更衣（2/2）

他说着，眉目低垂下去，光风霁月感凌云而上。

“我自认不是个看重皮相之人，也不会蓄妾纳妓，父亲母亲拗不过我去，也许初时会反对我娶你，可我会带你去云游一番，离家多年，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要低头的。”白宴如最后道，随后擡眸心无旁骛地看向她。

沈云鸾内心惊动不已，实在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愿意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去。

她不过一个隐瞒身份，实话都不能对他清楚道明的亡国公主，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真心相待？

“大公子……奴婢……”沈云鸾无言以对，内心的波涛何止千层万层？

“华云，你对着我时，不必自称奴婢。”白宴如又道。

沈云鸾这下当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入白府以奴婢自称，她最初也是很不情愿的，但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这么做来日便没有银钱生存。

而今白宴如这样尊重她，她当真……

忽然，外面传来洛川的催促声：“大公子，您换好衣裳了吗，夫人老爷在问了。”

气t氛便匆匆打断，白宴如神情不曾松动，只对她道：“华云，你先下去想想，我等你的回音。”

沈云鸾敛袖垂眸，施施然行了个礼，随后缓步离开了东房。

白宴如看着她离去，那抹朱红的身影婀娜曼妙，行走间媚态如风，实在是国色天香都无法描摹的情致。

他莫名叹息一声，目光却不自觉被地上深黑珠子给吸引，俯身捡起一看，发现是个黑曜珠。

“应该是她方才脚步不稳，不慎跌出来的。”白宴如淡淡道，将那黑曜珠放入袖中保存。

他才出东房，一侧却闪过沉香的身影，神情怨毒且不甘。

“原来竟然是假的胎记，我说怎么那天看着像是脱色了……等等，若是没了那胎记，这小浪蹄子倒与那亡国公主模样相似，该不会？”

沉香恍然大悟，有些惶恐地不住瑟缩一下。

“那位，可是陛下要的人啊，万一真是，那被不慎发现了，整个白府谁逃得了？”

沈云鸾去到前厅待客，她虽然面上有胎记，可胜在气韵不俗，乍一看宾客还以为是白府名不见经传的表小姐，仔细一观察才知道，原来竟然是大公子的贴身侍女。

“白公子当真艳福不浅，此等美婢虽有瑕疵，但美人在骨不在皮，真是让我等好生羡慕啊。”

“你可别胡诌，你这浪荡子，便是多美的人儿到手里，可都得折磨得不生不死！”

“怎么，改天我送几个到你府上？”

“当真，那我可真要谢谢周兄了！”

“好说，好说。”

“哈哈哈哈哈哈……”

来的宾客良莠不齐，有的是白宴如的至交好友，有的则是滥竽充数，托着祖上那点光辉，才有了这跻身的资格，刚开始还会收敛些，装得假模假样的伪君子，可时间一场就耐不住犯浑露性子了。

沈云鸾听着那几位膏粱子弟的胡言乱语，觉得耳朵像被人堵了疮，内心烦躁又反感。

她手脚不自觉快了些，只想着把这几樽酒杯悉数放好，然后再退回去白宴如身边，总归到他那处，是没有人敢这样胡言乱语的。

可谁料，她才有动作，突然听到了几个至关重要的只言片语。

“周兄，听说您去年托宫里的人，买回来个绝色美人儿，如今可还完好无损？”

“那当然，她虽说性子执拗，一开始也是作天作地不服管教，可公子我是什么本事，由得她那样胡闹，下狠手磋磨几番便老实了。”

“不愧是周兄，只不知我等是否有福分，也享一杯羹啊？”

“去你的，那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贵，要不是她得罪了宫里的公公，我也找不着这样浑水摸鱼的机会，她祖上好像是旧景国的，看着气韵倒不俗，诶……与这白公子的婢女一样，有股子浑然天成的矜贵。”

那人还在吃酒，沈云鸾脸上惨白，情不自禁回眸望一眼，认出来那是白府祖上的旧交。

说话的名唤周乐，其父如今跟在白父身前插科打诨，只想着得眼青睐，这位周公子左右觉得无趣，便和以往狐朋狗友聊起来了。

“他说的，会不会就是沈月？”沈云鸾暗自道，心里头如坠冰窟，方才他们说话时的内容，被她一字不差听了进去。

如果当真是沈月，那她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沈云鸾简直不敢往下想，正在六神无主之际，白宴如身披玄色衣冠，郑重又肃穆地自门口进来了。

沈云鸾只好垂眸走过去，低声唤道：“大公子。”

白宴如目光美瑞，忽然说：“华云，你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