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2)
第67章
族长被金栾的剑死死抵在脖子上,洇出的一串血沫染红利刃,他哆嗦着看了众人一眼,也知难逃此劫。
老者眼眸垂下,往昔那上位者的傲然之姿全然不在,“族中出了怪事,族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大家都说,是哥哥回来报仇了。我儿禤赢自小便离开灵柩外出游历,这些年学了不少本事,他见多识广,便教我用镇灵之法破解族中厄运,所以我们才……”
“镇灵?”
“什么意思?”
金栾皱起眼角,剑身又没入一寸,“给我说清楚些!”
族长望一眼院中挺拔的桃树,声音压的极低:“你们……不都看到了么……”
族长年少时便和兄长一同跟着大巫学习族中事务,大巫将毕生本领都教授了二人,就是希望他们兄弟齐心,将来一起守护灵柩一族,令灵柩长盛不衰。
可他却对兄长产生了难以启齿的情思,儿时尚不觉得,越是接近成年,他便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他不娶妻,不生子,哪怕不能将这份爱意公之于众,但只要哥哥也和他一样不成家,他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某次酒后失言,他对兄长袒露心意,兄长反应过激,满眼的厌恶深深刺痛了他。
没几日,兄长便在族中挑了个长相平庸的女子,草草成婚了。
原以为兄长只是与他赌气,并不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子,可数日过去,二人非但没传出不和的传言,反而越发恩爱,不久,就成了灵柩族里人人羡慕的神仙美眷。
他不甘心,屡次找机会接近兄长,可每一次不是吃闭门羹,就是被一脸嫌恶的哥哥辱骂出门。
他日日借酒消愁,族中事务也越发疏懒,某日酒后他又来找兄长,但兄长去了云都给女子买爱吃的桃花糕。
看着女子一脸甜蜜的和他诉说往事,他才知晓,那女子的姐姐与情郎双双生急病死去,女t子本是往生礼的替子之一。
刚好兄长得知此事,便主动做了另一替子代替情郎。
原本,替子也是要死的,可因为兄长身份特殊,所以不但不用死,还顺便保住了女子的命。女子感念兄长恩德才嫁给他,婚后,兄长也待她甚好。
得知了这一茬,他更是怒火中烧,于是便故意强行占有女子,还导致对方有了身孕。
一年后,女子诞下男婴,取名“禤赢”。
本以为女子有了自己的儿子,哥哥会同她和离,可兄长回来后只是找到他狠狠揍了他一顿,回家后,依旧安分的和女子好好过日子。
族长心如死灰,一怒之下给二人安了个“不敬灵柩”的罪名,将他们绑到石台上。
灵柩族的石台,专罚犯下大错之人。
他走到兄长面前,握紧权杖,“哥哥,你若是乖乖认错,答应同她和离,从此留在我身边,我便不会对你们用刑,否则——”
“如今权杖在你手中,你可以行使族长权利,你想如何便如何,休要羞辱于我。”
权杖便是卫夏烟他们误认成的那根拐杖。
在灵柩族,权杖代表权利的最高象征,只有族长方可使用。
大巫临终前本有意将权杖交给兄长,因为上一任族长走的突然,而两位继承人还未长大,所以十几年来,族中事务便暂时由大巫掌管。
可大巫已经不在,他多年来一直野心勃勃,早就将权杖占为己有。
但见兄长态度决绝,族长也知这一切再无挽回的可能,便一声令下,将二人实施酷刑。
权杖砸地,石台机关启动,四颗石柱同时转动,绑在二人周身的锁链不断抽紧压进血肉,铁索崩断筋血,割断心脉,直至二人的身体被完全扯断,血漫石台,这场噩梦才随之结束。
族长说完,众人同时陷入沉默。
卫夏烟深深闭了下眼,风里似是还能听到二人死前那不甘的哀怨。
“好狠毒的刑罚!”
金栾听得毛骨悚然,恨不能立刻就将这坏老头给劈死。
卫夏烟望过来,秀丽的眉紧蹙:“所以禤赢告诉你,用云都百姓们的命来镇住你兄长二人的灵魂,就可保灾难停止?”
“是这样的。”
“荒谬!”
卫夏烟走上前来,身形颤抖:“荒谬至极!!”
“不,并不荒谬!”
族长急切解释:“我们占领了云都,摆了镇灵的阵法后,族人们的性命,的确是保住了的!!”
卫夏烟似是还想说什么,景元白却飞快捉住她的手,又微微攥了下,像是在安抚她。
见卫夏烟似是平复了些,少年才看向族长:“你将族中人的死状,说来听听。”
族长不知景元白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如实交代:“他们全部都是毫无征兆便口吐鲜血,不过顷刻就倒地身亡。我族人身体各个强壮,又有大巫坐镇,百年来,从未出现过这种事,这不是报复……还能是什么?”
“就只是这样?”
景元白若有所思,“没细看身体上有什么变化么?”
族长思了思,像是想起什么般,点头应道:“有、有的,他们的身上会出现一块蓝色的斑痕,赢儿说,那便是怨灵复仇的特征。”
话毕,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金栾几乎气笑了,“愚蠢的老东西,那是兰香的毒,是你的好儿子禤赢所下!再者说来,这世间哪有什么怨灵复仇?若真有,难道不该第一个来要你的命么?!”
族长显然不知内情,一脸迷惑道:“什么、什么兰香的毒?”
金栾翻了个白眼:“你刚刚不是还大肆夸赞你儿子学到好本事了么?怎么本事用到了你们身上,你又不知道了?”
这话嘲讽之意满满,族长再傻也能听明白了。
他瘫坐在地,不顾剑身扎在皮肉上,像是怎么都想不通:“可赢儿……赢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卫夏烟平复了心情,听他喃喃自问,便瞥来一眼:“为什么?你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害了他母亲,你说这是为什么?”
禤赢自然有自己的心思。
他恨父亲也不全恨,毕竟他父亲位高权重,留着不杀,利始终大于弊。
他用兰香随便毒死几个族人,便能说动族长大开杀戒占领云都。
灵柩一族始终是个不显眼的小部落,成不了什么气候,若他父亲摇身一变成了云都城主,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可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为其一。
其二便是,云都百姓的命刚好方便他凝练灵骨,这种一石二鸟的妙事,他自然不会放过。
捋清楚这两点,所有的事情便也都清楚了。
其实卫夏烟心中还有个疑问,禤赢又逃了,也不知素霖最后到底有没有把易容术教给他,袁鸿那日说的不错,一个既懂香,又会易容之人,确实更难对付。
而景元白接连抢了禤赢三件香料,想来对方一定不会罢休。
所以目前的形势对他们来说,可谓是危险重重。
但素霖死了,易容术的事也没法求证,她唯有在心中祈祷,祈祷素霖没有把此法教授给禤赢才好。
不知怎么,方才还没什么风的庭院倏然起了一阵大风,耳畔呼呼作响,景元白第一时间拉上她进了屋中。袁鸿见状也知不妙,大声喊着手下们去庙中躲避。
族长和族长夫人来不及进门,直接被那股风掀翻在地。
庭院上方,红色的桃花瓣徐徐涌入,很快,便将二人卷在其中。
就在卫夏烟想掀窗看一看外面的情形,却被景元白伸手阻住:“不要开窗,烟烟。”
卫夏烟的疑问还未出口,便听城中忽的哀嚎遍野,惊戾声中伴随着恐怖的叫喊,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顿然掩盖住桃花的芬芳。
夜空降下急雨,却压不住乱飞的花瓣。大雨打在所有灵柩族人的尸体上,将河沿的水都染红了。
……
一夜过去,雨过风停。被掩埋在桃林之下的白骨全部暴露了出来,阳光暖溢,照在那森森白骨上,冲天的怨气也逐渐消散。
卫夏烟一推门就差点吐出来,因为刮进来的风里还有强烈的血腥味。
金栾在旁边同时推门,看到院中景象顿时惊住:“我的天哪,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族长和族长夫人的尸体直挺挺躺在地上,脸上表情痛苦不堪,像是还带着诡谲的惊惧。金栾小心翼翼走近,用剑扒了一下:“难不成,族长的哥哥还真来报仇了?”
景元白从他身后走上来,淡淡道:“桃树内藏有毒香,又被风吹散,所以他们才会被毒死。”
金栾眨眨眼,长长“嗯”了声:“这就叫,人在做天在看,人不报天报!”
银栾这次倒没像金栾那么激动,反而有些纳闷道:“禤赢这是何意?在桃树内□□香,使桃花变成了红色……他该不会是想毒死灵柩族全部族人吧?”
卫夏烟轻摇了摇头,“别忘了这城中,还有我们。”
她的话不难理解,禤赢当然不会傻得杀了自己的族人,他只是想等拿到灵骨后带族人暂时撤离。到时候,不论他们出城与否,一夜过去必然会被全部毒死。还有素霖,因为知道的太多,在禤赢眼中也是非死不可。
若不是景元白发疯,先去了城主府拿走灵骨,禤赢根本不会找上门来。
现在卫夏烟明白,禤赢当时为何跑的那样快了。
因为他早就知道城中会发生的事。
如今满城都是灵柩族人的尸体,昨晚血流成河,血水和雨水混淆渗入地面,地面深深浅浅的红便看的人触目惊心。
大家实在没什么好兴致留在城里,便决定先回那间山野小店再说。
景元白站在院中桃树下,有树枝遮挡,这一块的地面血水少些。少年一脸郁色,用袖口遮住口鼻,似是一副无从下脚的样子。
袁鸿见了,便叫金栾去牵几匹马来。
卫夏烟虽然骑不了快马,但是和景元白一块骑过几次,现下也不那么生疏了。她骑着马来到桃树下,笑着看一动也不想动的景元白,“景公子,要上来么?”
她伸出手去,景元白擡头望向她,然后才笑着抓住了她的手。
景元白上了马又抱住卫夏烟,二人这才慢悠悠的出城去了。
一路往山野小店走时,卫夏烟还在想副作用的事,按照昨晚的预兆,她应该是要发病的。可昨晚她和景元白小睡一夜,身体竟然没有任何不适,这种异常的反应,确实令她讶异。
景元白见她有些出神,探头过来问她:“烟烟,在想什么?”
卫夏烟被唤回了神,倒有t些犹豫起要不要告诉景元白百淬花的事了。
起先是觉得没必要,二人初相识,彼此也都不曾建立信任。万一景元白以此作为要挟,反倒对她不利。
可如今,她确实对景元白的信任变多了,毕竟对方屡次救她,甚至在知道那是兰香的情形下还接了一掌,哪怕景元白百香不侵,可救与不救,也要看个人意愿。
卫夏烟琢磨着要开口,景元白却先一步下了马:“烟烟,我们到了。”
这次换少年伸手过来接她,卫夏烟将手搭上去,借力从马上跃了下来。
店小二听到动静,肿着一双大眼睛出来开门,一看到是他们,便哭唧唧的走了上来:“我可怜的表姐……呜呜呜……”
听到他哭,大家皆是叹了一声。
不过表姐无辜受害的事,金栾带画像来辨认时就告诉他了,缓了多个时辰,他倒也不像最初那般难受,只是乍一看到卫夏烟他们,就又想起来了。
店小二抹掉眼泪,开始招呼着帮忙牵马喂草料,又进去热了壶茶。
金栾口渴极了,“咕嘟咕嘟”灌了半壶,一抹嘴巴坐了下来。
“我昨个一夜未睡,可算想明白了一些事,怪不得那日在钟宅,那些假冒钟家人的灵柩族人,口口声声说丧礼是我们‘外地人’的,他们一直都是办‘往生礼’的,我起先以为是云都排外严重,没想到他们所说的自己人,指的并不是云都人,而是灵柩族人!”
“你翻来覆去的踹我半宿,就是在想这个?”
银栾鄙夷的投去一眼。
昨晚那怪风来的急,他们惊惧之下进错了房间,进的是景元白和卫夏烟那间。
那间的床榻本就坏了,可又不能出门去,二人只好敲敲砸砸勉强搭了一下,兄弟俩在残破的小床上挤了一夜,都睡得不怎么舒服。
他还以为弟弟是做噩梦踹他,搞了半天,是气愤灵柩族的事。
金栾听后,理直气壮道:“对啊,这很值得深思好不好?”
“哪里值得深思?”
银栾瞪他。
金栾转头看向卫夏烟和景元白,掷地有声道:“烟烟姐姐和小景公子作为往生礼的替子参与了进去,又睡了棺材,又喝了血灵汤,又中了兰香,你们……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虽然他这个“深思”拐的弯有点大,但经过提醒,确实让袁鸿和银栾也紧张了起来。
袁鸿看了眼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客栈,思虑一番道:“不如我们暂时在这多住几日,你们也注意一下自身的情况。”说罢,又看向金栾和银栾,“不止他们,我们也一样。”
毕竟那云都的桃花里一直有香,还是作为凝练灵骨而存在的香,谁知道吸入过多,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其他影响。
卫夏烟见景元白没什么要说的,便点点头道:“好,那咱们便多留几日。”
随着素霖的死,卫夏烟也明白了一件事,素霖不是女主,所以那本书里的亡国公主,她到现在还是连个影子都摸不到。
晚间吃过饭,她和景元白在客栈四周闲逛,想到书中剧情,她便试探着开口:“景公子,接下来……你有想去的地方么?”
景元白原本是要去寻下一个香料,可意外得到了灵骨,比他要找之物更为合适,一时间倒不那么急了。
可不急归不急,他还是偏过头来,笑着问卫夏烟:“烟烟想去哪儿?”
卫夏烟听后暗喜,“若是暂无目的地,我们就还跟着袁公子他们吧?”
虽然女主寻不到,可袁鸿是他们一路上出现几率最多的人,她已经有大半的把握说服自己,或许袁鸿,就是这本书里的男主了。
还有袁鸿的身份,如此不同寻常,也让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卫夏烟心心念念想着要走剧情,便没注意到景元白看她的目光,少年扬着的唇畔在听到她的话后微微落下,景元白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似笑非笑道:“烟烟……似乎很喜欢跟着袁鸿?”
卫夏烟被问的一脸懵,没在意的脱口道:“还行吧,袁公子人挺好的。”
男主的人品,自然是有保障的。
而且还是绝对的正面人物。
他们跟着袁鸿,总比瞎逛撞上那个变.态反派要好得多吧?
“是么?”
景元白重新扬起笑意,轻飘飘问了声。
“是吧?”
卫夏烟似是看出他不太对劲,却又不知这人为何突然变脸。
景元白没在继续问,而是安静的走在卫夏烟身边,逛了一会儿天便暗了,荒野风大,二人就一起回了客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