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2/2)
梁华带着郑平回来时,被曹田拦在了永和县北门,“殿下有命,将军若是回来,便在永和县北扎营,不要让士卒往城南去。”
听着风中隐隐传来的哭声,梁华满腹狐疑:“殿下在城南做什么?”
曹田心有戚戚然:“将军与郑先生若有兴趣,亦可去看看。”
梁华与郑平对视一眼:“自然要去。”
永和县南门外不知何时立起了一座断头台,断头台的旁边,则是一个临时堆起的高台。
县中的百姓聚集高台之前,依旧瘦得皮包骨,脸上却呈现出感同身受的悲戚,不时啜泣出声。
台上除了高阳郡主并窦显外,还有一个容貌周正的女子和一对相互扶持的中年男女。
梁华下意识念出了高台两边旗帜上的字:“公审大会?”
公审谁?
那个女人?还是那对夫妻?
隐隐有女子尖利的声音传来,又被百姓的哭声掩去,听得并不真切,他却不敢再往前走,实在是眼前的情况过于恐怖,从军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当前的情况,一旦处理不好,随时可能爆发民乱。
在台下维持秩序的姚绍注意到两人,走一边的特殊通道,将两人拉到了高台的背面,整个高阳国二百石以上的官吏全部都坐在此处,一个个面无人色。
两人终于听清了那女子说的话。
“我阿娘本已许婚,却在成婚的路上被他看中,阿娘不肯就范,他便打死了阿娘的丈夫与父亲,又以舅舅为要挟,若非为了我这个孽种,阿娘岂会被你磋磨至今!吴宣仪则为虎作伥,因我阿娘私下同我诉说思亲t之情,她便拔了阿娘的舌头!”
以子告父!
梁华下意识看向台上,郑平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秦琬并没有剥夺被告反驳的权力,他们不反驳,怎么能让人意识到他们的冥顽不灵?
因此李鸣中气十足的反驳传入众人耳中:“以子告父是不孝的大罪!早知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我就该一出生就把你溺死!”
他们被站岗的武士挡着,不太能看得清台上的情形,只听那女子决然道:“我今日既然上来,就没想活着下去!李鸣!吴宣仪!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
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哭着冲上台,想要接住女儿,比她动作更快的是早就守在旁边的医师,医师一边按住李令萱的伤口,一边往上边撒药,还抽空安慰妇人:“娘子莫慌,殿下这药有奇效,这几日多少自尽的人都被救回来了,小娘子必然无事。”
妇人连连叩首,激动地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医师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地低下头,何止是拔了舌头,这妇人上唇还残留有被针穿透的伤疤。
台下的百姓同样被这变故惊了一瞬,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对于李鸣和吴宣仪的控诉已经持续了一天,来自“自家人”的指责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连亲生的都恨不得他去死!
“杀了他!”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怒吼,很快就变成了滔天巨浪,朝着高台扑去。
“杀了李鸣!”
梁华下意识驳斥道:“自古以来,岂有煽动百姓以民告官的道理!”
转头却见郑平默不作声,姚绍摆手苦笑,余下的官吏亦是恨不能把头埋进地里。
郑平早在秦琬煽动高阳县百姓除去三姓贼首时,就知道秦琬极擅利用民心,此时的情境不过是更进一步罢了,没看窦显还面不改色地坐在台上写记录,他岂能被窦显比下去?
姚绍却是已经被震惊到麻木了,以民告官算什么?
这几天以奴告主、以妻告夫、以子告父,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道:“这已经是第三天了,第一天敢来的人不多,大多是看热闹的,殿下不知怎得说动了李鸣的乐伎,由一个叫林获鹿的打头,挨个上去哭诉了一遭,凡是被他们指认有为虎作伥致人丧命的,轻则斩首重则车裂。”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台上传来了秦琬清亮的声音:“犯官李鸣及其妻吴宣仪,扒皮实草,立于永和县南门!”
最终的判决被立在场中的甲士接力般重复着传了下去,百姓们森然的目光落在李鸣与吴宣仪身上,配合着骷髅样的身形,仿佛从地狱爬出复仇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