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子（1/2）
求子
这第三户人家果真如缪懿覃所言，是一家极为普通的寻常百姓家。他家住在望京城外的乡下，比城郊的御史中丞家还要远上一些。
昊辰师兄道，“这第三户人家……我怕他们见到太多人会有所顾忌，有所畏惧，便只带你过来瞧瞧情况。”
慕容枫与他同行赶往，问道，“这一家，又是所求为何？”
“求子、求我们……救救他的儿子。”
慕容枫不免好奇，“他们的儿子生病了吗？”
昊辰师兄点头，“大致是的，他们本是求了望京城外的崆峒仙门，但崆峒仙门无能为力，便将此事传递到了昆仑墟，希望我们仙门能帮到此人。”
“居然是连崆峒仙门都救不了的病症？”
“到了你便明白了。”
这一路颇为坎坷，尤其是要路过田埂小路时，昊辰更是伸出了手，“扶着我，以免摔着。”
慕容枫本想拒绝，可看那路途遥远，越发难走，最终还是搭上了他的手，“谢谢。”
慕容枫跟在他身后，好奇道，“难道师兄们以前下山历练，都是遇到些凡人的委托，也像凡人一般选择步行的吗？”
“自然不是，”昊辰抓紧了她的手道，“这些凡人的委托，没有太大的风险，所以才带着新弟子一同处理，好让他们学习一下。而正是因为处理的是凡人的委托，所以我们尽量不去动用仙术，以免在这凡尘显得格格不入。”
“原来是怕吓着这些凡人。”
“若是提及我们自身的下山历练，可能就是去真正的斩妖除魔，殊死搏斗了。”
慕容枫道，“像是之前在凶水遇到的九婴一般吗？”
昊辰点点头，“那次的确惊险，想想也是我欠缺考虑了。”他说罢又补上一句，“还连累了你被那青龙掳走。”
慕容枫道，“这不是师兄的错，不过是我运气差了点。”
其实幸亏那次停顿，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快跟自己的亲人相逢相认。
终于走到了坦途，昊辰师兄亦是放开了她的手，指着前面不远处泛着袅袅炊烟的一户人家道，“就是那儿。”
到达的时候，门口的地里有两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女孩在耕地，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坐在廊檐下，牵着一个更加年幼的小男孩的手。
令慕容枫感到震惊的是，这几个孩子，除了小男孩以外，无一例外都是白头发。
她们不仅头发异于常人发白，连眼睛也是红色的。衣服穿得破破烂烂，脸上也不干不净。这纯白的头发沾染了诸多污垢，看着花白凌乱，很不雅观。
就在这时，委托人终于出来，是一位黑发男子，他看似四十出头，很平常的农户打扮。一见到昆仑墟的来人惊喜地呼喊道，“老婆子！老婆子！又来了两个神仙给咱们儿子看病了！”
屋内传来一声弱弱的回应，“好好……那就好……我们幺儿总算有救了……”
慕容枫很不理解，看向昊辰师兄，“要救男孩子？却不是这几个白发女孩儿吗？”
男子拍拍手上的灰尘，像是刚打扫完家务一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那个招娣盼娣，不干活了，过来招待一下客人！”
两个十岁的女孩子马上听话从田里出来，一个准备椅子，一个端上茶水，怯生生的对着昊辰跟慕容枫道，“……请。”
昊辰道，“不必了，要不……您先跟我们讲一下情况？”
男子又对带娃的小女孩招手道，“来娣，你把弟弟拉过来。”
这一走动，他俩才发觉不对，小男孩显然不像平常四五岁的孩子该有的模样，他痴痴呆呆的，走路也很迟缓，要姐姐牵着才肯上前。
不仅如此，他的口津好似无法控制，不断的流着，也让来娣不停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拭。
男子沉默了下，“两位也看到了，这个是我儿子，今年五岁了。”
“他一两岁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会哭会笑，可不知为何，过了两岁，他还是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直到今年五岁了，他才刚刚学会走路没多久。”
男子埋怨道，“这、这别人家的孩子五岁都会下地帮忙了，他愣是什么也不会，连基本的屎尿也要来娣帮忙照看，你说这——”
昊辰蹲下身来，伸手触摸了下男孩的脉象，眯起视线。
男子道，“先前崆峒仙门的人也帮忙瞧过，说这孩子身体没啥毛病，可就不知怎地像是弱智一般，什么也不懂。”
慕容枫道，“身体没问题吗？”
昊辰点点头，“与常人无异。”
男子说着便有些难受，“可怜我们夫妻俩也算老来得子，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个结果……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生下这个累赘！”
这“累赘”二字似乎吓着了小男孩，小男孩瑟瑟抖了下，本能躲到了姐姐身后。
慕容枫亦是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家，直到屋内的女主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来，这才真正惊吓到她。
这些孩子的一头白发竟是遗传了她，不仅如此，她分明不过三四十的年纪，可却满脸皱纹，满身憔悴，看着比她丈夫还要老上三分。
慕容枫道，“……夫人、这是怎么了？生什么病了吗？”
男人满不在乎道，“她就那样！不过没关系，这白头发不影响啥，我这三个女儿照样能吃能干，就是长得丑了点。”
慕容枫微闭了下眼睛，看向别处。
昊辰道，“我们想知道你夫人为何……看起来如此苍老？”
男人理所当然道，“这女人生了孩子当然会老，我老婆子给我都生了四个了，这第四个幺儿还是我们花了好多钱吃药治疗才得来的，来之不易啊！”
“现在我那三个丫头再努力下地干活，都挣不回那点钱哪！”男人说着“啧”了声，“谁知道花了那么多钱，我冒着失去老婆的风险生下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劣种！”
他说着就要踹上男孩一脚，可姐姐替他挡着，倒下的反而是姐姐，昊辰阻止道，“不过是个孩子，你踹他作甚？”
慕容枫已扶起了来娣，给她捋了下头发，问道，“你没事吧？”
小女孩很是怕生，往后退了两步，摇摇头，并牢牢的将弟弟护在身后。
男子道，“唉……你们这些神仙，自然是不知道我们普通老百姓的苦处，这才跟个菩萨一样到处施舍爱心！”
此时女子跪下来道，“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他若再这样痴傻下去，我们家可就后继无人了！”
慕容枫直言不讳道，“后继无人……那这三个姐姐算什么？若论继承，你们又有什么要给他继承的呢？仅仅只是香火吗？”
男子显然动怒，“我叫你们过来可不是跟他们一样对我家指手画脚的——”他说着还要上前，但昊辰师兄拦下了他道，“……我们会尽力救下他的。”
但看昊辰如此有诚意，男子又退回原地道，“救不了他也没关系，你救救我老婆子，让她再给我生个儿子也成！”
当着三个女儿的面，他毫不避讳，而他的妻子也毫不介怀，仍旧跪着道，“……可以吗？帮帮我也行的，大不了这个儿子我们不要了，我们重新要一个！”
这下连昊辰师兄也有所动怒，“不要了？你们要如何处置他？”
男子理直气壮道，“你管我！他是我们的儿子！”
「难怪你师兄不让大家一起来，不然就怕大家你一拳我一脚的送这对夫妻上西天了。」
「执迷不悟。」
慕容枫道，“所以……你们究竟要救哪个？”
男子道，“你们不是神仙吗？就不能两个都救吗？”
慕容枫道，“好。”
昊辰呆住，“你就这样答应他了？”
慕容枫道，“我来救，给我三日时间，便能完成你们的心愿。”
「你要干什么？你别动怒抽了他们的心魂啊！」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又不是魔鬼。」
昊辰还挡在男子跟慕容枫中间，可慕容枫撇开他道，“师兄你让一下，我给这位夫人把个脉。”
昊辰被她推着侧退一步，不可思议的看她就这样上前扣住了女子的手腕，“……她会把脉？”
慕容枫郑重其事道，“不知二位最近是否有过同房？”
男子点点头，“有啊有啊，为了孩子我们一直在努力啊！”
昊辰扶额。
慕容枫随手掏出一颗丹药，交予他们，开始了胡说八道，“此乃我昆仑墟炼制的仙丹，你给你夫人服下，不出三日，便可怀上。”
男子接过丹药，惊喜道，“真的？真那么神奇？看来我们这回遇到真的神仙了！”
慕容枫面带微笑，随后又道，“服下仙丹之后三日，你们去镇上随便找个大夫去把把脉，看有没有喜讯。”
女子二话不说便服下了，慕容枫转眼又来到男孩儿身边，抚摸了下他的头发，问道，“他为何不是一头白发？”
男子道，“不明白！不过他一出生头发长了以后就是黑的了。黑的好啊，至少邻里乡亲就都不会说他是怪胎了！”
男孩虽然怕人，但直觉告诉他慕容枫可能是个可以拯救他的人，便自行伸出了手，交给她。
慕容枫亦是一愣，扣上他的脉象，一切真相即刻彰显——
「……他没有心魂。」
慕容枫浑身一凉，又确认了一遍，「不可能……他不过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会没有心魂？」
可她再三确认，事实不容她拒绝，“怎么会……”
昊辰道，“你发现什么了？”
慕容枫这才意识到她不能暴露自己的神力，回头道，“这个孩子……脉象的确正常，可能有先天的……失智……”
慕容枫转移视线问道，“这孩子出生时有发生什么怪异的事吗？”
男子道，“他出生那会儿我老婆子难产，他一出来浑身都紫了，也不哭。后来我们以为他没了就给扔了，谁知第二天乡亲又把他给抱回来了，说听到河边有婴儿哭，原来他没死，又活了过来。”
女子亦是泪流满面，“当时我们开心了好久，以为他能这样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了，谁也没有想到……”
慕容枫并不为这种情绪所干扰，“所以，他出生的时候也是黑发吗？”
女子没有印象，毕竟当时鬼门关走了一遭，男子道，“这孩子出生时十有八九都是没头发没眉毛的，你们是不是不知道啊！”
慕容枫一愣，“……是这样啊。”
女子道，“看两位这么年轻，应该是还没有过孩子，这也是难免的。”
慕容枫又是一愣，昊辰师兄咳嗽了下，“……既然了解清楚状况了，那我们就先回去想想对策了，等三日后再来。”
“哦哦，多谢仙人多谢仙人！招娣盼娣来娣，还不送送这两位恩人！”
慕容枫回头阻止道，“不必了，让她们歇歇吧，我们可以自行离开。”
等走远了，慕容枫还回头瞧了几眼，她原本就貌比天仙，这下带着点悲悯的眼神，更是让昊辰觉得她十分与众不同。
“你方才给那妇人吃的什么药？”
慕容枫淡淡道，“不过是靳师姐给我准备的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于她而言，也是有益处的。”
昊辰又道，“那、三日后，你要如何给他们变出一个身孕来？”
慕容枫不语。
昊辰道，“你又不是送子观音，为何答应得如此干脆？其实我们对此并无办法，即便治好了她的身体，也未必能让她得偿所愿。”
慕容枫道，“我不是想让他们如愿以偿，而是要他们注重眼前的这四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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