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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梦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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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雍送徐旦离开,杭六跟在后面,合上了暖阁的门。

傅征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身体一晃,滑坐在了地上。

“将军!”杭六急忙上前把人抱上软榻,然后就见一缕鲜红的血顺着傅征紧抿的唇角溢出,那是他把舌头咬破了。

“我去找江太医。”杭六转身要走。

“不用。”傅征拉住了他。

“将军,你……”杭六只得蹲下,用帕子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我不会死的。”傅征忽然说道。

杭六看向他。

“起码,不能这样死掉。”傅征闭上了眼睛。

这夜,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和往日一样,起先梦里只有饮冰峡中那呼啸的北风和一年四季不间断的大雪,可飞快地,大雪消失了,他好像回到了初入四象营的那两年。

当时,他十四岁。

一个屠户的儿子,杀过猪,跑过堂,当过小工,却又一下子成了叱连城攻城战的先登兵。那年,天奎镇的里正徐旦敲锣打鼓,把自从充了军就没再回过家的傅小五迎回了小镇。

冠玉太守亲自赐了他一座宅子,就在天奎镇的镇中央,里正府的旁边。

傅小五牵着妹妹小六,欢天喜地地站在宅子中,仿佛前途光明无限,人生再也不会有苦难。

后来,他的名字改成了傅征,官职从四象营的中护军一路高升,直至加封大将军,可却再也没有回过那座宅子了。

黑暗中,傅征满身冷汗地睁开眼睛。

他盯着床帏顶帐,缓慢地回想,那座宅子呢?哦,十三年前,胡漠人南下攻破了天奎城,那座宅子和他的小妹一起,毁在了胡漠人的刀枪之下。

傅征再也忍不住了,他伏在床边,呛出了白天狠命咽下的那口血。

清晨,祁禛之扛着刀,在后院的千金线引子下溜达,希望能研究明白这古怪阵法的规律。

他正钻研得起劲,身后忽然有人发问:“你在做什么?”

祁禛之脚下一顿,换上了副欠揍的笑脸:“哟,六哥。”

杭六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盯着祁禛之看,直看得祁二郎后背冒汗。

“去帮我家主上送封信。”杭六审视了半晌,最后颇有些不情愿地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塞到了祁禛之的领口。

“信?”祁禛之眼前一亮,“还真纡尊降贵地给那人写信了?”

“你……”

“哎,等等!”祁禛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会是让我去京梁送信吧?我,我,我可不去那么远的地方!”

杭六冷哼一声,丢下一句话:“太康县中庭镇白马驿舍,离天奎不远,往返一次四天足矣,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太康……”祁禛之捏着信,反应了半天,“太康县中庭镇白马驿舍又是什么地方?”

杭六瞥了祁禛之一眼:“你不是自称自己是太康人吗?”

祁禛之立刻闭上了嘴。

“你托我家主上给你办事,结果害得他旧病复发,赶紧滚,少在这里碍眼。”杭六不耐烦道。

祁禛之却一愣:“他又病了?”

杭六懒得和祁二郎再讲,转身就走。

“哎,那我走之前,能去看看他吗?”祁禛之追上前,粘着杭六问道。

杭六皱眉:“你看他做什么?”

祁禛之晃了晃手中的信:“不管有用没用,起码他真的帮了我,我想谢谢他。”

杭六盯着那张英俊年轻且还算真诚的脸,注视了半天,最后一句话没说,带着祁禛之上了暖阁。

暖阁里一股药味,其间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祁禛之耸了耸鼻子,闻得不真切。

王雍守在楼口,见两人走来,竖起手指摇了摇,意思是人刚睡下,不要出声。

杭六一点头,放轻了脚步,带着祁禛之进了暖阁最里面的主屋。

傅征正躺在床上,无知无觉。

他脸色瓷白,眼睫如鸦羽般沉沉地垂着,胸口起伏微弱,没有一点生机。远远看去,这人不像是睡着了,更像是……已经死了。

祁禛之脑中轻轻一嗡。

一个小厮轻手轻脚地上前,为傅征拉了拉被子。

而就这转瞬的功夫,祁禛之忽然在主屋昏暗的光线中,瞧见了床上那人脖颈下的一道疤痕。这疤痕沿着锁骨向下,不知要蔓延去何处。

不是个养尊处优的贵人吗?身上怎么会有看起来这么吓人的疤?

祁禛之虽说自小顽劣不堪,但也并非不学无术。他认得出,那很明显是画戟留下的旧伤。

难不成,这人还上过战场打过仗?

祁禛之愣愣地想。

“走吧,”这时,杭六开口了,他低声道,“人一时半刻醒不了,有什么话,等你回来了再说。”

“好。”祁禛之收回了停在傅征身上的目光。

这日傍晚,不等点灯,祁禛之便骑着杭七送给他的马出城了。

太康县要往南,中庭镇又偏西,只是不知那白马驿舍在何处。好在祁禛之不是路痴,他在京梁城中七拐八绕躲家法的本事依旧在。

没辜负杭六的嘱托,不到两天时间,他就摸到了目的地。

笃笃笃!

祁禛之敲开驿舍“天”字号包厢时恰值中午,外面在飘雨,房檐下歇脚的人不少。祁二郎正被小厨房内煎炒烹炸的油香勾去目光,完全没在意房门已从里面打开了。

“进来。”屋内坐着的竟是个女人。

祁禛之心中弦一紧,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呢?

还没等祁二郎回忆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等芳音,屋里的人就又开口了:“杵在外面做什么?当门神呢?”

祁禛之一震,他回过头,对上了那女子的目光:“长,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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