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 温乐衍X褚荇(1/2)
205温乐衍X褚荇
◎往后余生,总会再见的罢◎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又道是物换星移,城是人非,今古一枰棋。
等到江山海晏河清,九州吏治清明,已是元嘉十一年的光景了。
今岁春日来得格外的晚,今日是元宵节,冬寒依旧盘旋未散。
下人打了帘子进来布菜,这一刻城中灯花升空绽放,却衬得此间格外清冷。
温乐衍简单用了几口,放下筷子道:“姐姐近来消瘦了许多,铺子那边交由掌柜打理便行,莫要事事亲力亲为累坏了身子。”
温迎一袭莲纹衣裙,容颜素淡清雅,打扮得再是寻常不过。
这六年来,唯有今年她才算渐渐放下往事。
她伸出纤白的指尖虚指向他:“你倒管到我头上来了,我如今与宋娘子一同开胭脂铺,清闲得很。爹去岁冬走了,家中便只剩你我二人,我知道你这颗心闲不住,你难道想一辈子待在燕京?”
“有什么不好的?”温乐衍恍一擡眸,漫不经心道。
温迎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顾及她。
“爹还在时,你放不下我们,如今爹走了,你不必放心不下我。”温迎泫然望向窗外悠远天光,“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五年了,姐姐虽有遗憾,但更想替抱憾之人好好看看这世间,你为温家付出太多,如今也该卸下肩上的担子了。”
温乐衍望着一盏冷酒,不语。
“阿衍,你所求之事,终归没有得到罢?”
少年之时,他想位极人臣,指点江山。最终,他却自行辞官归去,做一介闲散布衣。
他在月下叹出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愿景,却终归因为家人困在燕京六年。
温迎笑望他:“樊笼已开,任君坦荡,虽万事不能如意,但为众人抱薪者,世间终会赠你一个春和景明。”
“今日是元宵佳节,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燕京城人流如织,火树银花,夜幕中炸开缕缕银龙,绚烂光芒笼罩皇城各处。
唯有一间低矮的瓦房内阴寒充斥,寂静无光。
捣衣槌敲在石板上,发出沉冷的砰砰声响,女子从冰凉刺骨的水中捞出洗净的衣物,细长的指尖可见伤痕累累。
松节推开木门,带进一丝只属于街中的明亮光影。
她把果篮放下,急着去抢女子手中的衣物:“小姐,奴婢来罢,您先歇会,奴婢去王家送衣物回来,买了您最爱吃的瓜果。”
褚荇望了一眼果篮中新鲜的樱桃,黯淡的眸光越发忧重,“松节,你的手冻得严重,我不是让你去药铺买些药来擦吗?你买这些贵重的瓜果做什么?”
自从被抄家灭族后,这六年来,她便与松节租下一间矮小的破房,替人浆洗衣物为生。虽活重繁琐,但一个月也能赚几百铜钱,简单的衣食不成问题。
松节鼻尖一酸,“转眼就要立春,再也不怕水凉了,何须破费去买药,还不如买些小姐爱吃的。”
褚荇握住她的手,微哑道:“松节,我记得你幽州老家还有个哥哥,家中也有几亩良田,吃穿等闲是不愁的。听话,你回幽州去罢。”
她早已将这丫头的身契还给了她,可松节死活不愿走,在她身边陪了她六年。
“我不走。”松节垂首泣泪,似是将这些年的幽怨通通道了出来,“小姐金尊玉贵,往日从未干过这些粗活,如今却要受人白眼,忍人责骂,您的手上都是绣花留下的伤痕,屋里没有炭火,就靠单薄的被衾过冬。小姐从前最爱打扮,如今却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首饰都没有,每日吃着从前在府上牲畜都不吃的饭菜,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闭嘴!”褚荇紧捂她的嘴,面色泛起薄怒,轻呵她,“万万不可再说这种话,陛下留我一命,已是皇恩浩荡,我此生都该叩谢天恩,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
她本必死之人,却还能茍活于世六年,她已再无旁的奢求了。
这些年,她再没接受过其他人的一丝帮助,她赎不回罪孽,唯有时时刻刻惩戒自己,才得以让心中安然些。
“奴婢错了,小姐别赶奴婢走,奴婢再也不说了。”松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褚荇急忙扶起她,轻拭她眼角的泪:“松节,谢谢你,你不肯归乡,我便早已将你的身契烧了,往后,你不再是谁的奴婢,你我之间,情同姐妹。”
松节泪洒衣襟,昔日主仆紧紧相拥。
夜已深,灯火万家城四畔,焰火经久未熄。
晚膳是一锅清淡的菜粥与两个白面馒头,堪堪用了一餐后,松节抢着将碗收去洗。褚荇便拿出陈家送来要缝补的衣服,点了一盏烛台,穿上线落下第一针。
她本不会绣工,可浆洗那点工钱困顿拮据,冬日都买不起一件御寒的冬衣,于是便四处学了一些绣工,起初扎得指尖伤痕累累,血珠常常浸湿白布,后来才慢慢能绣些简单的绣样。
燕京的年节喜事于她而言似乎并未有什么不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在那样过罢了。
松节今日从城南跑到城北送衣物,眼下已累的睡着了。
褚荇扯过被衾为她盖上,又独自坐在灯前绣花,桌上那筐樱桃鲜红欲滴,她拿起一颗望怔了神……
“嘭嘭嘭——”
门响了两声,她从无尽的思绪中抽身,想到今晚陈家会派下人过来拿衣物,她即刻起身,提了一盏灯迎向院中。
“来了。”
门开的一瞬间,一双清冽的眉眼与她对视,微风带来一丝淡淡的酒气,看样子他是饮了酒。
她瞳孔茫然一震,已经快忘记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温乐衍白衣翩然,长身玉立,地上映出他一道清瘦的孤影。
“叨扰了。”
褚荇僵了片刻,而后迅速摇头,抿唇挂笑:“今日是元宵节,街中歌舞升平,此间清冷孤寂,恐怠慢了你。”
“你住在此处吗?”
他原本暗中替她找了一间寻常屋舍,可她那时默然回绝了他。此后,他所有的接济,她都一一奉还,未曾接受一丝一毫。
“嗯。”褚荇环视四周,释然一笑,“我住这挺好的,习惯了。”
她话语一顿,作手相迎,“可要进来坐坐?外头天寒。”
温乐衍跟随她的脚步踏入小院,院中虽破旧颓败,但整洁朴素,纤尘不染,被人打理得仅仅有条。
他在树下的石桌前坐了下来,却见褚荇进入屋内,片刻后,轻稳提着一只竹筐出来,里面盛放着几只殷红娇小的樱桃。
“夜间没有热茶招待,买了一筐新鲜瓜果,左右我也吃不完,你可要吃些?”
她未施粉黛,未戴珠翠,只梳着素雅发髻,面庞清丽温婉,眉眼间还是当年之影。
温乐衍望着一筐樱桃,轻柔一笑:“不了,你留着吃罢。”
褚荇声色一敛,睫羽翕动,眼底一丝光彩渐渐黯淡。
远处五彩焰火升空,细碎流光点亮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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