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夜雨(四)(1/2)
潇湘夜雨(四)
那五人反应过来时,门前的禁军已持刀相对,城门顷刻大闭。
裴谙棠是跟着谢临意一同学过几年过武的,如今虽不及他武艺出类拔萃,但功法与技巧还算是游刃有余。
真正切磋起来,他还能与谢临意过上几招后全身而退。
推着菜车的那几人见已经暴露,瞬间露出袖中的刀,便欲揪出曾松宜就地杀之。
褚穆阳虽说是先将曾松宜送出城,可一旦暴露,没有比即刻杀了他更好的方法。
裴谙棠见那长刀下一刻便要刺入车内的缝隙中,他即刻挥出手中的剑,刀器相击,寒芒闪耀。
那人手中的刀被击落在地,瞬间恼怒向前直冲。
裴谙棠飞身躲过向他齐齐劈下来的刀影,闪到那排人身后将那菜车转向一踢,破木轱辘急转了个头,重重撞向对面一侧的墙上。
这时,几队兵马赶了过来,将菜车围在身后,玄安门一时水泄不通,满是持刀的官兵。
见禁军、五城兵马司与大理寺皆闻风出动,那几人便知大势已去,为了不被擒住,纷纷持刀刺入胸膛……
城门之下一派兵戈铁甲,落日斜照,残阳如血。
裴谙棠不顾身后的喧嚣,只单身立在城门之下,夕阳的余晖如金屑般洒了他满身,他清冷的身形此刻透着一种细碎的温暖。
还好,这一步还算及时,若是再晚一步,曾松宜被他们带出城,下次再相见,便可能是一堆不会说话的白骨了。
至此,他才敢闭眼轻叹一声,这微弱之音中是恐惧过后的心安。
曾松宜当晚就被押回了大理寺监牢,这个逃窜了半年之久的朝廷钦犯落网,满朝震惊。
只是今夜,这偌大皇城中的四方院墙下,也有人注定无眠。
***
凌玉枝依旧在大理寺门前徘徊,她一介庶民自是进不了官署,可门吏见她与温乐衍相熟,特意上了盏茶给她喝。
她第一次喝大理寺的茶,当下便生出了一股怪诞又荣幸之感。
她渴得喉咙冒烟,立即仰头一饮而尽,茶水甘甜清冽,许是劫后余生,她竟觉得还能喝到茶水是一种幸事。
她也不敢离开这,只能百无聊赖地等着。
不知他们可曾抓到了人。
等到天边泛起红霞,飞鸟傍树而归,街巷亮起灯火,深秋寒凉的晚风也阵阵吹来。
她双手环在胸前抵御着丝丝凉意,转过身在灯影恍惚的清冷官道旁,见到一袭疾步向她走来的身影。
她不禁眼眶一热,所幸,她逢凶化吉,还能站在这里,还能再见到他。
恰巧此刻四下无人,她提起裙裾飞快地跑下台阶,张开双臂扑入裴谙棠怀中。
二人相触那刻,凌玉枝能听见他沉稳加快的心跳。
“你知道吗,吓死我了。”她的声音隔着衣料不太清晰。
裴谙棠牢牢抱住她,只觉她的声音要穿透自己的胸膛,真实且温热。
他如获至宝般将下颌抵在她头顶,感受着怀中人起伏的身躯,不肯松一丝手,似乎这样才能填补找不到她时的每一寸慌乱。
“对不起,阿枝。”
若她有事,他往后余生都不能原谅自己。
“我没事了,你看……”凌玉枝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我好好的。”
“没事就好。”裴谙棠再也不想把她从身边放开,一字一句清晰道,“阿枝,今晚,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他并无二意,今日风波暂且未过,在他心中,她的安危最重要。
今夜,仅仅只是今夜,他想把她留在身边。
没曾想,凌玉枝轻轻眨眼,快爽地点头:“好,我去你家。”
“你们抓住曾松宜了吗?”
“抓到了,多亏江姑娘及时赶来通知我们,若非她赶到,只怕晚了一步曾松宜就出城了。阿枝,你怎么会认识曾t松宜的?”
若非她们二人,这次他们又要无功而返。
凌玉枝先是急问:“潇潇她怎么样了?!”
“她很安全,谢临意应该回去接她了。”
听他这样说,凌玉枝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们都安然无恙,此次虽惊险,但却无意之中帮了大忙。
“我也不知道,我和潇潇去珍味楼找芮娘。突然他就在我面前走过,掉了一块玉佩,我捡起到楼上送还,就见一个人盯着我,我当时便觉得毛骨悚然。后面这人就一路追着我不放,情急之下,我想到你从前跟我讲过南州知府曾松宜,又联想到这人遮遮掩掩的装扮与玉佩上的那个字,故而猜测掉玉佩的可能是曾松宜。”
有时候冥冥之中的感觉,很可能就是事物最正确的方向。
“所以……我聪明吗?”凌玉枝眉眼一弯。
裴谙棠忽然很想碰一碰她红润的脸颊,但袖下隐隐欲动的手暗暗收回,笑得眸中入含碎玉般温柔:“嗯,很聪明。”
“走罢,我们回家。”
长街长,唯余人影三两,无论明日如何,今夜对他们来说,静谧安详。
裴谙棠在燕京的住处也是一座二进小宅院,这院子放在繁华遍地的京城实在算不上大。
凌玉枝先推开门,庭院寂寥无尘,花草树木依旧整洁,看来他不在这些时日,有人帮他打理过。
屋里空无一人,四处幽暗寂静。
她先点了院中的灯盏,把各处打量了一番,问:“你在这里住了几年了?”
“四年了,从前我是住在老师家中,后来手头宽宥些,便购了一处宅子搬了出来。”
“都没有下人吗?”
“之前有几个,半年前我去章州时,便都给遣散了。这些花草,许是乐衍空暇时来替我侍弄过,也或是老师派人来照看过。”
凌玉枝心头忽然涌起的两个字——孤独。
就像她在清安县时初次去他的住所一样,虽整洁有序,但冷清孤寂。
但往后她会与他一同,将这满室清冷填满喧嚣烟尘。
“饿了吗?”裴谙棠已经挽起衣袖准备去做饭。
凌玉枝皱眉蔫声:“饿了,饿死了。”
“等我,你去里面歇息。”
凌玉枝在他书房里坐了一阵。
书房比卧房还大,里面摆设朴素,一进门便是几张摆满了书册的书架,整室萦绕着淡淡的墨香与书卷气。
她点起桌上的灯,随手拿起一本摊开的书翻起来,文字有些晦涩难懂,都是些引经据典的古文,她极力看了几页,终于啃不下去。
若是如今还身在校园,不得不查阅资料翻找典籍文献做答辩讲演,她定会咬牙看下去,可眼下用也用不上,还是莫要为难自己好。
实在是太累了,她打了个哈欠,看着地上摇晃的灯影,困意不断袭来,不知不觉间便爬在桌上浅眠起来。
“阿枝,吃饭了。”
等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唤时,她才睁开惺忪的眼。
她迷糊起身转过头,却一股脑撞在裴谙棠怀中,鼻尖钻入冷冽气息,那股清清淡淡的松木香中糅杂进了一丝烟火气息。
见她有点晕头转向,裴谙棠笑着一指:“门在那?”
凌玉枝有丝尴尬与凌乱,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
小憩后,她脸庞被衣物压闷得一片绯红,加之那烛光倒映在她眼中,整双眸子都细闪微亮。
气氛短暂凝滞,她正想说些什么时,却觉一道气息涌来。
这一瞬息间,裴谙棠的鼻尖轻划过她的脸侧,找到那娇妍柔软之处,轻轻复上她的唇。
她腰后抵上了那张书桌,一阵凉硬贴身袭来。
裴谙棠展开掌心抚着她的腰身,将那丝冰冷隔绝在外。
凌玉枝瞪大双眸,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以往都是她主动亲他,他才予回应。
这个吻不太轻,他是带着危急过后的无限庆幸,爱惜的她越发深重。
凌玉枝也能感受到他今夜这个吻不同于往常,不似以往那般轻柔,而是带了些力道,其中仿佛蕴含着激动与欣喜。
她不知怎么了,盈盈温热如火星般即将要在心间膨胀迸裂。
她有些入神,伸出手环上他的脖颈,不甘示弱地重重厮磨着他的唇瓣。
这个吻没持续多久,裴谙棠放开她时,她的嘴唇泛着水光,微红潋滟。
他一只手掌抚上她温热的脸庞。
凌玉枝擡眸静静看着他,忽然想起方才在街上时他想动又未动的手,急道:“快说,你是不是蓄谋已久了?”
裴谙棠笑着颔首,算是默认,随后牵起她的手走向厅堂。
他做了三个菜,虽然都是普通的家常菜,但凌玉枝实在是累极,光闻着菜香就觉腹中在排山倒海,立即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我问你个事?”她夹起一块肉进嘴,忽然想起白日里救了她的那个姑娘。
裴谙棠看着她的眼睛,“何事?”
“那些人追我时,多亏了一位姑娘救我。我原来还怕那些人会为难她,但那些人毕恭毕敬地喊她大小姐,我猜她应是姓褚,但你可知道,她到底是何人?”
裴谙棠没作过多的思虑,道:“追你的定是宵云司中之人,能让他们称大小姐的,定是褚太后之兄,褚穆阳的女儿褚荇。”
凌玉枝边听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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