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轮回(2/2)
忽地他又像是想起什么,急问,“阿霁同乐衍乃是挚交,他还未曾归来,你却先行一步回来,可是此案有些眉目了?”
谢临意点头,话语一沉:“何止有眉目?此案已结,凶手已畏罪身死。温乐衍他们也在回京的路上了,我比他们先行一步,正是为掩盖褚党耳目,有要事要回京相商。”
“此案有何内情?”傅长麟急切道,“那褚家与纪家揪着朕不放,莫非真是那李氏族人所为?”
“是也不是。”谢临意想到唐微明临死前的那番遗言,恍然心生幽寒之意。
“此案凶手名为唐严桢,徐子玉与纪洛皆是他所杀。”
傅长麟虽厌恶褚、纪两家,可到底自小便是个心软纯善之人。这半大小儿惨遭毒手,加之他乃一国之君,此案未查清,心中便是日夜难安。
他愤然站起:“此人心肠歹毒,竟对两个小儿下此毒手!”
傅昭宁艳眉微蹙:“阿霁你的意思是,此人是与当年旧案有关系的?”
谢临意来回踱了几步,定定道:“此人曾乃是承平三十四年的进士,我皇祖父当年糊涂,派宵云司罗织罪名大肆杀戮士子,唐严桢便是那年科举案中蒙冤被除了进士功名的士子。当年他四处潜逃,但他的妻女却被宵云司扣上反贼之名,一并押上了刑台,与那几十名士子一同死在了十四年前。他杀纪洛,全然是因他对当年身为朝廷鹰爪的宵云司的痛恨,更遑论纪成昌就是当年的宵云司指挥使。”
傅长麟那时虽为皇子,但实在年幼。
直到如今身在帝位,才知当年父皇暮年亲办的这两桩大案,让许多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也足以寒了大晏臣名百姓的心。
他知自己远不及太、祖帝霸业远绩、英明神武,御驾亲征打得边关十二国落荒而逃,数十年不敢再有进犯之心。
也不如文帝才高深谋、内政修明,修《大晏律》使大晏朝律法严明,盛世空前绝后。
为君,他甚至不如先帝狠决果断。
他心肠柔软,对这个皇位也并无多大的贪慕,但既然在其位,就得对得起天下之人称他一声君父。
先帝亲手给他造了几笔烂摊子便驾鹤西去,朝廷内外群狼环伺,虎视眈眈。继位五年来,他日日宵衣旰食,朝乾夕惕,已尽他之力做的最好。
只因他明白,帝王若昏聩无能,灾祸便殃及百姓,江山也势必飘摇将倾。
“父皇当年这般做,却有不妥。肆杀无辜之人,导致如今冤冤相报,死的还是无辜之人。”傅长麟深叹一口气,他知道他身为人子,口出此言非议先帝已是大不敬,但他心中宛如巨石阵压,沉重难平。
这说出来既是对往事的哀痛,也是在时刻警醒自己。
先帝是错了,但他在位一日,就绝不会再让诸如此类的冤案再生。
“杀徐子玉便是因飞燕诗案。”谢临意见傅长麟眼中激荡起无声的坚毅,眼中突起一丝怜意。
这位年轻的帝王接手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朝廷,而身为一国之君,当下或是将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他们这些人,也将尽力去扶他一把,除后戚,平奸佞,让这个不算坚韧的皇权能够稳固下去。
谢临意继续道:“当年科举案发,唐严桢此人潜逃在燕京,举目无亲之时,被裴蔹的父母所收留。”
裴蔹乃是裴谙棠的表字,谢临意又提到此事时,语气沉缓了几分。
“唐严桢对裴世伯夫妇的救命之恩永生难忘,可飞燕诗案案发,裴世伯夫妇被赵远山等小人陷害。唐严桢知道后痛心不已,后来得知此案乃是当年褚家在背后一手制造,为替恩人报仇,便杀了褚后之妹褚霏的儿子徐子玉。”
“方才舅舅问我此人可是李氏族人,我说是也不是,就是因凶手并非李氏族人,可又正是为了当年李家的旧案来杀人。”
傅昭宁和傅长麟听罢皆是深深一愣,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桩跨越十四年的恩怨是非,究竟错在谁身,又该报在谁身。
良久,傅昭宁问:“你方才说,此人已经死了?”
“是。”谢临意肯定道,“他了却残愿,服毒自焚,将真相托出后便断了气。”
傅长麟思虑了一番,当即便明白其中利害:“此案绝不能这般布公。”
这一切的纠葛,本就是冤案所起,如今当断则断,也算是让这夙仇得以暂时平息。
褚家尚且不知真凶,便急于挑起旧案,清剿李氏余孽。
若让他们得知此案内情,这滔天的风浪不知又要被多少双无形的手搅弄而起,到那时被波及伤害的依旧是那些无辜的庶民百姓。
“所以,这正是我此次回京的目的。”谢临意看着他二人,母亲和舅舅都是他最亲近之人,此时三人眼中都是无声的果决与肃然。
“唐严桢十四年前曾跳湖轻生,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还曾去官府列了文书上报此事,哪怕是罪民,户籍也会随着身死被消除。后来算他命大活了下来,这十几年来,他改名为唐微明。可我怕这个身份会有端倪,为求稳妥起见,还得要找一趟户部中人。”
反正唐严桢的籍册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被消了,如今只有唐微明这个名字,只要把户籍落实,有心之人也查不到什么。
傅昭宁明白他是何意,户部新任侍郎庄茗是正是她暗中扶持上去的人,此人表面上依附褚党,实则背地里为他们所用。
她道:“你奔劳数日赶回京,回府歇息去罢,此事我去安排,等温乐衍回来,我们这边也早已安排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