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它的头正在那人手上提着(1/2)
第52章它的头正在那人手上提着
舒慈望去,席间确实不见杜月升的踪影。
待回过神来,案几上已经摆上了赐绯含香粽,白玉糯米,裹在箬叶中,缠着五彩的丝线。侍女们又呈上五毒饼、冰盏玉脍,配琥珀色菖蒲酒,今日终于有了端午的样子。
台上乐工击羯鼓、弹箜篌,曲调激昂,如再现龙舟竞渡。又有大唐舞伎着月白纱衣,臂缠五色丝绸,旋身时如彩云追月。舞至高潮,殿顶机关忽开,香粉飘落,满殿清芬。
殿内无人不拍手叫好,推杯换盏,确为大唐盛世气象。
忽见那茀夜国的使节站起来,离席敬酒,用唐语即兴吟道:“菖蒲泛酒瑶池宴,角黍堆金汉宫秋。九天阊阖开丹陛,万国衣冠拜冕旒。(注)”
话音刚落,席间倏地安静了下来,众人目光都在他身上,在场的文武百官皆是表情各异。连杜谌义的脸都僵了几分,殿内生出了一丝紧张的氛围。
片刻后,只听圣人哈哈大笑,甚是满意的样子,赐茀夜使节宝瓶一对。内侍呈上,只见一对宝瓶通体金光璀璨,瓶身镶嵌银丝宝石。瓶口镶嵌一圈珍珠,瓶底刻有“大唐御制”四字。
太子起了个头,高声叫好,这才喝彩声如潮。
舒慈顾不上吃,忙着围观,杜月恒便麻利地将面前的粽子解开,淋上蜂蜜端到舒慈的案几上。
他压低声音道:“你可别傻傻地看了……”
“怎么回事?”舒慈夹了一筷子粽子,瞪圆了眼睛问道,“杜公子,您不是消息灵通得很吗?”
杜月恒恨不得将一整个粽子塞进她嘴里,好叫她小声点,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也是今日才听说的……”
他靠过来,显得这消息机密无比:“茀夜先前与大唐在西域的争斗旷日持久,双方早就打得精疲力竭。前几日,茀夜的使节来求和。朝堂上正为了主战还是主和闹得不可开交……”
舒慈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事情她今日听李元信说过了,又望向圣人方向。太子李承昭面色红润,比起刚来时倒是心情愉悦了不少。嘉阳公主呢,面上仍是端庄大方,始终是娴静典雅的微笑。
“……今年年初,几场战役告捷,大唐倒是占据了西域的有利位置,按理说正是与茀夜谈条件的好机会。”杜月恒又道,“但朝中又有主张,应趁茀夜内乱,一举拿下茀夜国土。”
说完,他又警惕地左右看看。
舒慈听明白了,估计此事又与朝堂之争脱不了关系。又想起那日含元殿内,太子杀伐果断,命令神策军一刀结果了晁不疑,不禁打了个寒颤。
杜月恒似乎也思及此,沉默一会。
二人默契地换了话题,喝酒谈天,至宴席将尽阑珊,杜月恒打了个手势,邀舒慈一同去外面走走。
晚风习习,二人顺着蜿蜒的回廊,信步龙池湖畔。
只见水中此时起伏着百盏祈福莲花灯,湖面上明灯璀璨,如碎金流淌,又映出远处的花萼相辉楼,两相交映,池中倒影恍惚如梦,似在天宫行走。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舒慈走在前面,杜月恒拖着脚步,忽然很不自然地咳嗽两声,从兜里找出一样东西。
“这是……给你的。”
她愣了愣,接过来一看,是一串五色丝线编作的长命缕,四方皆缀着小巧精致的装饰。只是这编织的工艺差劲,上面支出来一截,
舒慈忍不住笑出声来。
杜月恒急道:“这长命缕是我自己编的——编虽是编得不好,可这编法是跟我娘学的。还有这四方的厌胜,是我凑了半天才凑出来的。”他顿了顿,“你在缉妖司出生入死,我又去了鸿胪寺,不能像之前一样与你一起查案,东跑西跑的……”
他声音低下去一点,墨黑的眼里映出点点星火:“我编的时候,便一直默念着,愿西方三圣、钟馗祖师还有全天下的神仙佛祖,保佑你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舒慈别过脸去,将五色的丝线举起来,对着远处的灯火仔细查看,那四方分别编缀着白玉的仙鹤、赤色的珊瑚宝相花、鎏金的摩羯鱼,还有一枚银的厌胜钱,刻着北斗七星。
这四种纹样皆是祈求平安顺遂,佛道两法皆在,似乎是要将全天下的吉祥祝福都一股脑塞在她手里。
舒慈想起小时候,每年端午,烟霞客倒是会胡乱找出几只五色丝线,随便绕在她手腕上便充当了长命缕。长大了,便只有朝廷分发的粽子香囊——这长命缕的编法她也同样一窍不通。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怎么接住这份心意,嘴上却说:“放心啦,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杜月恒叫她赶紧收回这话。
舒慈手心发烫,听得耳朵也发烫,于是干脆取出桃木剑,两三下将长命缕系在了剑柄。
她吸吸鼻子,轻快地说:“这样你也算是和师父一样,时时和我在一起啦。”
杜月恒的耳朵顿时像被晚风吹起来,像两只绯薄的琉璃盏,而他只傻傻地看着她笑。
远处的舞乐声渐渐停了,舒慈挥了挥手,二人便一同往外走去。
***
舒慈与杜月恒分别后,往回走时已是亥时过半,长安城街市上早已寂静无人。
夜空低悬一枚峨眉弯月,月光洒下,斜斜地照过来,街市两侧的房屋投影在石板路上,将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这条回家的路她倒是熟悉,缉妖司的差事时常熬到半夜,她自然觉得长安的月是冰冷又凄苦的,今日却不同——她心中仍想着今日夜宴上所见所闻,情不自禁伸手向后,摸了摸桃木剑剑柄,又顺着反复摸了摸那串长命缕,五彩的丝线跟着她的脚步柔柔地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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