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绥绥白狐 成于家室(1/2)
第46章绥绥白狐成于家室
嬴华追了上来,挡在她身前,楚越向左,他也向左,楚越往右,他也往右。
楚越压下怒火,仰头直视嬴华,“我只是奉王后之命来劝你,你不出来,我如何交差,我只是喜欢看月亮,不可以吗。”
“我是说打义渠那次。”嬴华很冷静。
“那天没有月亮,天很黑。”他盯着楚越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总说巫女和别人不一样,难道不一样到了,你们有自己的月亮吗?”
他想了很久,也无法将一个稚童和情爱联系起来,可是似乎除了这个答案,也没有别的解法。
楚越对他说的很多不着边际的话,也变得合理起来。
八岁的孩童仰起头,气鼓鼓的脸上,满是不忿,“不要将我当小孩子,我们巫女和别人不一样。”
少年嬴华显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伸手便拧上她的脸颊,“净说胡话,你不是小孩子,难道我是吗?”
楚越气急,推开嬴华,头也不回的走了,少年嬴华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大声道:“那边有蛇。”楚越驻足,回头瞪了他一眼,又继续走了。
少年哈哈大笑,追了上去,抓住她的手臂,似乎想要解释,可是当楚越望向他,记忆中两张脸重合,又分开,他又看到了那个被他惹生气的小姑娘...
他能说什么?
就算抓住那个小姑娘,他又能和她说什么?
嬴华望着面前青年女子,久久沉默,即便猜测真的得到印证,他却依旧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因为过去的楚越,真的只是个小孩子。
楚越提起裙子,踹了嬴华一脚,“松手!”
嬴华不松,只是望着她,楚越对上他的视线,眼底怨恨死而复生,“是又怎么样?你猜的对,但你猜的也不够,你猜掉了一部分。”
楚越虽未明说,但一切显而易见,是恨,爱而不得,滋生怨恨,她还依旧怨恨着他。
嬴华垂眸,遮住眼底失落。
“你要是不怕我和人私通,你大可以娶我。”楚越一生气,说起话来也毫不避讳。
嬴华愣了一瞬,“你.....”
“你看我敢不敢!”她下巴扬起,倔强盯着嬴华的眼睛,“不要觉得你能接纳这个孩子,就显得自己很伟大,这个孩子有父亲,是你们用卑鄙的手段,让她沦为私生子。”
没等嬴华反应过来,楚越已经挣开他的手,小跑离开了,嬴华后知后觉,对百花丛中那一抹洁白喊道:“别跑,当心摔了。”
“要你管。”楚越头也没回,冷冷丢下这句。
没等她去找王后,王后先命人为她送来嫁衣,想来嬴华来见她一事,王后已经得知,既然如此,索性挑明。
或许不只是王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嫁,是因为心有所属,其实不然,在她的选项中,还有一项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选择——终身不婚。
但宫人将玄??婚服放在了她面前,使者屏退宫人,准备再劝她。
面对张仪,楚越没给他好脸色,抢在楚越开口骂他之前,张仪先开口道:
“恭喜司巫,哦,不,日后该改称大司巫了。”
张仪一番故弄玄虚,玄到了楚越心上,到嘴边的亲切问候,变成了困惑,“什么司巫大司巫的?”
见楚越好奇,张仪继续道:“司巫不知,大王为你特设了一官职,在司巫前,增一大字,号为大司巫。”
“大与不大,有什么区别吗?”
“大者,亦作太,尊词。天下巫祝中至大者,便是大司巫。你与公子华完婚后,便为嬴氏妇,自然能掌祭少昊、颛顼,再兼祭巫咸,是名副其实巫祝第一人啊。”
楚越冷笑声,“说到底还是要成婚,说来也是可笑。真是可笑!我获得如此称号,居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嫁了个丈夫。”
“此言大谬。”张仪在宫人拿来的垫子上坐下,反驳道:“秦传数百年,有多少公子,多少公子妇,但能得此殊荣之人,唯有你一人,怎么能说,是因为旁人的缘故。”
“这是你自己的功绩,你的所作所为,王上也一直记在心中,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契机。”
楚越拂袖,怒道:“既然有功,为何逼我?我不嫁,如要强人所难,就让尸体嫁过去吧。”
她的态度明确,张仪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良久,他才语重心长道:“何必如此,司巫是聪明人,我也一直将司巫当做同道中人。”
楚越不答,以防掉入这诡辩之士的圈套。
张仪自顾自道:“阁下与我,皆是秦国名士。”
“不敢。”
“司巫不必推脱,别人口中的名士,或许有褒扬之意,但张仪所说名士,是指有名之士,声名显达,不论好恶。”
楚越翻了个白眼,“相邦若是来劝我的,还是少废些口舌。司巫也好,大司巫也罢,不嫁就是不嫁。”
“我的确是来劝司巫,但也不是。”
“哦?”
张仪继续道:“司巫为秦国浴血杀敌,秦国却无对应的名位封给司巫,只能让司巫嫁给自己不忠爱的男子,才能给予对应的名位,实在不公。我也为司巫不公,所以,我说自己不是来劝司巫的。”
楚越不信,“那你又为何来劝我?”
“也是因为这不公,司巫为大秦付出这么多,应该获得封赏,大司巫的位置,非你莫属,而不该属于那些,只会隐身在宗庙烟火中的碌碌之辈。”
楚越有些动容,一个在有完全晋升社会体系中待久的人,对这个连科举制都没有的时代,是有不满的。
张仪打量眼楚越神色,趁热打铁道:“你我皆是士,天子、诸侯、卿、大夫,许多许多之下,才是你我。我虽然出身魏国宗室,但也只是魏王余子之后,穷困潦倒之际,连一个奴仆都能折辱。”
“贵人生来就是贵人,贱人要想成为贵人,必须要绞尽脑汁,耗费心力,像个商贾一样,在贵人面前兜售自己的才华。”
“有些贵人,心胸狭窄,一言不合,就要派人殴打。我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折辱。那时我就想,自己一定要做名士,要一展宏图。”
“可我成了名士,却发现,自己不过多一个名罢了,依旧是一个声名显赫的,贱人。我费劲心力,挤走公孙衍、陈轸,终于成了丞相,可是一朝战败,公室排挤,那高位,就和我失之交臂。”
张仪提及失去相位,被驱逐的经历,脸上浮现出愤恨与不甘,“君主要的,只是我们的才华,一旦没用了,就弃若敝屣。”
“吴起强魏,却不容于公族,被迫亡楚,楚用吴起,逐渐强大,然而楚王一死,吴起便被杀。商君,被车裂。一个国家,属于国君,属于宗室,属于公族,不属于立下军功的将军,也不属于我们这些名士。”
虽然并不清楚,张仪说这些话的用意,但对于他所说,楚越也不置可否。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是这样的,千古以来都是这样的。
天下属于君主私有,但运转这个国家,需要有能力的人,当人发现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晋升,而非旁人,君主,算个什么东西?
科举制孕育出的文官,大多是这种想法。
“可我还是别无选择,周室,更无我的容身之地,我只是一个不入流的贱人,秦国,给了我相位,权柄。纵然可能只有一夕光华璀璨,但我张仪,也要声名显赫,让世人目睹,令青史载我名。”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楚越神情冷漠。
“因为今日司巫,恰如当日受辱的张仪,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人操纵。张仪深有感触,故而我才说,为司巫不甘!司巫难道一直想这样身不由己吗?我看未必。你几次上战场,伐韩、守李帛,为的不就是名。”
“士要名能做什么?”
“司巫少时便能经营出震动秦庭的名,难道会甘心留在这位置迟滞不前?司巫难道不想,大权在握,一言既出,天下为之大动。此后,再没人能够逼迫你,如今日这般低头,行自己不愿之事?”
“所以,你要嫁给公子华!必须嫁给他!做大司巫,要让那些攻击你的人,付出鲜血的代价,哪怕他是秦公子,敢抢你的军功,也要他一分不差的吐出来,是老世族,也要他覆灭,流血漂橹。让世人看到你的愤怒,让人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我能帮你一时,却不能帮你一世,孟大夫下狱,可是始作俑者,还逍遥法外。还有一件事你或许不知,孟氏想将女儿嫁给白起。”
楚越大惊,“什么?”
张仪点到为止,站起身,“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执意要死,我也只能在你灵前,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一场罢了。若你愿意嫁,张仪在朝堂上等着你。”
“相邦。”楚越叫住了张仪,“等等。”
“我报复孟氏,算心胸狭隘吗?”
两次,接连两次,她很难过,因此报复。为一时情绪,要人付出血的代价,未免太过狭隘,楚越有些犹豫。
张仪笑了下,擡手摸了一下下巴上的胡子,“算,也算你有能力。”
“我嫁。”
楚越二十一岁,终于松口嫁人。
司巫嫁王弟,秦国上下侧目,列国观礼,国人云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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