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大王!大事不好!(大章节)(2/2)
只见大队缅军押着数千名衣衫褴褛的汉、夷百姓到江边,强迫他们背负土石,走向一处被守军火炮封锁的浅滩。
试图逃跑、反抗者立刻被缅刀砍倒,尸体被踢入江中,鲜血在浊流中晕开。
这也是折磨守军的手段,引诱明军开炮轰击。但是其实,也刺激了明军的战意。
很多明军的拳头攥得骨节发白,牙关紧咬。
郝运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无奈。他声音极力平静的缓缓说道:
“缅酋欲乱我军心,岂能让他如愿。让我们的火炮做好准备,但未得我令,绝不可随便发射。”
明军火炮火铳也不少,但多数老旧,射程、精度与威力,皆逊于对岸那些由西洋火器。
大明的火器,此时已经落后了。不是设计落后,是制造工艺和材料的落后。
过去的几个月,守军是依靠对地形的熟悉、各族士兵的悍勇,以及郝运来层出不穷的计策,才勉强维持住战线。
“总督相公,”沐昌祚低声道,“粮草仅够五日,药子更是…各营能战之兵,已不足三万七千。这飞龙关,还能守多久”
郝运来没有回头,目光扫过附近哀鸿遍野的伤兵营。
“澜沧江是天险,云南百姓是我等根基。没有他们冒死翻山越岭送来些许粮秣,没有各土司倾力相助,我等早已成为江中枯骨。”
他停顿了一下,叹息道:“天险可恃,亦不可久恃,人力有穷时啊。国公,诸位,我们或许守不了太久了,但每守一日就是一分希望,说不定会有好消息呢”
郝运来转过身,目光最后望向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也是家人的方向。
“我等身受国恩,守土有责。局势至此,唯有尽忠职守,以死报国。郝某已具必死之心,当与此关共存亡,以报国恩。”
“唯此而已也。”
他的话平静而坚定,没有激昂的口号,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具分量。
郝运来其实很是郁闷,他不想死在这里。他的官还没有当够,家人也指望着自己。
他怎么能甘心死不甘心呐。
可是眼下,他还能有什么选择逃跑这不但是死路,也是千古骂名,还会连累郝家!
相对而言,为国而死反而是最划算的了。起码,能让家中的妻儿老小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稚虎若是愧对自己,就会更加优待自己的妻儿老小。
郝运来脸上大义凛然,心中却是唉声叹息,万般无奈。
巡抚陈用宾慨然道:“舍生取义,为国捐躯,当在今日耶。”
沐昌祚闻言,也是重重抱拳。
木青、宋万化都是深深颔首,周围将领士兵眼中,恐惧与疲惫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所取代。
他们也不想死。可是总督、巡抚、黔国公、木公等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都不怕死,他们的命难道更贵吗
总督相公都不怕死,他们当然更不能怕死!
……
对岸。
趺坐的莽应里终于站了起来,他抽出腰间华丽的象牙柄宝刀,指着对岸厉声喝道:
“这条江河,挡住了我们五个月!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缅王很是愤怒。
他率领二十万精兵北伐大明,损失了三万人,打了五个月,却硬生生被挡在这里。
“过江之后!杀死你们所能见到的明人!惩罚他们的顽抗!”
“我要将明军的统帅,剥皮抽筋!祭祀战神!”
“三日之内,攻下飞龙关!”
“进攻!”
随着莽应里一声令下,低沉的法螺号与节奏鲜明的缅式战鼓撼动山河。
最后的、也是最猛烈的强攻,开始了。
首先到来的不是步兵,而是毁灭性的炮火。对岸缅军阵中,西洋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齐射,沉重的弹丸划破长空,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砸在飞龙关的关墙、隘口和后方营寨。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靖海军,缅军的火器军是整个东方最厉害的。
飞龙关砖石崩裂,木屑横飞,关墙剧烈震颤,不时有守军连人带垛口被炸得粉碎。
血肉横飞!
明军火炮奋力还击,硝烟弥漫,但火力与精度差距立显。
在优势火炮的掩护下,密密麻麻的缅军先锋,乘着竹筏、皮筏,如同嗜血的蚂蟥,开始强渡澜沧江。
江水湍急,不断有筏子倾覆,人被卷走,但后续者源源不绝,成功靠岸者迅速在滩涂结阵,顶着盾牌,开始攀爬陡峭的关墙。
“杀光明人!”
缅军的呐喊声,震动了整个澜沧江。
“放箭!擂石!”郝运来的命令在爆炸与喊杀声中,通过旗号传达到各处。
“小心缅贼火炮!”宋万化上前道,“总督相公退后吧!”
郝运来喝道:“贼军不退,本官不敢言退!”
明军如同绷紧的弓弦瞬间释放,强大的韧性彰显无余。
“杀缅狗!”
“不要让他们上岸!”
“保护总督相公!”
纳西族的硬弓、彝族的毒弩,箭矢如雨点般泼下。巨大的滚木擂石沿着预设的槽道轰然滚落,在攀爬的缅军队伍中碾出血肉模糊的通道。
“啊——”
惨叫声、落水声、撞击声、火炮轰鸣声,交织成一片。
然而,缅军太多了,仿佛杀之不尽。他们悍不畏死,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涌。一些缅军勇士,甚至利用飞钩绳索,试图直接攀上墙头。
平心而论,缅军的战力很强。
“火铳手,三段击!国公,你督左翼!木公,右翼交给你,把你家那些跳涧的好手用起来,专砍云梯!”
郝运来腿肚子直打哆嗦,但声音依旧稳定,不断根据敌情调整部署。
他没有亲自挥剑上阵,但他对战场全局的判断,就是这座关城最锋利的武器。
他这些本事,当然是跟朱寅学的。
沐昌祚指挥左翼明军火铳手轮番射击,白烟阵阵,铅子呼啸。
“砰砰砰…”
木青则率领纳西勇士,如同山魈般灵巧地在城头移动,专门砍断那些搭上城头的云梯钩索,或将点燃的油罐砸向聚集的敌群。
宋万化率领苗军,随时支援两翼,补充缺口。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惨烈程度空前。关墙下尸体堆积如山,江水为之染红了。
更可怕的是,对岸的缅军主力,尤其是战象和西洋火器兵,依旧严阵以待,显然在等待守军力竭。
他们还没有出动!
“总督相公!西面马面墙告急!彝兵伤亡惨重,缅军已数次登城!”一个满脸烟尘血污的传令兵嘶哑着报告。
郝运来瞳孔微缩。西墙低矮,是他早已料定的弱点,也为此预留了后手。
“宋将军!传令预备队,立刻增援西墙!告诉他们,点燃‘地火’!”
“遵命!”当宋万化的苗兵赶到西墙时,数十名缅军精兵已突上墙头,挥舞缅刀,怒吼着与守军展开残酷的肉搏。
“杀!”
“死!”
彝兵、白族兵死战不退,但防线已岌岌可危。
周围数里,都是惨烈的喊杀声,令人毛骨悚然。就连对岸的大象,也不安的发出一阵阵咆哮。
郝运来看的眼皮子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旗手下令:“举黑旗,发信号。”
霎时间,关内几处不起眼的角落,预先埋设的、用竹管连通的火药罐被引燃。
并没有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数道沉闷的巨响从西墙外侧的地基下传来,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弥漫的硝烟。
“什么”正在攀爬和已经登上墙头的一部分缅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地火杀的人仰马翻,攻势为之大挫。
“啊——”大片缅军身上的藤甲被火焰点燃,惨叫着跌下汹涌的澜沧江。
守军预备队趁此机会,在宋万化亲自带领下,怒吼着冲杀上去,将登城的缅军死死压住。
大群大群本来已经攻上来的缅军,终于在恐怖的火焰和守军的反扑下,退回到江面。
缅军死伤两三千人,只能望关兴叹。
郝运来早已算计到关键点的承受极限,精心预设了这个地火战术。
“该死。”缅王看着这一幕,目光跳跃着对岸关城的火焰,杀意快要化为实质了。
然而,这并未能根本扭转战局。
只能暂时延缓战局。
“退回来!”缅王知道,这次的攻击又失败了。
明军统帅诡计多端,真是难缠!
……
第二天。缅军继续进攻。
缅军在督战队的驱赶下,又展开了更疯狂的进攻。
更多的缅军开始调动,庞大的战象群开始不安地躁动。西洋火器兵黑洞洞的枪口炮口,指向飞龙关不断的轰击。
接下来几天,明军疲惫不堪,缅军也损失惨重。
郝运来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他能用的手段不多了,将士们已经到了极限。
他默默计算着时间,准备下达最后的命令:一旦外墙全面失守,则退守内垣,就只能点燃堆放在关城的火药。
就在缅军象兵开始涉水,火器兵即将进入更有效射程,飞龙关防线眼看守不住之时…
突然,对岸缅军大营方向,一匹快马冲入缅王的大帐。
“大王!大王!大事不好!”前来送信的缅人颤抖着递上一份书信。
“七天前,王京被明军占领!大王!明军十万大军占了王京,所有人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你说什么!”莽应里勃然大怒,“卑贱的人!你说什么鬼话!魔鬼蛊惑了你的魂魄!”
莽应里怒不可遏之下,一刀刺入报信者的胸口,狠狠一绞。
“你谎报军情!该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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