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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故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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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又坐在床前,开始如过去四年间时常经历的那般,应对一位新大夫了。

这次云何欢甚至考虑到要替墨门保密,将所有寺人赶到外面,其他太医也只准在外面待命。整个寝殿中,唯有我们三人。云何欢捋起袖子,如需打下手,他就亲自来。

危韶瞧着,样貌都和云何欢当年差不多大了,一身素蓝相间的道袍,真有仙人之气。他坐到床边,一层层解开随身携带的木箱,找出许多瓶罐和一根细针来,小心翼翼清拭整理。

趁这个空,我打算一问:“危公子,当年安乐乡的大火,究竟是为何?”

危韶手上忙着,平静道:“是我自己放的,借此趁乱脱身。”

果然。

“当年闹出许多风波,其实最开始,是因我误会了太傅大人,”危韶道,“爹爹已与我交待过秦太傅可信,但我听闻你似乎有意协助某位皇子参与夺嫡、而我父皇又死于非命,我便认为不能再信任太傅大人,才有意隐藏行踪,先朝相反方向走,去安乐乡,结果反而坏了事。”

我道:“抱歉……当时可以说完全是个意外。因我与陛下闹矛盾,他才行极端之举。在此之后,我也一度在想办法救你。”

危韶笑了笑,继续道:“我被软禁后,信物被夺,便更误解太傅大人了,坚信朝中有人不要我活。蛰伏多日,我才终于找到机会放火,在混乱中逃走,一路西进,半年后爬到了昆仑山下。”

我无奈叹息:“原来如此。人之常情。”

云何欢也在听,他站在后面远处,两手互相捏着,悄悄地发抖。有些话他不敢问,恐需要我循序渐进地了解清楚。

我便继续闲聊:“你既对我误解,怎又揭榜?当年墨门医师被先帝所斩,自此墨门消息都几乎销声匿迹了,我想你们门中,应有警示才对。”

危韶点了点头:“的确,那件事出后,很多同门都不愿再下山助人。我几月前下山,也本想救几条性命便回昆仑而已。路过读到京城两份与我有关的张榜,我也本打算视而不见。”

我更奇怪:“那你为何突然又信我,愿意回京一趟?”

危韶目光定然,手中摆弄东西的动作也缓了:“因为……我看见了麦田,很大很广、百姓在其中劳作的麦田。”

我心尖微微一颤。

他继续说:“很多年前,我徒步西进的路上,只见兵荒马乱、百姓困苦,路边大片大片的荒地。可这次下山,我却见那些荒地都变成金灿灿的麦田了。”

他说:“我看见找我和找墨门的张榜旁边,还有朝廷施下的良政。徭役赋税均大砍,部分地方全免。有时候官府的官吏也在田间,帮着百姓收割麦穗。”

他又说:“还有,夜晚宵禁查得不严了,路边冒出许多商贩,街市热闹非凡,士兵都在帮着维持秩序。听说我要设摊看诊行医,好多人都来帮忙。看着这些,我想……或许,秦太傅和陛下能将大玄治理得如此面目一新,并非我想象中的那种坏人。”

治国有方,我,我们。

这是民间我的声名。

我有些恍惚,总觉得,似乎再聊下去,会触及一些过去我想都不敢想、早已放弃的东西了。便半开玩笑道:“这委实片面。如若你晓得我为掌权,一刀下去斩了武安侯一脉几千条人命,大概不会觉得我是什么好人的。”

“你为掌权杀了几千贵胄,”危韶完全停下手中动作,擡起脸,盯向我,“那又怎样?和千千万的百姓有关系吗?辅佐少君,令草菅人命者得以根除、平头百姓得以饱腹,这分明是良臣所为呀。”

我一时魂空,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染着些不可置信的沙哑:“……是这样吗?”

危韶深纳一口长气,道:“那日在边城行医,我正考虑是否应冒险揭榜,却见当地一大户派人挨家询问,可否愿意捐银,为病重的太傅大人立生祠祈福。他们路过的每一家,都或多或少给出银钱,最多者甚至捐上好几十两。最后问到我,我说,我平时都是看的义诊,没赚银子。等他们走后,我便再不犹豫,径直去了城门口,将那两张榜揭下了。”

我听得惊住:“立生祠?那是……名流千古的贤臣才能有的,我……哪里值得。”

危韶目光定着我一阵,被逗失笑:“百姓认为值得。”

我本早已全然接受,自己会是个恶名万年的奸佞,永生永世落不着好话。可今日与他聊这一通,我不由又茫然了。

“生祠已经开建,总不能让他们白立。既是祈福,我一定会尽力救治秦太傅。”他终于整理好器具,对我道,“太傅大人,还请伸出手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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