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1章 痴心(2/2)
蔡让是我和云何欢共同扶上的中贵人,所有把柄及前程都在我们手里。他的密信,绝对可靠。
他竟在信中写,陛下风寒迁延难愈,开不得窗、下不得床,已三月了。太医怎么治、开了任何药都没见好。
而云昭给我的宫中消息中并未写这些。
云昭只说,陛下疯症难治而已。我记得上一个像这样在开春回暖后风寒长期不愈之人,是危玥。
看来云何欢的皇帝当得不怎么舒服,云昭这监国武安侯倒当得特别舒服。捡了我写的遗诏、替了我该在的位置还不够,甚至有些舒服过头,想把龙椅也拉过来自己坐坐了。
我给蔡让回了密信。三日后安排我秘密进宫,瞧上一瞧。
我晓得雾谭定不乐意,因此秘密进宫是在白天,他当值不在家的时候。我到宫墙小门,蔡让给我套一身内宦服饰,就进去了。一路低头躬身,伪装得十分仔细。最后到云何欢的寝殿前,我接过放药碗的托盘,同蔡让一起进了门。
殿内闭了窗,烛光昏暗,皇帝用度,却没给云何欢多加几盏烛火。空空荡荡,摆设也不多。我记得云藏在时宫殿中摆设绝对不少,云何欢还亲口说过他在宫中的住处颇豪华。
我提了疑问,蔡让干笑:“武安侯……挪走了宫中许多东西自用。”
我低头看托盘中的东西,又问:“陛下病情不愈,药没问题吧?”
蔡让道:“都是妥帖人盯着熬的,不可能出问题。”
我点头了然。
再往里走,便看见了。
宽大的床上,在角落里蜷着一团小小的、发抖的被子,里面还时不时传出闷闷咳嗽。走近些,甚至能听见低低哭声和絮絮叨叨的话。只是嗓音干哑,还不住地咳,并不能听清在说什么。
我将药放在旁侧,坐上床头,擡手向前去,缓慢拨开这团中稍微冒尖的一角被。刚巧不巧,正露出了脑袋。
瞧着,还是这么小个人,一头乱发,桃花样的、噙着水光的漂亮眼睛,不时抽噎,脸颊更绯红得不自然。快一年,他好像完全不长的。
他没注意看我,只盯向旁边托盘里的药,双手伸出被擦了把脸上的眼泪,向我勾了一勾,大约是,示意我拿过去,给他喝。
我不动。
云何欢微急,终于转向盯我:“我生病了,喝药才能好起来。”
我与他对视片刻,问:“陛下知道我是谁吗?”
他缩了手,裹着被子使劲摇头。
不记得了。云知规的死刺激还真是大。
我再问:“能听懂话?”
云何欢低头,把半张脸捂在被子里:“他们说我有时候会发病,可能听不懂。但现在我知道不舒服要喝药,没发病,应该能听懂。”
我叹了口气,他这样,我连火都撒不出,便将碗拨远:“陛下不急,您用的药中或许有问题,臣替您查过再说。”
云何欢闻言,重重打了个喷嚏,委屈道:“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我必须快点治好病,才能下床去做事。”
我随口:“哦,什么事呢?”
“好像是……找解药。”他挠着头,“我似乎有一个无比重要、无比重要的人,因为我快中毒死了。我想给他把解药找出来,我一直找、到处找,找了好多天,甚至好多个月,却怎么都找不到。”
我呼吸寂了一瞬,却也仅有一瞬。而后我继续平静问:“那后来呢?”
他颓丧下来:“后面我生病了,吹一点风都骨头疼,只能待在这,再不能到处翻。那个很重要的人,没有解药吃,就会死,可我现在都没找到解药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我依稀记得救他是有时间限制的,超过一个月,就不行,但我又想不出一点办法……”
我听他翻来覆去地絮叨,微微坐直,问:“的确,已经过去很久,远远超过一个月了。他若已死,陛下要如何?”
云何欢仿佛被我吓住,怔愣许久,慢慢地,两眼包满泪花:“那我……我也只能一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