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礼成 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2/2)
“好累,我不行了。”储璎闭着眼,“太子殿下,我的手脚都快断了。”
陆聿衡沉默半晌,缓缓道,“快了。”
他又何尝不想快些结束,今日一天,不仅折磨她,更是折磨他自己,比他批阅官员文书更废脑子,好在储璎今日比平日稍可靠些,并未犯什么大错。
即便如此,只是方才在大殿,也着实危险。
帝后也许没听出来储璎所说那女诫几项是何意,他离得近,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储璎……脑子里究竟装的都是些什么烂七八糟的东西,最后居然还能连上。
抵达东宫之后,储璎却发现,里头相当热闹,文武百官携着家眷尽数出现在此处,四处都是喧闹寒暄的声音,陆聿衡一走进去,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储璎没办法,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表演”端庄。
已拜过帝后与太庙,拜堂成亲乃额外之选,陆聿衡为了礼数齐全,依旧让人准备了拜堂的仪制,储璎心中惨叫,面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来都来了。
这回倒不似拜帝后与太庙那般严肃,周围文武百官环绕,大体安静,可还是止不住有人开口说话。
储璎叩首之时,便听到有人在说。
“听闻太子殿下今日往前走了一千步,真是令人惊叹。”
“原以为太子殿下对这位储姑娘不喜,没想到居然给了这么高的礼遇。”
“也许是装的呢。”有人小声阴阳怪气,“太子爷如此要面子,即便娶了不喜欢的姑娘,也会维持体面。”
储璎撇了撇嘴,转身与陆聿衡面对面,准备对拜。
她心想,这帮人真是胆子够大的,说话这么大声你们真的礼貌吗?
还有,那个一千步究竟是什么意思,最高礼遇?她怎么不懂。
正想着,储璎与陆聿衡夫妻对拜,岂料她一分心,加上那头饰太重,储璎一个踉跄,浑身无力,居然直接撞进了陆聿衡的怀里。
一直稳稳盖在她脑袋上的盖头,便顺理成章的滑了下来。
储璎忙不叠的去抓,却在慌乱之时,对上了宾客人群中的两双眼睛。是的,两双眼睛。
那两双眼睛,不同的风格,不一样的气质,一文一武,一个清瘦一个高挑,一个面容清秀,一个身材峻拔。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探花郎田文羲与武状元谢聆风。
储璎脑袋“嗡”一声,一股血从脚底凉到了心脏。
她这是什么运气?
在最糟糕的场合,以最糟糕的方式,遇到了最不该遇到的人。
田文羲与谢聆风双双面色一变。
储璎实在是太好认了,她那双桃花眼,只要见一面,便不会有人忘记她眼神中令人炫目心动的流光,雀跃又清澈,轻易便能刻在人的脑中,夜夜入梦。
田文羲浑身发颤,似乎有些失态,呼吸沉重看着储璎,心中天人交战,他甚至想要叫她,却发现她之前甚至没有告诉他她的名字。
是她吗?真的是她?
谢聆风已经有些僵硬成木头,他的眸子死死盯着储璎,仿佛只要一眨眼,她便要再度从他的眼前消失。
如果是她,那么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皇帝赐婚,她能有什么办法?她说过,她也是迫于无奈。
她又有什么错?
储璎被盯得浑身冒冷汗,手指都在颤抖,连盖头都差点盖不上,最后还是陆聿衡迅速捞起那鸾凤和鸣绣纹的盖头,将储璎彻底遮住。
他一侧身,视线往方才储璎视线的方向扫了一眼,看到那文武二人,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冷笑一声,在众人的哗然之下,一下抱起了正在腿软的储璎。
储璎正在心虚,经他这么一抱,吓得差点叫出声,顺手便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衣襟。
一旁的太监顿时明白了陆聿衡的意思,嗓音尖细,“礼成!送入洞房!”
陆聿衡头也不回,转身便抱着储璎离开了此地。
储璎如今的心情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避免日后相见的尴尬时刻,或者是被戳穿时的恐怖状况,没想到在今天,她全部都经历了一次。
储璎无法骗自己那两人没认出她来,那眼神,那状态,恐怕是一眼就看出她的身份。
这下麻烦大了。
储璎被陆聿衡抱着,感觉自己就像是那马上要被送去屠宰的小猪崽,满身的死气。
她听着陆聿衡沉重的呼吸声,知道这家伙必然不可能是因为抱着自己累了才这么喘,他察觉到什么了?
方才自己虽然失态,但是好在那二人没有当场与她相认,不然今日真的是她的死期。
储璎脑子里天人交战,想了一路,最后觉得陆聿衡应该还是不知道此事的全貌的。
她目前唯一暴露的便是那三张帕子和一封信,三张帕子只代表她送给男人的信物一大把,可是送给谁,陆聿衡怎么会知道呢?
陆聿衡也不知道那帕子是做什么的,虽然也得了汪珏的那封信,可汪珏说了什么她也不清楚,万一就是说与她分道扬镳呢?
他不会知道,没事的。
储璎一路都在安慰自己,一面安慰,一面死死抓着陆聿衡的衣襟不放手。
等到了洞房门口,陆聿衡一脚踹开门,发出“砰”的一声。
储璎吓得浑身一颤,下一秒她就被放倒在床榻上,她“哎哟”一声,被床上的花生瓜子桂圆红枣硌到了背脊,生疼。
储璎一下子掀开了盖头,看着陆聿衡说,“轻一点呀。”
陆聿衡手中抓着玉如意,居高临下看着她,眯了眯眼。
“盖上。”他声音冰冷地吓人。
储璎一哆嗦,赶紧把扔到一边的盖头重新盖在了脑袋上。
“盖好了。”
随后,冰冷的玉如意,缓缓伸进她的盖头,将这红色的轻纱,一点一点的缓缓挑起。
储璎双手撑在身后,坐在床榻上,看到这玉如意的侵入,竟有些下意识的恐惧。
那玉如意入侵感极强,陆聿衡的动作又极为缓慢,仿佛在刻意的告诉她,她如今正在跟谁成婚,又在跟谁礼成。
终于,轻纱被挑开,储璎呼吸一滞,眼睫微颤仰头看着他。
陆聿衡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很复杂,就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又好像深埋了无数的话语,却一点也不想挑明。
储璎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虚至极。
“我错了。”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具体做错了什么,但还是勇于主动承认错误。
“哦?”陆聿衡缓缓将玉如意与其他事物整齐地摆在桌案上,淡淡笑了笑,转身道,“没想到太子妃被掀开盖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道歉?”
“方才我没站稳,你是不是生气了?”储璎颇有几分小心的问。
陆聿衡冷冷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孤生气了?”
是啊,自称孤的时候,他一般都在生气,一猜一个准……储璎心想,于是她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可她一点头,脑袋上沉重的饰物便压得她喘不过气,赶紧把脑袋捋直了说话。
“殿下别生气,我真的好累,撑不住了。”储璎声音发软,她倒是没有故意撒娇,是真的快累成狗了,现在她只想拆了头发吃饭睡觉,而不是在这里应付生气炸毛的陆聿衡。
可在陆聿衡看来,却并非如此。
听着她柔软的声音,陆聿衡的第一反应是,她确实很会示弱,难怪……那些人会对她一见钟情,对她念念不忘。
陆聿衡居高临下看着她,冷笑不语。
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实在蠢笨。
可实际上,他知道的,又何止暗卫后来探查的那些。
一些事情,他甚至是亲眼所见。
陆聿衡永远记得那个午后。
那是他第一次在郊外亲手处理叛徒,却刚好碰上这个没心没肺的姑娘在小树林子里“踩点”。
陆聿衡当时心情不错,且不想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变量更换地方,便隐在马车上喝茶,等着她离开。
流泉和枫亭请示,“殿下,要将她请走吗?”
陆聿衡脚踩着那叛徒,手中捏着茶杯,缓缓阖眼,望向车窗外,“不必,再等等。”
树影飘摇,声振林木,这姑娘又是捉虫又是爬树,丫鬟跟在她身后叫,“小心点,别摔了,小姐,一会儿回去,国公爷又要担心。”
“别喊,你看这蛐蛐儿,多健壮。”
元宝顿时尖叫起来。
储璎捏着蛐蛐儿哈哈大笑,眼睛弯弯的如新月一般,晶晶亮,眼中满是快乐。
陆聿衡眸色一动,细细看着她。
京城中极少有这样肆意的姑娘,多的是被规训好的乖巧女子,如此奔放的,着实难寻。
他心中对这位姑娘的身份,已大概有了猜测。
京城能称得上国公府的本就寥寥三家,家里有位肆意的嫡女的,恐怕也只有那一家,储怀谦之女,那位从乡野中寻回的,京中著名的奇女子。
储国公溺爱,并无多加规训,陆聿衡早已听闻,可没想到,她居然是这副模样,看那笑容,确实令人不忍规训。
他本看着储璎,心情倒是放松,可没想到不过一会儿,储璎便戴上了面纱遮着脸,翘着腿坐在了马车上。
随后一个媒婆模样的女人领着一个男子来到她面前。
储璎笑嘻嘻的上下打量男子,虽然面纱遮面,可笑意盈盈在眸间,她声音极为甜美,仿佛在诱惑什么一般,问那男子,“你对我有兴趣吗?”
陆聿衡喝茶的手微微一顿。
“要不要跟我试试?你也不用做什么,我只是想找个称心如意的夫君,我们试试看,如果不合适,就不要来往。”
“这期间我们随时可以见面呀。”
“那就这么说定啦。”
语气之轻松,态度之轻佻,对伦理道德之无知,令人咋舌。
枫亭和流泉都听傻了,他们还从未见过有这样的女子,挑选夫君不经过父母之命,自己面对面出来挑选。
可是事情到这里还远未结束。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陆聿衡足足听了储璎与八个男子见面的全过程,说的话都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根据对方男子对她感兴趣程度的不同做了些许微调。
她确实很懂男人想听什么,一两句话便把那些男人勾得神魂颠倒。
加上她声音甜美娇气,说话总是带着笑,一双弯弯的眸子看着对方的时候,那些男人骨头都酥了,贪婪的眼神看着她的身子,几乎已经在幻想如何与她进一步“试试”。
毕竟男人在这些事上,不可能吃亏。
直到最后,与八个男人见过面之后,储璎与那媒婆结了账,这才收拾东西走人。
此时,陆聿衡的茶已经凉了,流泉和枫亭很明显的察觉到了陆聿衡心情变差,立刻小心翼翼起来。
天色骤变,忽然下起了大雨。
陆聿衡一脚将那叛徒踹下马车,竟是第一次在雨中没有撑伞。
流泉与枫亭面面相觑,两个人都觉得今日的陆聿衡很可怕。
叛徒哭泣求饶,心惊胆战了一下午,他还以为太子殿下要对他网开一面了,结果一转眼太子仍旧对他拔了剑,伴随着大雨,陆聿衡的面容宛若修罗。
“不成体统。”
陆聿衡一剑刺穿了那人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