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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120章 扶门切思君之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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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人声:“……放过……我……放过……”

陵越猛然拔出剑,血水瞬间染红了湖面。“什么人?!”他的剑在水中淬出凛冽寒光。

眼前赫然是适才那失魂落魄的女子。

陵越瞬间明白自己如何上当,不由质问:“为何助纣为虐,残害同胞?”

女子并不回答,也不在意颈边利剑,只是紧紧搂住了暗云奔霄的头,任鲜血染遍全身。

妖物似有所感,一声声嘶吼:“雁……雁……儿……”

“我在,我在。”女子闭上眼睛,脸上却漾着幸福的笑意,将头贴近那可怖妖物。

“阿余,从今往后我们都会在一起,不分离。”

女子手腕一翻,一柄分水峨眉刺出袖,她伸手摸到妖物颈下一块鳞片处,温柔地探进去,继而狠命一刺——

妖物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震得前来救援的天墉弟子被音波激出老远。襄铃只觉眼前一黑,便软软地晕了过去。

陵越的脸色在水中变得煞白,却敏捷地反手一捞,抓住襄铃软软的身躯,把她拉向怀中。

名唤雁的女子和名为余的妖物紧紧缠绕,毫无生气地沉入水底。

陵越抱起襄铃,竭力一蹬双脚,跃出湖面。避水符适才已然过了有效时辰,他硬生生憋着一口气,甫一出水面便呕了口鲜血。

一行人皆是湿淋淋地上了岸。

陵越顾不得自己,立马检查襄铃的状况。让她吐出了几口水,拿捏了好几下却都没醒。

“怕是要渡气。”陵亚以内力烘干身上衣物,做出了权威性的判断。

陵文捕捉到陵越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自告奋勇:“我来给她渡气。”

刚要弯腰,便被陵越伸手挡住。

陵文好言相劝:“虽是狐妖,但她毕竟救了掌门。”

陵越言辞简单:“你们自去疗伤。我来即可。”

襄铃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榕树下,微风在周身轻绕,榕树叶子不时摇晃着,摩挲着。

她看不清眼前发亮的,是树叶里漏下的细碎阳光,还是那人的眼睛。

那人伏下身来,温热嘴唇带来柔软的触感,一小股清泉般的气体注入自己体内……

襄铃悠然转醒,一双杏核似的眸子定定望了满身水迹的陵越,墨黑长发仍在滴水,束发玉弁

不见踪影,一张脸跟纸似的白。

见她醒来,陵越轻轻拨去她额前乱发,湛亮双眼中似含了深沉的痛。

从来都是他不由分说地保护别人,被别人保护的机会屈指可数,除了师尊和屠苏,便是襄铃。

这个爱逞强爱胡闹,骨子里仍是初到人间时懵懂天真的稚气少女,认真地说要保护他。

在天墉城的时候,她见过藏经阁里的一幅画,画的是岁寒三友。她看了一会儿,竟问掌门,这上面画的是不是他们三个师兄妹。

陵越看了一眼那画,想说我们是人不是木妖,却还是忍住了,只问她此言何意。

襄铃抱着手臂,煞有介事地说:“我听芙蕖说过,屠苏哥哥的师父很爱竹林,还说过屠苏哥哥很像竹子,坚韧不拔,风骨傲然,然而竹子内里脆弱,所以屠苏哥哥那样的性子,也是刚极易折。”

陵越沉默,眼前却浮现出百里屠苏立于竹林之中,静听风吟的样子。

——吾宗雅语世所闻,何可一日无此君。

“芙蕖呢就是梅花了,凌寒独自开,为有暗香来。”她摇晃着脑袋,把诗句读得七拼八凑。

比起荷花,师妹确然更似寒梅。陵越又看了一眼那幅画,那么……

“陵越哥哥你就像这棵松树,愈是寒冷,愈是挺拔,比起竹和梅,还是松最能给人安全感,所以你看,虽说是岁寒三友,但竹和梅都长在松树

果真如此。陵越的心微微一动。

面上仍是淡淡:“你这话牵强附会,定是同芙蕖在一处所致。”

襄铃不服气:“夸你好你还不信,要是屠苏哥哥在这里,必然同意我的。”

陵越一哂:“他却不在。”

“不,他在啊。”襄铃回头,认真地看了看他,陵越不由愣住。

“他在这里。”襄铃指指自己心口,仰头说,“屠苏哥哥,他一直都在。”

——明知斯人已逝,却因长驻心间,是以整座天墉城,到处都有他在。

陵越低声:“不想我一己执念,已成心魔,险些害你殒命。”

她好像是头一次见到他脆弱表情。

襄铃急道:“不是你的错。”

陵越摇头:“执念不除,终致灾祸。我沉湎于此,执迷不悟,已是有负师尊与掌门所托,更何况殃及他人。”

襄铃清亮的眼睛看着他:“你是要忘了屠苏哥哥吗?”

陵越缓缓道:“过往之事不可更改。只是,有些事实,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永不归来。

“襄铃却要一辈子记得。”这三千世界,曾有他来过。

陵越道:“你比我清醒。”

襄铃坐起来,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洞察了眼前之人的心。

“你一定是觉得,我对屠苏哥哥的感情,远远不如你对他来的深,所以才会在这里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可就算是这样,我也绝不会忘了屠苏哥哥,不光是我,每一个和他一起旅行过的伙伴,都没有办法忘记他。如果我像你一样从小和他一起长大,那更加不可能说忘就忘得掉。”

陵越沉默,半晌才道:“适才之事,你我都不会想再经历一回。”

“陵越哥哥,你太看轻自己了。”襄铃摇摇头,“这种事不会有第二次,襄铃从前和暗云奔宵打过一架,现在,就算他变成我娘,我也不会再上当了。”

陵越凝目看她,襄铃道:“你心中清明,自然可以辨别真假,今后无论是剑技还是感情,你都不会再有破绽。将来你会变得越来越厉害,但你也会一直思念他,这本就是两码事。”

陵越思忖,此话不无道理。今次是他轻敌,才会误中迷魂之术。但襄铃梦里的屠苏……

襄铃忽地眨眨眼,笑道:“再说,你不是说过,顺应本心而活才是最好?”

陵越微微一怔,依稀记得自己确是说过这句话,这似乎本是他脑中的某个闪念,却在梦中不经意间对天狐少女吐露真心。

他有着放不下的执念,此生注定是这红尘中人。那是干扰一颗不动心的障碍,却也是他仅有的依恋。

天地之间,顺应其心而活,便是最好。

“执念若生而不灭,勉强放下却是更易进了心魔。”陵越似有所悟。

“唔,不愧是陵越哥哥,总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襄铃就完全不行。”小狐貍笑着耸耸肩。

陵越看着她,眼神多了几许淡漠的温柔:“多谢你开导。”

“我可受不起。”她笑眯眯地,“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天墉城最好最厉害的掌门~”

陵越冷峻唇角终于微微和缓:“何以见得?”

“妈妈说过啊,真正厉害的人,越是强大,越是温柔。”襄铃低头摸了摸辫子。

就像你,淡漠,疏离,冷凝,寂寞,深沉,独立,强大,唯独不残酷。

襄铃低着头说:“你对所有人都很好,却偏偏对自己一点都不好。”她擡头看了看陵越,忧心忡忡地皱眉,“不留在你身边看着你,好像不能放心。”

这是陵越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是个不能让人放心的人,却莫名觉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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