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既然如此,那便和离吧。”……(2/2)
祝吟鸾闻言,苦涩讽刺一笑,“女儿知道。”她点头,“绝不回家。”
“女儿成亲出门之时,父亲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女儿明白。”
长姐出嫁之时,父亲和嫡母喜极而泣,贺她安好,万事顺遂,到她这里就是泼出去的水了。
见她吃了秤砣般铁了心思,祝大人都怀疑她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
又接着威胁,“你执意如此,我便当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祝吟鸾沉默片刻,她擡头看着祝大人,漂亮的眼睛慢慢凝聚着水雾。
她的眉眼除却像她的小娘,也有几分跟他相似,祝大人看着她的时候忍不住想。
见她要哭,还以为她被吓住回心转意了。
可谁知道她眨眼之时,泪珠滚落,伴随着一声,哭着笑,“……好。”
祝大人哑然,“……”
笔墨纸砚很快就拿来了。
走到这一步,在庞氏的催促之下,卫如琢真的动笔写起了和离书。
写到一半,看着旁边沉默的女子,他却莫名写不下去了。
那股空落落的难受,竟然慢慢转化为窒息,他想到祝吟鸾刚嫁进来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所以他顿笔,“祝吟鸾,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要和离?”
她保持良久的沉默,不是思考,而是对他无话可说。
不想跟他交谈了?
卫如琢气极反笑,“好啊!好!”
他撕毁和离书。
祝沉檀还以为他不和离了,刚要说点什么,却见卫如琢又抽了一张宣纸,重新动笔。
三两下,行云流水的字迹已经跃然纸上。
可凑上前去看的卫清丝也忍不住诧异,因为他写的不是和离书,而是休书。
诧异归诧异,卫清丝已经忍不住要笑了。
有了这一纸休书,谁还敢要祝吟鸾?她这辈子都无法在京城立足。
卫清丝只觉得愉悦。
祝吟鸾嫁进来后,只喜欢小妹卫明烟,在帮她挑夫郎的时候也更用心,如今小妹的夫郎晋升,家里哥哥又蒸蒸日上。
三个兄妹,她竟成垫底的了。
卫清丝当然恨祝吟鸾。
她就是个庶女而已,凭什么做她的嫂子?过那么好的日子。
卫如琢写好之后,卫清丝替他拿给了祝吟鸾。
她看到醒目的休书二字,心神一晃,但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卫如琢在休书里说她四年无己出,大小事宜不忍不让,善妒难言,顶撞婆母,妯娌不合,本想娶她携手一生,繁衍子孙,却适得其反,因她性子倔傲,琐事不容,闹得家中鸡犬不宁,特此休书,谴返出门,任凭娘家发落……
总之,将她贬得一无是处。
她不想哭,可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但她很快就擦掉了。
收好休书,最后朝着在座众人福身行礼,带着明芽和姣惠离开。
卫如琢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慌张被放到极大,总感觉她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和祝吟鸾此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他竟然控制不了自己,往外追去,祝沉檀和庞氏等人叫他都没个反应了。
不过就是慢了一步,祝吟鸾竟然走得那么快。
幸而,他到院子里的时候,她在收拾衣物,看样子还有一会。
卫如琢看着她收整衣衫的样子,她察觉到他的视线没有看过来,完完全全的无视。
卫如琢不免火大。
但还是按捺着性子,他先是让周围的小丫鬟出去。
明芽和姣惠不肯走,拦在祝吟鸾前面。
卫如琢冷冷看着两人,他反复要杀人,可姣惠一点不怕,她微微眯眼,带有胎记的脸上渐渐露出杀意。
站在姣惠旁边的明芽虽然害怕,但也没有让开。
见卫如琢要叫人动手,祝吟鸾放下手上正在整理的衣裙,让两人先下去。
“小姐……奴婢不放心您。”明芽护着她。
“没事。”她朝两人摇头。
卫如琢就一直看着她劝退小丫鬟下去。
没一会,就只剩下两人了。
卫如琢没说话,他以为祝吟鸾会先开口,毕竟他还没有开口,她便已经将人给支开了,万万没想到,她并不打算开口,继续整理她的衣裙。
卫如琢看着她,质问,“怎么,舍不得荣华富贵,还要从家里带走绫罗绸缎?”
祝吟鸾微微一顿,她的视线总算是从这群讨厌的衣物箱笼挪到了他的身上。
她方才哭过,虽然已经收拾好情绪,可脸色不好,眼睛也红肿。
本以为她会求他,没想到她会说,“卫大人要不要好好看看,这些东西究竟是我陪嫁带过来的?还是卫家所有的?”
祝吟鸾的确是不想跟他说话,可卫如琢实在欺人太甚,用休书羞辱她不算,还要从这些东西上克扣。
想当初她嫁入卫家之时,卫家的营生不都是她撑起来的吗?
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所以祝吟鸾回击了。
但是话也没有说得太难听。
因为她很清楚,现在还在卫家,若是激怒了卫如琢,她的处境会变得很不好。
经她提醒,卫如琢可算是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勉强看了。
这些衣裙好像真的是她刚嫁进来的时候,一并带来的。
这几年,祝吟鸾竟然没有裁什么好的衣衫?他不是给过她料子么?母亲也说过,把库房最好的云锦全都给了她。
她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着她不停收拾,速度越来越快,好像巴不得现在就离开卫家。
看得他火冒三丈。
卫如琢上前,抛出一个问题,“祝吟鸾,你这么迫不及待甩开我,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闻言,祝吟鸾擡眼看去,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触及她的神情,卫如琢知道了答案,没有。
也是,哪有人会要祝吟鸾。
她年岁小的没有一丝鲜活气,更不懂得任何情爱欢意,纵然安分贤良美得出尘,在他的眼里始终带着木讷的呆板。
但凡男子都会喜欢祝沉檀那样明艳大方的姑娘。
祝吟鸾,并不讨喜。
“我现在过来也是要跟你单独谈谈。”
她不理他。
卫如琢有些躁,“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他实在是烦,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
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可她剧烈挣扎,“放开我,你捏疼我了。”
好久没碰祝吟鸾了,她的手腕竟软得像是没有骨头,甚至嫩滑。
他一时之间不想松手,尤其是近距离看着她的面庞,她的眼睛。
“怎么?你就迫不及待出去吃苦受罪了?”
“我们已经分道扬镳,还请卫大人自重,更何况长姐若是瞧见,她一定会跟你闹的。”
她话语里的前半句令人心烦,后半句却莫名叫人心喜。
所以,祝吟鸾的心里还是有他的,否则也不可能提到她的长姐了,说来说去,还是吃味。
思及此,卫如琢心里爽快了,更重要的是,他也没那么慌张了。
他尝试跟她说,“你姐姐进门也只是平妻,与你平起平坐,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祝吟鸾不说话。
卫如琢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她感觉到无尽的恶心,微微侧过脸回避。
他以为她在考虑,在委屈,软着声音叫她的名字,“吟鸾,你应该懂事一些。”
“尚书大人为难,加之我还要晋选,我需要祝家的助力,需要你的姐姐帮忙,所以你要明白我,谅解我。”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她没有挣扎了,卫如琢以为她已经彻底被说动了。
于是跟她说,“你放心,我没有忘记你刚进门时,我与你说的话,我会一直尊你爱你,护着你,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你生不出孩子,我有训过你半句吗?你如何不能体谅我?”
祝吟鸾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想笑。
卫如琢的确需要祝家,需要长姐,需要很多人,但不需要她。
如今也好,她也不需要卫如琢了。
什么这些年都是如此过来的?他早就把这些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没有一丝尊她爱她护她。
“卫大人说完了吗?”她冷声。
“我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好,与我在这里纠缠没有任何意思,松开我吧。”
卫如琢方才好转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因为被她落了面子,他猛然甩开祝吟鸾的手腕,“好!”
“你既然要走,日后不要哭着回来求我!”
“残花败柳,你以为谁还会要你?”
祝吟鸾太能忍了,她明白纠缠口舌只会累了她自己,所以她一句话都不说。
卫如琢看了她一会,连连道了几声好,最终拂袖而去。
人一走,姣惠和明芽连忙进来了。
问她有没有事?
祝吟鸾摇头,“快些收拾东西,我们离开吧。”
幸而她的细软不多,加之前面也有过准备,所以很快就装好了。
姣惠早就叫来了马车,庞氏吩咐了人不许帮忙,主仆三人一道把东西从后角门搬走。
东西不多,三人倒是可以拿,就是要跑几趟。
祝吟鸾往日对下人们好,有不少小丫鬟和婆子背着庞氏偷偷帮忙,还说舍不得祝吟鸾,甚至有人偷偷责骂起了卫如琢,被掌事的婆子给呵住了,这才没有接着往下说。
上了马车,祝吟鸾如释重负。
她哭不出来了,明芽却一直抽抽噎噎,责骂卫家和祝家的人,担心祝吟鸾日后该怎么办啊?
“走一步算一步吧,天下之大,总不可能真的无法立足。”
她会做很多事情,更重要的是手上也有铺子,紧着铺子吃,应当也够了。
“别哭了。”她安慰明芽。
马车跑了许久,总算是到了一处宅院,这边隶属于京城的西南脚,离卫家很远,不仅离卫家远,就连祝家也是相当远。
“小姐,奴婢记得高门几家都在这边呢!”
高门几家?
她下意识浮现出一个侯府沈家,没想到明芽就提了。
“沈家也在这边?”祝吟鸾看向姣惠。
对方点头,“是,这边高门士族多,论起官兵巡逻,要比京城其余的地方都还要好,奴婢想着,您一个姑娘家,还是要找好一些的地方。”
的确如此,她在这里,卫家、祝家的人要来闹,恐怕都要掂量掂量了。
宅院环境清幽,进去以后越发显得别有洞天,外面看着狭窄,里面却错落有致,假山莲池绿植花卉摆得很是好看。
的确很适合姑娘家居住。
除却会客的正厅,绕过小花厅,是她歇息的院子,旁边有耳房,还有小库房,膳房。
祝吟鸾看下来,虽然满意,却很担心,“这里的价钱……”
姣惠道,“小姐,这间宅子并不贵。”
“不贵?”她觉得不太可能。
这座宅子坐落在高门世家附近,地段就不必说了,这里的装潢如此雅致,怎么可能不贵?
祝吟鸾皱眉。
姣惠连忙解释说,是因为这宅子先头闹过人命案子,其实也不算什么事情,富贵人家在这里养过外室,正头大房来闹,怀有身孕的外室摔死了,一尸两命,所以宅子就空置了许久。
越是高门的士族越是讲究吉祥如意,所以没人敢买。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询问,那人就很爽快给了个价,加上她能言善辩,会回价,哄了对方少了许多,这才拿下了。
祝吟鸾听罢,“原来如此。”
明芽却说不怎么好,“小姐好不容易脱离卫家,怎么不找个风水好的地方?”
姣惠抿唇反问祝吟鸾要不要换宅子?只是还得还得挑挑,这些时日恐怕要住酒楼了。
越是权贵云集的地方,吃食用物越不便宜,她的手上虽然不紧张,却也不敢胡乱花销,因此祝吟鸾说不必了。
“这里也很好。”
“快把东西搬进去吧。”
明芽也只能点头。
姣惠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胡乱编了一些话,幸而祝吟鸾没起疑。
这宅子可是大人修整了许久,专门等着小姐过来,哪里是什么凶宅,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敷衍过去了。
真是为了庆祝,祝吟鸾让明芽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让两个小丫鬟都坐下来陪她一起。
许久没有这样的静谧闲适了,祝吟鸾吃了不少饭菜。
膳后,她在小花厅转了转。
夜里她没什么睡意,姣惠点了一支安神香,她渐渐陷入深眠。
夜深人静,明芽也陷入昏迷。
有男人翻墙越进,见到此人,姣惠上前行礼,随后推开门扉。
对方颔首,擡脚进入。
他的步履实在太轻了,祝吟鸾就算是清醒着也听不到,更何况她陷入了沉睡。
男人至于床榻边沿坐下。
撩起幔帐看到平躺的姑娘,即便是在睡梦当中,她的眉头依然微微皱着
想来这些时日很累了。
她的眼睛还是肿,跟着她的人说她今日还是哭了,虽然不算太厉害。
有些时日没见,比起之前,她又瘦了许多。
沈景湛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之后,用指腹蘸膏,俯身轻轻擦在她的眼睛周围。
睡梦当中的姑娘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也不知道有人靠近她,给她上药。
俊美男人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专注,深挚到有些幽暗,若他没有敛睫遮掩,被人看去只觉得危险。
他的薄唇边噙着淡淡的笑。
药已经擦好了,却还没有收回他的手,用指腹摸索着她的眉眼。
很轻,很缓慢。
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渐渐往这边传过来,萦绕在他的鼻端。
他的视线越来越深暗,分明已经看了她许久,可还是觉得不够,不知是她生得太好,还是因为他太贪婪。
他目不斜视,一直看着她。
从她的眉眼扫过,至于她挺翘的鼻尖。落到她的,泛着淡淡樱粉的唇瓣之上。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又渐渐俯身,越来越近了。
若是祝吟鸾睁眼,便会看到一张放大的,略显清冷的俊脸。
他闭上眼睛,薄唇缓缓靠近。
原本要克制的,也清楚这样背地里偷亲的事情并不好。
可已经许久没见到她了,许久没有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他一开始真的没有打算要做什么,可她身上的香味淡淡的,鲜活的,令人上瘾。
思忖期间,男人的薄唇已经落到了她的唇瓣之上。
他原本只想一触即离。
可她的唇好是香软,软到他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了。
他停留了一会,不知怎么的,就动了起来,多吻了几下。
男人闭上眼,微微侧脸,鼻尖与她的鼻尖摩挲而过,他轻轻吮了一下她芬芳馥郁的唇瓣,又企图撬开她的唇。
可许久没有人碰过的地方,触感还是很明显。
睡梦当中的人眉心微动。
男人偷亲的动作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他擡眼看上去。
发觉她没醒,只是眉心触动,睫羽颤栗了一下。
随着他停下来,她也没反应了,重新陷入了沉睡。
见状,男人垂眼,又吻了她一下,这才缓缓起身。
他没有很用力,但还是在她的唇上留下了痕迹——比之方才要红润不少,也不知道她若是转醒,会不会发现端倪?
若是发现,只怕也不会想到那上面去。
他又伸手碰了碰她的侧脸,大拇指腹摸索着她的唇瓣。
“鸾儿……”,男人轻声低喃。
这一夜,沈景湛停留了许久才离开。
翌日,祝吟鸾唇瓣上被吻红的地方早就恢复如常了。
只是她坐起来之时,总感觉幔帐当中有一股淡淡的,清冽的气息。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一瞬间,令她想到了一个人。
沈景湛。
因为前几次他搭救她,两人离得很近,她曾短暂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就是这样的。
可想到这个人,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尤其出现在她的幔帐当中?
祝吟鸾没有再想,径直把这个念头抛诸脑后。
今日天色很好,她在家中休整,哪里都没有去。
明芽和姣惠跟着她,倒也安静,知道她不想听,没有再提有关卫家和祝家的事情。
差不离四日后,她想去铺子巡查看看,若有必要,她想要替换一些人手。
当初为了扶持卫家,依着庞氏所言,铺子里放了不少她身边的人。
和离太过于匆忙,这一批人还没有换掉。
祝吟鸾想着,不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把这些人都给换掉。
今日她要过去看看。
可没有想到,卫家的人没有被换掉,反而是她的人全都被替换,不,是赶走了。
铺子里的管事不认她了,说她既然不是卫家人,不来买货的话,就不让进。
明芽气得叉腰,问他们知不知道铺子的商契和地契在谁的手上?竟然敢这么跟东家说话!
对方完全不吃这一套,越发猖獗起来。
还说什么东家只有一个,那就是卫家大人,卫家老夫人!
至于祝吟鸾已经和离了,那就不是这里的东家。
“这些都是我的嫁妆。”祝吟鸾肃声道。
“对,这是我们姑娘的嫁妆,纵然和离了,也是我们小姐带走,归属我们小姐所有。”
“卫家大人派底下随从来说了,您与他不是和离,而是您被休弃,所以这嫁妆您带不走,全都是卫家的。”
这掌柜的嘴脸实在厉害,对方有备而来,祝吟鸾一时找不到应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闹大了对她不好。
她只能先带着明芽和姣惠,去另外一家铺子巡查。
可没想到,这家铺子也是一样,她的人全都被替换了,不知所踪,提上来的全都是之前庞氏放进去的人,嘴脸一派市侩凶狠。
第二间铺子如此,第三间第四间第五间……剩下的都不用去看了,祝吟鸾已经知道了结果。
“小姐,对方竟然如此大胆,连地契和商契都不管了,我们去报官吧!”
祝吟鸾站在马车边沿沉思,“报官只怕也没什么用了……”
铺子的人员更换,可能是庞氏,可能是卫如琢,亦或者她的小姑,她的长姐,嫡母……这些人当中的谁做的。
但不论是谁做的,祝吟鸾都很清楚,官府那边一定打点过了。
卫家和祝家的人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她如今没有依靠,想要回铺子,恐怕很难。
“小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祝吟鸾想了想,“带上商契和官契,我们去看看。”
就算前面是死路,她也要闯一闯。
毕竟是属于她的东西,是她一手扶起来的铺子,卫家的人坐享其成,贪得无厌,她也不想一让再让。
“可官府那边……您不是恐怕报了,也没什么用吗?”
“总要去试试。”好歹是京城,在天子脚下,卫家不算顶级高门,不可能会做到只手遮天,何况,卫如琢如今备受瞩目,他做事必然也会收敛。
除了官府那边,她也没有什么门路可走了。
她没有权势,没有足够多的银钱,所以人力也不够。
这些铺子能够让她在很长一段时日都衣食无忧,她不能就这么放手,再者说,该留在卫家的东西,她都已经留下了。
“明日去官府。”她要提前准备诉状纸。
祝吟鸾几乎一夜未眠,翌日她梳洗之后,用了些许早膳,带上斗篷和面纱,便过去有司衙门。
可谁知道这才过去,就吃了一个闭门羹,对方守门的见她是弱女子,竟然不让她进去,说嫁了人便要夫家来。
祝吟鸾离开卫家之后,便放了头发,梳的是姑娘发髻,对方直接说她是妇人,话也不问便赶她走,想必是已经得到了什么风声,至于是什么风声,已经不必多说了。
祝吟鸾耐心解释道,“我并非是出嫁妇人。”
“既然不是出嫁妇人,那便是未出阁的姑娘了?”
“未出阁的姑娘,为何要出来抛头露面?若有诉状,让你家里的人来!”衙门不耐烦说完这句话就让她走。
说她若是不走,既要动手把她们给赶出去了,说吧,还冲着主仆三人手里亮了亮刀剑。
姣惠立马挡在两人的前面。
明芽抱着祝吟鸾。
“快走!别来这里耽误时辰!”
祝吟鸾看着对方好一会,她压下心气,拿了提前准备的银钱递给对方,“大人,我只是一个孤弱女子,求您通融一二吧…”
祝吟鸾看着娇弱,那守门的衙役掂量着手里的银钱,收下之后,只给她一句话,“这是上头的意思,姑娘也别为难我们这些小的了。”
果然,是有人作祟。
祝吟鸾咬唇,“……”
她又递给这个守门的衙役一袋银钱,比方才还更多。
衙役忙不叠收了银钱,神色也好了很多,可口吻不松,“姑娘,你给的银钱多,我也不能光拿你的钱,就给你透个准信,这里面啊,已经祝、卫两家打点好了。”
“您小细胳膊拗不过大腿,还是不要跟家里人作对了。”
两家都掺合了,这是要将她逼入绝境当中啊?
祝吟鸾怔愣。
对方看她失神落魄,但还没有死心的样子,又劝了她几句,“你就算是见到了大人也没什么用,因为对方不会接你的诉状,也不会受理的案子,所以赶快回去吧。”
说完之后挥挥手,让祝吟鸾快走。
可她不走,只道,“若我执意要告呢?”
旁边置有登闻鼓,祝吟鸾的目光看了过去。
对方道,“若瞧登闻鼓,可是要率先廷杖三十的。”
“这杀威棒打下去,姑娘你看着弱不禁风,能扛得住吗?”
“我可以替我们小姐受罚!”姣惠站了出来,说她皮糙肉厚不怕被打。
“这可不行,我朝律法特意指明了,谁敲登闻鼓就打谁廷杖,不能更改。”
“小姐……”
明芽犹豫,拉着祝吟鸾,就怕她真的去敲了登闻鼓,这三十廷杖打下去,祝吟鸾哪里撑得住,就怕不死也残废了,往后还怎么活?
有司衙门不理会,再往上的官司也没办法靠近。
因为京城阶层分明,黎明百姓要告状也得一层层过官庭审,下边的解决不了,才能往上,若是越官告状,必得受刑罚,且比廷杖三十更重。
祝吟鸾连三十廷杖都受不了,更不要提那些刑罚,她自己也很清楚。
可她咽不下这口气。
除此之外,她也清楚,这一次认了怂,卫家和娘家的人,只怕会更进一步欺负她。
铺子的事情在前面,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呢。
不把她逼出京城,那也定然要让她回去下跪认错。
想到过往窒息的四年,前几日被人围着欺压的委屈和愤怒,夜里掉的眼泪……
祝吟鸾的心中也是恼了,加之昨夜没休息好,她往旁边一走,心下一横,竟然真的跑去旁边,拿起鼓.棒,敲打登闻鼓。
守门的衙役都惊呆了。
京城当中,许久没有人敲打登闻鼓了,没想到还是一个漂亮的柔弱姑娘。
她的斗篷帽子掉了,露出白净的脸蛋,娇小的身躯看着柔弱,手上的力气却很大,把登闻鼓敲得很响,鼓声回荡在京城这一边的街面当中,很快就吸引来了很多人。
衙役上前驱赶她,说她是个疯子,又把旁边围观的人赶走。
祝吟鸾却一直在敲,明芽一直嚷嚷说,“敲了登闻鼓,就要开庭接诉状辨冤屈,这是我朝规矩,有司衙门的大人们不按律法办事,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吗?!”
明芽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围观看热闹的人怎么都赶不走。
一个衙役只能进去传信,有司衙门的邢大人听到外面吵闹,只能叫人先把祝吟鸾给带进来,再行解决。
可围观的百姓不肯走,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把这边围得水泄不通。
他派了很多人堵着门口,这才勉强得了一个清静。
诉状递了上去,对方装模作样扫了一眼,最后问她名讳,又问她要告谁?
祝吟鸾不卑不亢一一答过。
邢大人摸着胡子,“嗯,本官都知晓了,凡事都走章程,瞧你陈事也算清楚,不是个糊涂人,应当知道敲登闻鼓以后要先做什么吧?”
廷杖三十。
祝吟鸾咬唇点头说知道。
“好,叫人上刑.架!”
姣惠和明芽扑到祝吟鸾身上,不叫官兵带走她,跪在地上请求替她挨打。
可座上的邢大人根本就不管,他本意就是要打祝吟鸾打晕,丢出去算了。
这案子自然是不能审理的,毕竟收了卫家的好处,那卫如琢可是新秀啊,前途无量的人物,不能得罪。
所以,即便是知道祝吟鸾委屈,邢大人也得装作她不委屈。
这么个受了娘家厌恶的弃妇,生得貌美一些而已,不能给他什么实处,不必要为了这么个民妇出头惹事。
怪就只能怪她倒霉,有生门不走,非要闯死门了。
明芽很快被制住,姣惠双拳难敌四手,也很快被拿下了。
祝吟鸾趴到长凳上。
她咬牙等着.刑.罚落下,擡眼看着上面的邢大人,目光继续往上,看到那讽刺的公正廉明四个字,心里一阵冷笑。
就算是天子脚下,没有权势,真的就像是蝼蚁一般,任人揉捏捶打。
若是她命大能够挨过这一遭,那便好了。
若是不能……
邢大人一拍案,下令,“打!”
“小姐!”
廷杖即将落下,祝吟鸾浑身紧绷,紧紧闭上双眼,恐慌惊惧之际,她在想,自己挨这一遭,争这口气,真的值吗?若真的扛不过去,她会不会后悔?
可是她想象当中令人恐惧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身侧刮来一阵风,她似乎听到什么被捏碎又丢弃砸落的声音?似乎是庭棍?
然后她还听到了旁边人的惊呼,她的眼睛拉开一条缝,看到上面的邢大人如临大敌般擦着额角的汗,惊慌失措起身小跑下来。
点头哈腰,赔着笑意谄媚问道,“世、世子爷?!”
“您您您………您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