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迫他娶她 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文案内……(1/2)
第21章迫他娶她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文案内……
落水前,阮蓁眼里只有富贵荣华,死生不惧。
但当河水涌入肺腑,钻心刺骨的冷,连呼吸也难以为继,她才方知死的可怖。
她手脚并用,扑腾挣扎个不停,然却似被茧住,越是用力,越是下沉,连呛几口水后,脑袋开始昏沉,意识也变得模糊。
可笑的是,死亡将近,她唯一的念头竟然是“如此也好”。
就这般死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从今往后,再也不必为活得像个人样而殚精竭力。
这些年她实在太过劳神,也太累了,也是该好生歇息一番。
她不再抵抗,疲惫地闭上眼。
可就当她认命时,却又轻微地感受到有人揽上她的腰,只这个时候,她已睁不开眼来看来人是不是楚洵?
或许,等他再度睁开眼,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又或许,她再也无法醒转,意识消失前她如此想到。
楚洵水性极佳,不到一刻钟,便已将阮蓁捞起,因其已没了呼吸,楚洵赶忙将其送入马车,往附近的医馆去。
楚洵一走,连玉枝也不敢多待,阮蓁若真没了,表哥查起来,她少不得也要担责,毕竟船头的香油是她叫人洒的,打算跳河的也是她,而阮蓁不过是为了救她。
说实在的,在看到阮蓁面色惨白,没有出气的那一刻,她心中不是不后怕,幸好她没有落水,否则可能今日死的便是她,后怕之余,对阮蓁多少生出些歉意。
然这份歉意,在看见对面马车内的动静时,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帘未及扯下,楚洵跪骑在阮蓁身上。双手交叠在阮蓁腹部,一下一下地按压着,不时有河水从女子口中吐出。
饶是知晓楚洵这是在救人,连玉枝还是嫉妒的眸色发狠,“你最好别醒过来,否则我一定要你好看。”
在连玉枝看来,若是阮蓁有命活下去,依着她对表哥的恩情,以及舅母对她的喜欢,这桩婚事几乎是十拿九稳,届时等着她的便是泼天的富贵以及金玉满堂的丈夫。
可这一切,却是抢的她的,落水的本该是她,和表哥成婚的也该是她,她绝不容许有人踩着她的肩膀往上爬,绝不容许。
然连玉枝却是低估了楚洵的无情,在阮蓁醒来后,楚洵非但一字不提嫁娶之事,反倒把自己撇清得干干净净。
当阮蓁幽幽醒转时,发觉楚洵正双手叠压,帮自己排除呛入口中的河水。虽然隔着几层布料,但那布料浸了水,湿漉漉的。
虽明知他该是在救自己,还是霎时羞地忙低下头,低声道:“表哥?”
女子声若蚊蝇,楚洵似是并未听清,依旧严肃地在救人。
阮蓁纵然心思多,却毕竟是个黄花闺女,却哪里经受过这等阵仗,登时一张脸胀得通红,又是一连声道:“表哥。”
这回,男子停下了手中动作,而后寡淡地扫了一眼阮蓁,当目光触及阮蓁那因为羞赧而涨红的一张脸时,竟是冷漠地转过身,漫不经心地取出帕子揩干净手上的水渍,无甚情绪地道:“上回在开宝寺你救过我,今日我也算是救了你性命,如此一来,你我也算是两清了。”
他丝毫不提对自己的亵渎,却是将无情无义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这叫阮蓁有一种如意算盘落了空,还倒贴了自己的贞洁的挫败感。
女子抽回双腿,坐起身来,蜷缩在马车的角落,紧抿着唇。
这一刻,她眼里的不甘与委屈却不是装的。
该碰的,不该碰的,都碰了。
本就该负起一个大丈夫的责任,他不娶她便罢,还说甚要将以往的恩情一笔勾销?
自认为满腹算计的阮蓁,到了楚洵这里,才算是遇到了对手,何止是对手,称一句祖师爷也不为过。
似是瞧出了女子的委屈,楚洵又解释了一句,“虽是人前,却是在夜里,想是没熟人撞见,而至于玉枝她们,我会叮嘱他们不可外传,你大可放心。而至于方才……性命攸关,我这也只是无奈之举,我想表妹定能体谅。”
体谅?
说得倒是轻松?
阮蓁转眸瞪向他,眸子雾蒙蒙中又带着一丝凌厉,是委屈,也是质问。
然则男子却在触及她眸光的刹那,果断地撇开眼,利落地下了马车,“我唤玲珑侍候你。”
即便是在人后,阮蓁也从来沉稳有加,可这一回也不由得失了分寸,一头靠向软榻,气得是胸闷气短。
偏这个时候,玲珑掀帘子进来,还又雪上加霜地来了这么一句,“小姐此番也算是因祸得福,世子爷与小姐有了肌肤之亲,少不得要娶了小姐。”
看看,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可那人却说什么两清,阮蓁闭了闭眼,将心中的愤懑尽数掩藏在眼底,尽可能口吻平淡地道:“你这话,可别在人前说,省得叫人笑话。”
玲珑不解反问:“为何?”
“表哥救了我性命,已然是天大的恩德,我又怎么能罔顾他的意愿,强迫嫁给他呢?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玲珑还没有蠢到这个份上,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她惊讶出声,“什么,小姐,你的意思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世子爷也不愿娶你?”
阮蓁不愿向玲珑过多解释,只点点头,便靠在迎枕上闭目小憩,“我乏了,你让我歇会儿。”
玲珑便也住嘴,又找来一条薄褥与她盖在膝上,转头用铜筷去拨弄炉子里的炭火,上头煮着水,等会子给小姐驱寒。
等玲珑背过身去,阮蓁便睁开眼来,看着玲珑忙碌的身影,闻着自陶罐里散出的生姜味,她微微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了那一年主仆三人在大青山庄子上的日子。
有一回,她染了风寒,没有银钱看大夫,托人去江州送信,也没有个回音,那个时候她是靠着喝生姜水硬生生挺过来的。
那日子,可真是苦啊。
想到这里,阮蓁暗自握拳,她再也不要回到那样的苦日子去。
却说另一边,楚洵一下马车,便吩咐昌平道:“去查一查船头的油迹是何人所为?再查一查二小姐和三小姐,今日缺席又是为着哪般?可与阮蓁有关?”
世子爷这是疑心表小姐?
昌平不禁失笑,“世子爷,表小姐那个人,即便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啊。”
楚洵冷笑不语。
昌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世子爷这意思,不认同表小姐胆小?可表小姐什么时候胆子大了?但也不好多问,只领了命下去不提。
阮蓁既已醒来,楚洵又有意掩藏今日之事,马车便再没有驶向医馆,而是回了国公府,寻了信得过的大夫来诊脉。这事儿,甚至最后都没有惊动国公夫人和钟氏,便这么被压了下来。
但如今年节下,迎来送往的多,楚家姑娘少,阮蓁寻常也会帮忙招呼客人,可如今却一连几日不曾露面,便叫钟氏生了疑。
于是,钟氏便将玲珑唤去问话,玲珑在这等老封君面前,哪里敢有半个字的隐瞒,又有心替自家小姐鸣不平,自然是添油加醋地托出。
钟氏听罢,面上不动声色,只打发了一些寻常驱寒的药材,可转头喜笑颜开地对李妈妈道:“快,你亲自去召文仲,我有话要问他。”
不几时,楚洵被请来百狮堂,至明间,才一撩袍坐下,钟氏便按耐不住问道:“听说你蓁表妹落水,是你救的?”
楚洵有些诧异,但马上又恢复如常,“是有这回事。”没有不认账,钟氏点点头以示肯定,又问:“既然如此,那你打算何时娶她?”
若是放在从前,钟氏哪里看得上阮蓁,这不是自家孙子死活不肯成婚,她这才不得不降低期望,恰逢这大好的逼婚机会,这才便宜了阮蓁。
本以为这回是十拿九稳,哪想到自家孙儿却是径直反问:“我为何要娶她?”
“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与你有了肌肤之亲,这清白的名声算是毁了,你难道不该娶她?”
对此,楚洵却是早已备好说辞,“什么肌肤之亲,我那是为了救人,蓁表妹也很是通情达理,并不埋怨我的唐突,更何况当时并无熟识之人撞见,祖母担忧之事不会发生。”
钟氏心想,这等攀权富贵的大好机会,阮蓁又不傻,怎么会轻易放过,少不得是被自家孙儿糊弄住了,张了张嘴,正待分说,不想楚洵却是先发制人,“祖母若实在太过空闲,不如多管教管教玉枝,她再这般下去,还不知要捅出什么篓子来。”
“玉枝、玉枝她怎么了?”
楚洵也不开口,而是扫了一旁驻立的昌平一眼,后者立马站出来,将打听到的消息宣之于口,从如何用百芳社的邀请帖支开楚桐,又如何利用连老夫人支开四小姐的外祖母,从而支开四小姐,到画舫上的各种谋划。
毕竟是自己外孙女,钟氏还是有意袒护的,“这不能吧,这最终不是蓁丫头落水吗?你确定不是蓁丫头做的?”
楚洵轻叹一声:“孙儿一开始的确是怀疑蓁表妹,但所有的证据却指向玉枝,不然祖母以为,蓁表妹还能安然地在府中将养?”
这时,昌平也把证据呈上,是相关证人的证词。
钟氏略略一翻,还真是没有冤枉她,气得是太阳xue直突突。
这连玉枝虽是姓连,却是在钟氏跟前长大,自己亲自教养的外孙女犯下如此大错,她这老脸也实是没地儿搁,
一时间,钟氏是羞愤交加,赶紧叫人去连府,传连玉枝来训话,又哪里顾得上阮蓁这个八字没一撇的孙儿媳妇。
日子一晃,又过了几日,钟氏忙着收拾连玉枝,压根腾不出手来管阮蓁的事,更是不明白外头是何光景。
直到这天,刚用完早膳,她那儿媳妇哭哭啼啼地来找她,“母亲,你务必要帮帮文仲。”
钟氏放下碗筷,接过李妈妈手中的瓷盅,漱罢口才不紧不慢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没变,一遇事就知道哭,光长年岁,不长本事。”
“是,儿媳知错。”说是认错,但并不耽误她继续垂着头,抖着肩,嘤嘤低泣。
钟氏乃是将门虎女,最不耐烦这一套,当即摆了摆手,“行了,别再哭了,说罢,文仲他到底出了何事?”
却原来,毕竟那日花灯节人多,楚洵与阮蓁的事,到底是没有瞒住。如今坊间皆在传楚洵花灯节那日英雄救美的事迹,而当初阮蓁曾救过楚洵也被有心人传了开来。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说楚世子定然是要娶这个表妹的,毕竟这个表妹于他有恩,如今又毁了人家的清白,若是不娶,实非君子所为。
沈氏在这之前,一直被蒙在鼓里,乍然得知,当即便问过自家儿子,好说歹说劝他娶了阮蓁,可这人愣是油盐不进,她这才求到了钟氏跟前来,“母亲你说,现在外头那般传,若是文仲坚决不肯娶,你叫外人如何看他?不得说他忘恩负义?”
钟氏刚经历过连玉枝的打击,这会子早已百毒不侵,只平静地摊摊手,“你以为我没劝过?我一早便劝过他。虽说我瞧不上你那侄女,但若是能让文仲娶妻,我也是乐见其成的。但我老婆子磨破了嘴皮子,他硬是不肯点头,我又能如何?总不能架着他成礼吧?你说是也不是?”
“那他不娶蓁蓁,又要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关于这一点,钟氏倒是想得开,“你就当咱们文仲是个纨绔子弟不就成了,你看景云,他可有见他为浪荡名声所累?不照样活得好好的。我不知你到底为何着急上火。”
这般云淡风轻,急得沈氏直掉金豆子,“但文仲与景云他们毕竟不同,他年少却居高位,又在大理寺做官,每日尽干着得罪人的事,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他的错处,如此一来,岂不是平白给了那些言官参奏的把柄?”
钟氏是跟着老国公上过战场的女子,最受不得女人家哭个不停,当即也没了好脾性,“你操着这份儿心,你倒是同你儿子说去,你在我这里哭个不停,算怎么回事?”
不想,沈氏却是更委屈了,“母亲,那可是你孙子,你就一点不担心?”
钟氏心想,你儿子连公主和县主都能摆平,还会怕这些流言,但眼前这个女人太会哭了,她害怕,只给李妈妈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便会意上前道:“夫人,你还是先回去吧,老夫人要做早课了。”
沈氏也只能是起身,不想去到门外,正好碰见捧着经书的连玉枝,“舅母,你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你要让表哥娶阮蓁?可她不是好人,那日她是故意落水的,就是为了好嫁给表哥。”
沈氏从未怀疑过自家侄女,毕竟阮蓁的怯懦是有目共睹的,因怒道:“舅母知你向来同蓁蓁不对付,可也不能这么污蔑她,这样的话是可以乱说的吗?”
“舅母,我没有乱说,我有证据。”连玉枝虽有猜测,却没有什么切实证据,但她见不得阮蓁嫁给楚洵,只要一想到,详密的计划是出自她,因此被祖母责罚的是她,最终得益的却是阮蓁,她心里就恨得滴血。
凭什么?
凭什么踩着她往上爬?
她不管,只要她咬定当时阮蓁是自己跳的河,而非她所说的为了救她,当时夜色深沉,场面又混乱,料想也没几个人看得真切,还不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便是最终悔不了这桩婚事,能坏了她的名声也是好的。
然则她未曾开口,便收到来自钟氏的警告眼神,想起这几日没日没夜的抄经,抄得手都肿了,到嘴的话也只能憋了回去。
“玉枝,你先去佛堂。”
连玉枝撇撇嘴,虽不乐意,却还是听话地照做。
沈氏看了眼黑脸的钟氏,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连玉枝,目光在玉枝手中的托盘上睃寻,经书笔墨尚未干涸,显然是现抄的,而钟氏向来喜欢罚人抄经,她是做错了何事才被罚?
且似乎还同自己有关?
否则老夫人怎地故意支开她?
眯了眯眼,待玉枝离开,沈氏重新踅回了明间,“关于玉枝,母亲是不是有事瞒我?”
见钟氏心虚地往圈椅上靠,沈氏却是更加笃定,因而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势来,“李妈妈,你来说。”
李妈妈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原本是不受沈氏管束的,偏她的儿子在管厨房的买办,是个油水肥厚的差事,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了国公府的女主人,将来若是儿子的差事有个好歹,她少不得要被全家人埋怨,于是为难地看向钟氏。
两人做了几十年的主仆,钟氏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当即闭了闭眼,“既然夫人让你说,那你就说吧。”
也是听了李妈妈的话,沈氏方才知晓,原来她儿如今的困境,全拜连玉枝所赐,因而气焰难得的嚣张,竟然连尊称也不用了,“既然是你外孙女惹的祸事,这事儿母亲你必须得管。”
钟氏当了沈氏大半辈子的婆婆,何时见过这般疾言厉色的沈氏,可她理亏啊,腰杆挺不直,只能是无奈地道:“那你想我怎么管?”
沈氏立马说了她的想法,想要钟氏配合装病,便说是被流言气病的,以此来逼迫楚洵娶妻,好堵住悠悠众口。
“不成,不成,我坦坦荡荡一辈子,怎么能做这骗人之事?”“就是因为你从未做过,才能让人信服,要换做是我,装病也没用,母亲你说是吧?”
“还是不成,我这一把年纪,若是被人拆穿,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搁?”
“行,母亲不帮我也成,那我现在便去连府。”
“你去连府做什么?”
“当然是找我那好妹妹,你那好闺女,问一问她,是如何教的女儿,竟然干出这等下作的事。”
“连承新纳了一个贵妾,她心中正是郁结,你这个时候去烦她做什么?”
“那我可不管,又不是我的女儿,谁的女儿谁疼。”
钟氏被逼到这个份上,也只能是认了。
因着钟氏向来干练利落,从未有过装病的前科,所以家中后辈全都信了,看望的,送药的,送平安符的,侍疾的,病床前的孝子贤孙那是络绎不绝。
便是阮蓁,也不忘撑着病体在门外请安。
却独独只有楚洵没有到访。
苏绣百子千孙屏风后,老夫人刚打发走伺候汤药的楚桐,将碗中的汤药倒入木桶中,苦涩地看向沈氏,“我可是都按你说的做了,你可再不能怪我。要我说,你也别再折腾,你儿子那是大理寺少卿,专管办案子的大人,你这些小把戏,怎么能够糊弄住他?”
钟氏的装病,不单没有瞒过楚洵,也没有瞒过阮蓁。
阮蓁实在是没想到,即便如今流言蜚语喧嚣尘上,家中长辈如此逼迫他,他依旧不肯就范。
从来自负聪明的她,却在楚洵这里又一次的碰壁。
对前程的无望,让她在入住国公府一年。一来,头一次辗转难免,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
今夜是莲清守夜,就歇在外间的软榻上,听见动静便举着蜡烛进来,便看见自家小姐坐在青纱帐里,抱着膝盖,双眼无神地发呆。
莲清芳下烛台,将纱帐挂起,坐在床沿,问:“小姐在想什么?”
阮蓁摇摇头,“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怎会睡不着?
今日早晨,莲清前往大厨房去领饭食,受到厨娘异样的目光,一问之下才知道,小姐和表公子的事,如今已是人尽皆知,可无论是楚家还是表公子,却是半点表示也没有,小姐担忧也是有的。
叹了一口气,莲清安抚道:“小姐别听她们胡说,表公子是个端方君子,他会娶小姐的。”
但阮蓁却只是摇头,楚洵这人,是个君子不假,但却相当冷漠,上回在江州,若非她装昏,叫他没有退路,他未必会把自己从阮家带走。
是了,退路。
她如今尚且有退路在,他才会如此心不在焉。
若是她堵死了所有退路呢?
于是,莲清就看见自家小姐披着袍子就下床,转入高山流水苏绣屏风后的案头,烛光映照着她奋笔疾书的影子,不多时那影子停手,将信纸放在唇边吹干,而后放入信封,滴了蜡烛封口,转身出来后,已再没有独坐床头冷吹风的颓丧。
阮蓁将信递给莲清:“我记得你念叨着,再有几日便是你娘生辰,这样,明日你去府中告假,就说要回江州探亲,等您回到江州后,务必要亲自将这封信交到我爹手上。”
莲清离开后的第十日,阮蓁的继母和继姐来了金陵,一同带来的,还有她的婚事。
继母郑芸与她说,她爹知道了她在金陵闹出来的丑事,被人毁了清白却连个名分也没捞着,她再在国公府待下去,也是自甘下贱,不如趁现在江州没几个人知晓,赶紧跟她回去嫁人,而要嫁的人,却不是原先那个谢三郎,据说谢三郎早已失踪,而是江州另一大名鼎鼎的人物,江州首富何万山是也。
列位,这何万山何许人也?
年余不惑,克死了四任妻子,后院小妾通房无数,每年都有女子从他的后宅横着擡出来,嫁给这样的男人,当真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得不说,她爹下的这一剂药有些生猛。
但既然她爹梯子已搭好,她自然没有不爬的道理,阮蓁红着眼眶来到了照雪斋,欲求楚洵替她摆平这事。
而至于,要如何摆平,参照上回谢家的事儿,最便宜的法子,便是给她找一个好婆家,可如今满金陵谁人不知她和楚洵的事儿,又有谁会娶她?
再者说,你毁了人家女子名节,叫人家不得不嫁去这样的狼窝,你难道就不亏心?
只是,当阮蓁去到照雪斋,却被告知,这几日他皆宿在大理寺,还不知何时才能归府。
阮蓁可等不起,尽管天儿下着雨,还是叫莲清一同前往去大理寺,因是下雨天,楚府的主子都要用马车,已无多余的马车供她使,最终主仆两人是走着去的大理寺,好在离得不远,磕磕绊绊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到大理寺外,阮蓁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大理寺少卿的表妹,找他有急事儿,还请通传一二。
那衙役扫了阮蓁一眼,见她虽面若桃花,服侍钗环却不考究,且身边只跟着一个穿戴并不体面的丫鬟,以及那寻常百姓用的油纸伞,还是半旧的。主仆两人落雨天出门,连驾马车也没有,如此寒酸,怎能是楚少卿的表妹?
因而冷声叱她:“大胆刁民,竟敢冒充官员家眷。”
“来人,将这冒充楚大人的家眷的女子拿下,打入天牢。”
话音落,便又两个官差过来,莲清举着伞,将阮蓁护在身后,而阮蓁则扣着门环,不住地敲门。
随着衙差迫近,敲击声也越发急促。
正当莲清被一个衙差制服,油纸伞落下,阮蓁本能地擡手遮雨,狼狈不堪时,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阮小姐吗?”
回眸望去,但见一身月白锦袍的兰衍,以及他身旁那个为靛青绸伞遮住上半张脸的男人。
虽伞面遮住了他一半的脸,只露出他高挺的鼻梁以及微抿的薄唇,以及那冷硬的下颌线。
但阮蓁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楚洵。
原本惊慌失措的眼,刹那间明亮如水,阮蓁提着裙摆就冲入雨中,三两步便行至楚洵面前,无视兰衍的存在,只扬起白净的小脸,眼晶晶地看着楚洵,“表哥,可算是等到你了。”
楚洵却皱眉,不耐烦道:“你来衙门做甚么?”
女子欢喜的面色一凝,片刻后,她低下头,小声道:“我找表哥是有急事。”
“有事待我回府再说。”楚洵吩咐昌平,“送表小姐回府。”
然话音刚落,便见女子咬紧唇瓣无声落泪,不由得揉了揉太阳xue,“进去再说。”
最终,阮蓁主仆得以进入大理寺的衙门,因楚洵和兰衍有要事相商的缘故,阮蓁主仆被留在外间。
而楚洵则同兰衍一道,去到里间议事。
一进屋,楚洵便问:“你急匆匆找我,是为何事?”
兰衍没有答话,而是取出一个画筒,展开后是一副雪域冬狩图,当中那个肩担雄鹰,骑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一身绛紫胡服,面如冠玉,身姿若松,端的是俊美无俦,身姿若仙,叫人看着十分眼熟。
“怎又是世子爷的画像?”帮忙展开画卷的昌平忍不住道。
楚洵眼中也是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暗色,可兰衍却没察觉出来,还问昌平,“又?这之前也有人为他作画?”
昌平道:“前段时日,也有女子,借着画像向世子爷表明心迹。”
兰衍好奇心起,“是谁,快与我说说。”
昌平犹豫间,楚洵冷声打断:“到底何事!”
兰衍摸了摸鼻子,这才尴尬开口,“我今日前来,是受一个女子所托。那个女子说,在冬狩之日,曾险些遇难,当时是一个托鹰的俊伟男子出现,才将她救出升天,她一直感恩在心,想要以身相许,可那个男子却似乎对她无意。那个女子得知后,茶不思饭不想,如今已然是衣衫渐宽,满目憔悴,弟我见知,实不忍心,便答应她,代她问一问你。”
说到此处,楚洵已然是似笑非笑,眼里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嘲意,尽管如此,兰衍还是一咬牙,继续道:“她想问你,你不愿娶她,可是因为她的身份?若是忧心她的身份会带累你的前程,她愿意脱离父族,一心只做你楚家妇。”
说罢,便顶着楚洵的眼看,等着他的答复。
他虽一个字没提女子的名讳,毕竟女子的名声要紧,但是不论这幅画,还是他言语中的机关,他都应该能猜到才是。
被如此尊贵的女子如此卑微地爱着,作为男子,便是没有情谊在,虚荣心也应得到极大满足,可楚洵却没有半点动容,反倒是语带轻讽道:“景云口中的这位小姐,是嫁不出去,还是怎地?”
楚家玉郎虽不近人情,但却鲜少又如此刻薄的时候,但兰衍身负重任,又不能因一句两句冷言冷语而打退堂鼓,忙道:“文仲,她好歹是个公主,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你当真没有一丝感动?”
既然这人装傻充楞,他便不得不摊开来说,然这人却依旧是不买账,反倒是冷冷睨他一眼,也不出声。
分明是个冷淡之极的态度,兰衍却不得硬着头皮道:“本来我皇姑母是打算将她嫁给左相四子,我表妹一开始也不反对,可这几日,也不知哪个碎嘴的,把你救你和阮家表妹的事说了,她如今是生死不愿嫁人,闹了好几回上吊,如今宫里是时时刻刻有人看着,我去看她时,她已把自己折腾得面目全非。文仲啊,我这个表妹,当真是爱惨了你,她说若是你怕尚公主影响仕途,这个公主她宁可不做,她还说她若是嫁给你,你可一并将那表妹也纳入门,绝不叫你半点为难。”
楚洵笑了,这笑却叫人瘆得慌,“这么说,我做什么,她都肯了?”
“便是我宠妾灭妻,私养外室,她也是毫不计较?”
“文仲,她毕竟是公主,你怎能如此对她?”
在兰衍为难的目光中,楚洵一把捞起桌案上的秋猎图,甩在兰衍的脸上,“这里是大理寺,你还真当是你拉纤保媒的地方?”
说罢,竟是转身离开。
画卷落地,兰衍赶紧弯腰去拾上,“文仲,你别走啊,你好歹给个说法啊,我回去也好交差。”
楚洵阴着一张脸出门,刚好同在门口踱步等待的阮蓁撞了个满怀。
“表哥。”
分开后,阮蓁羞赧地垂首,露出修长玉白的脖颈。
楚洵见之,别扭地别开脸,“说罢,你找我又是为何事!”
阮蓁有些难为情,头埋得更低了,还是莲清站了出来,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还望公子救救我家小姐。
兰衍也跟了出来,自然也听闻了莲清的控诉,方才明白这阮小姐可正是个苦命人,摊上这么个狠心的爹,自家女儿如今深陷流言,非但不好生宽慰,还怕她今后卖不着好价钱,竟是急着将她嫁给那么个畜生。
这下子楚洵只怕是不想娶,也得娶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即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楚文仲依旧没有打算娶这个表妹。
“我从前承诺认你做义妹,再帮你寻个好夫家,现在这话依旧作数。而至于你爹那头,你不必理会他,且放宽心住在国公府,其余事自有我替你周全。”
阮蓁也是没想到,至这个份儿上,他依旧不肯妥协,只管把从前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总算是逼红了眼眶,咬着唇瓣艰难地道:“可、可是,我如今这名声,谁家好儿郎还愿意娶我?”
这话虽不曾点透,却也不亚于逼婚,阮蓁小心翼翼地擡眸,就瞧见楚洵面色一沉,但不过片刻,他那抿平的唇角又松泛开来。
“谁说没有,这里不正好有一个?”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阮蓁就看到了同样震惊的兰衍。
兰衍指了指自己,“我?”
又指了指阮蓁冻红的鼻尖,“娶她?”
“文仲,你开什么玩笑?她……”
在兰衍要大放厥词之前,楚洵押着他回了里间,“上次在围场,你不是还说要娶她?”
兰衍心想:虽说你家表妹怯懦了些,但长得的确合我心意,上次围场过后,午夜梦回曾多次想起,这倒是难得一见,也曾虑过干脆便宜她,娶了她算了。但如今你这表妹同你不清不白,便是要娶也该你娶,推给我算怎么回事。但方才因为韶华的事惹了他,又不好同他硬刚。
想起韶华,兰衍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要说你这表妹,也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与我倒也算是登对,只她这家世欠佳,同你的事儿如今又是人尽皆知,我倒是无所谓,但家中长辈只怕不依,娶妻怕是不成了,不如我纳她作贵妾,你以为如何?”
她若是纳了阮蓁,一来也算是全了一直以来的夙愿,二来宫里的表妹也不会再寻死觅活,而她却不过牺牲一个妾位,实在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楚洵冷冷看他一眼,也不出声,但那意思却相当明显:我楚洵的表妹,给你做妾,你也配!
兰衍讪讪一笑,“她是你的表妹,我怎么会委屈她,我保证除了正妻的名分,其余正妻有的,她一概也有,如此一来,你可放心?”
楚洵仍旧是不开口,只沉默地盯着他看,看得兰衍头皮发麻,“你别急着拒绝,不如我先问一问她再说?”
在兰衍看来,给他做妾,自然是比给一个老头子做妻来得体面,却不想当他出门去,兴冲冲说出他的想法,女子却是委屈得直落泪,“多谢兰公子好意,然我命虽不济,却也不至于自甘堕落到去给人做妾。”
她话是对兰衍说的,但目光却落在楚洵脸上,眼里满是埋怨。
可楚洵神色却始终淡淡,对于女子的哀怨全然无动于衷。
阮蓁失望地收回目光,从廊道下至庭院,落荒而逃。
“她怎么哭了?做我的妾,就这么委屈?”兰衍指着阮蓁凌乱的背影,“你不去哄哄你表妹,我瞧着她哭得好伤心。”
话音落,兰衍又摇了摇头,等着这人去哄人,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他翻过阑干,跟着阮蓁儿去,“阮小姐,你等等我。”
兰衍堂堂八尺男儿,腿自然很是颀长,不多时便追上了阮蓁。
“景云方才不是有意羞辱小姐,实则是景云的妻位连景云自己也做不得主,若有冒犯小姐,景云这厢给小姐赔个不是,还望阮小姐原谅则个。”
说罢,朝阮蓁严肃地打了个拱。
阮蓁轻摇头,哽咽道:“我明白的,兰公子也是一片好心,是为了帮我。”
“我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
“你既然不怪我,为何哭得这般伤心?”兰衍自然而然地自绣袋抽出自己的帕子,要给阮蓁擦泪,却不想阮蓁避之如蛇蝎,连退了两步不说,还担忧地看向楚洵。
就好似,就好似害怕楚洵看见这一幕,因而避嫌。
兰衍是风流场上打滚的人,顷刻间便理清了这里头的头绪,因而佻达地一笑,“阮小姐之所以难过,是因为文仲吧?”
女子虽不言语,可濡湿的眼睫却轻颤了颤,兰衍也是欢场老手了,自然窥探到了一二,但还不够明朗,便又诈道:“是因为他亲手将你推给我,还让你做妾,所以你伤心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自知身份卑微,哪里敢肖想表哥。”
兰衍抓住破绽反问:“是不敢,并不是不想,对不对?”
阮蓁愣了愣,而后依旧是否认,可对上兰衍那笃定的眼神,又慌乱地别开眼。
兰衍还欲再问,女子已起身离开,因走得甚急,甚至掉落了腰间佩戴的香囊也未曾察觉。
兰衍墨眸微眯,将那香囊拾起,又回到了连廊上的楚洵。
“亏你还是主管刑狱的楚少卿,竟然察觉不到自家表妹的心思。”
楚洵闻言并不答话,依旧自顾自走着。
兰衍絮絮叨叨道:“方才我问你表妹,可是因为我让她做妾,叫她受到了侮辱。她摇头。后来,我又问她,可是因为你亲手将她与我做妾这才伤心,她却呆住了。我还待要问,她便逃了,连这香囊落下也不曾察觉。楚二公子,楚世子,楚少卿,您说说看,您这个表妹是个什么心思?”
楚洵甚至连步子都不曾停歇,只敷衍道:“我又不是她,怎会知她的心思?”
于兰衍而言,这话已说得十分明白,只要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不明白?况且,楚洵可不是什么傻子,是文曲星下凡,是大梁是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是如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俊彦。
兰衍恍然大悟,隔空点了点楚洵的头,“你一早便知她痴恋你?是也不是?”
昌平在一旁,听得是直摇头,自家公子焉能不知?表小姐,曾为世子爷搏命,在围场时,以为世子爷故去,望着他的尸首哭得痛不欲生,比国公夫人还要了解世子爷的喜好,这样浓烈的爱意,但凡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但昌平也明白,自家世子爷郎心似铁,并不会因为女子的痴情便心软,前头的宛平县主和韶华公主不就是先例。
果不其然,世子爷并不回答,只接过他手中的绸伞没入雨中,是显而易见的逃避。
如此地冷漠无情,看得兰衍是眼睛发直,对一旁的昌平道:“真是奇了怪了,就你家主子这样的冰山,竟然有如此多的女子前赴后继为他痴狂,也不知这些女子是眼神出了问题,还是脑子不灵光?”
这排揎主子的话,昌平可不敢接。
兰衍觉得无趣,便也打算告辞,只他到了大理寺的门外,却发现阮蓁主仆使着同一把纸伞,风雨甚大,瞧去恁地可怜。
他向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便跟了上去,“阮妹妹,我家离英国公府不远,也算是顺路,不如我送你一程?”
阮蓁有些为难,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可她看了眼脚上的绣花鞋,出来这么久,鞋子已经湿透,再走半个时辰回去,指不定得染上风寒,便僵硬地点了点头。
可正当她和莲清,要随兰衍过一旁的马车去时,昌平却行色匆匆地跑了过来,“表小姐,我送你回府。”
阮蓁猛然一回眸,盯向另一个方向的楚洵,“是表哥让你来送我?”
虽说,方才的确是世子爷见兰公子纠缠表小姐,这才指派了他回府去取并不常用的一方砚台,昌平还纳闷,这人分明就是想要他去送人,为何不明说,但总不能拆自家主子的台,便道:“是小人刚好要回府,替世子爷取东西。”
话音落,昌平便看到女子清亮的眸子霎时暗淡无光,看到这里,昌平似乎有些理解世子爷的作为。
既然注定不能回应的感情,便没有必要拖泥带水。
但似乎世子爷的避忌是毫无作用,表小姐似乎早已对世子爷泥足深陷,再也无法自拔。
阮蓁若是知晓昌平的想法,只怕会翻一个白眼,她可没有热脸贴人冷屁股的嗜好,她之所以对楚洵殷勤备至,不过是贪图的尊荣与体面罢了。
而如今这份尊荣与体面,已近在眼前,她绝不会因楚洵的拒绝而放弃。
又或者说,楚洵今日的态度,并非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的确是她打出去的一张牌,却不是唯一的牌,更不是她的底牌。
阮蓁思绪复杂地回到溪山院时,华灯已经初上,她与阮宁在月洞门下撞了个正着。
阮蓁往廊道走,阮宁便堵在她跟前。阮蓁往庭院走,阮宁便干脆双手叉腰,轻慢道:“我都听说了,你去了大理寺,怎么,不想嫁给何老爷,去求你表哥做主?”
上下打量一眼,望着她明显哭过的眼睛,阮宁又幸灾乐祸道:“不过看你这副德性,想必他是不肯帮你吧?”
莲清一听,便要上前理论,却被阮蓁拉住。
见阮蓁这般没骨气,阮宁更是笑得肆意,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丫鬟便上前来,将莲清拖走。
莲清四肢被钳住,嘴也被捂住,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是惊恐地看向阮蓁。
而阮蓁却只是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这里是国公府,而非阮府,姐姐如此明目张胆,若是传出去,叫曹家的人知晓了,影响姐姐与曹家的婚事可怎么办?”
海宁曹家的婚事,可是母亲好容易替他谋划来的,阮宁自然不会不顾忌,因没好气道,“把她带下去,我同二小姐单独有话说。”
等丫鬟们离开,阮宁便开始蔑笑道:“何老爷这事儿,你与其求你表哥,倒不如来求我,我喜欢看你求我的样子。”
阮宁以为,这一回和以往并无不同,她一定会为了不嫁给那个何老爷,而低声下气地求自己,从前为了一筐炭,她就能向自己低头,为了几尺布头,在冷风中站半天也不肯走,她向来是没有骨气的。
却不想这一回,这人却全然不为所动,反倒是平静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唱戏的,这叫阮宁恼羞成怒:“怎么?不信我的话?实话告诉你好了,因为你在金陵闹出来的丑事,父亲对你失望之极,根本就懒得管你的婚事,你的婚事如今全捏在我母亲手里,是让你嫁一个老鳏夫,还是嫁一个瘸子,还是嫁一个俊彦,全皆在我母亲的一念之间。”
言毕,阮宁垂首,扫了一眼地面的宝相纹地砖,“若是你肯跪下来求我,说不准我一心软,便劝母亲给你另寻一户人家。”
就在阮宁看过来时,阮蓁也在看她。
阮宁六分肖似郑氏,也算是清丽佳人,可偏生郑氏喜欢在她身上堆砌金玉绸缎,就比如现在,一身富丽堂皇的灯锦,白日还不觉着如何出挑,如今站在夜里的灯笼下,却是格外的璀璨夺目。
灯锦一匹得要一百两银子,江州寻常三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也不过十两银子,这阮宁哪里来的银子置办?
郑氏父亲也就是一个镖师,能有什么嫁妆给她?
而她爹原也不过是耕读之家,虽有俸禄,但还不够自己日常笔墨纸砚的开销,而她爹虽不是什么清官,但官场的打点又岂是小数目,再无余力填补这一大家子的富贵开销?那阮宁母女挥霍的银钱从何而来?
自然是阮蓁母亲的嫁妆。
刚回江州时,阮蓁便发现阮宁母女总是穿戴她母亲的旧物,便是连家具摆件也是随意使用,阮蓁便提议要接收她母亲的嫁妆,毕竟按大梁的律令,女子若是去世,其嫁妆则应全由其子女接收,断然没有被继室继承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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