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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春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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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春恨……

权势如同水草,生在幽潭,攀附岩隙,柔若无骨,却无处不在。静水流深时不觉得,暗流涌动时却缠得人窒息。帝王将相俯身掬水,指缝间漏下的尽是它的藤蔓——它早已在深处织好了网。

人日过后,宫里饮宴渐少,便轮到各世家豪门走动起来。若要问如今的洛京城里哪家风头最劲?

数第一的,自然是长沙王府。如今的司马乂既得帝后支持,又得京城宗室敬重,还有各世家力挺,远比当初的赵王与齐王得人心。

其次,便是此次倒齐的功臣——凉州刺史府与东海王府。

只是张茂早前便与左右透露过开春要回凉州的打算,自己又借着养伤的由头与裴妍闭门谢客,深居简出。一众人等捉不到他,只好往东海王府跑。

东海王来者不拒,广纳贤士,趁机收获一大波拥鼐,府里门客更是多了几倍。

意外之喜的当属裴家二房。因与俩家皆有姻亲,沉寂多时的钜鹿郡公府也跟着门庭若市起来。先是长沙王借天子圣谕给裴崇去了调令,迁其为中书侍郎,建始殿供奉,承爵钜鹿郡公;羊后又下旨增始平公主汤沐邑千户,宫宴座次毗邻皇后,给足这位继女体面。于是,那些曾经疏远的亲朋故旧纷纷登门道贺。

二房主事的王夫人尚未归京,小郭氏身体素来不好,扛不住事儿。无法,只好由始平公主里外周旋。

这日,华灯初上。始平好不容易送走一批来客,正半靠在榻上任侍女在身后揉按,就见皮挡撩起,一阵凛冽的寒风卷过,驸马裴该揉着眉心走了进来。

她一脸惊奇:“那么早就散了?”往常儿郎聚宴,混闹到子时都是常有的。

裴该点头,沉声坐到榻尾,就着始平的杯子啜了口热茶。

始平见他似有心事,忙擡手挥退侍女。

“方才,台城收到急报,长安与邺城……再度募兵。”良久,裴该吐出从司马毗那里得来的消息。

始平一惊,眸中闪过愠怒,咬牙道:“二贼焉敢!”

裴该凝视着手边的杯口良久,忽而,眸子沉了下来,下定决心似的,与妻子商量:“张二郎与元娘欲上巳之后动身。彼时,大伯母与大兄一家也会同去。”

始平看向他,眸光微闪:“你是说……”

“这两年,眼瞅着元娘知事起来。阿拂与阿瑢托付与她,我们也能放心。”

“何至于此……”始平惊坐起来,毕竟是做母亲的。孩子们才多大?凉州距离京城千里,光路上就得走几个月。风餐露宿的,万一水土不服,两个小儿如何受得住?

“听闻,皇甫神医也会同去。有他照料,孩子定会无虞。”裴该放下杯子,轻拍公主的手,沉声劝道。

哎!他又何尝想让孩子们遭这份罪,可眼见着京城不太平,往后不定有更大的祸事,总得为孩子留条活路吧!

“而今不仅我们裴家,听闻各大世家皆在暗中布置族人南渡江左。”

“南下?那虫蝇蚊扰的蛮瘴之地,何时也成了上等郡县!当真乾坤倒转!”始平心里藏着愠怒,手里捶腿的玉棍扔在楠木小几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莫动气,”裴该安抚地将妻子揽在怀里,轻拍她的肩背,安抚道,“时局多艰,各家家主皆是老成谋国之人。他们尚且如此决断,何况我等?”

始平渐渐冷静下来,心里天人交战。她深知丈夫的话在理,可母性本能,使她舍不得年幼的孩子。

“若论路途,江左还近些。只是我们在吴越无甚至亲。不若将孩子托付给张家。凉州远离中原,安定张氏又是一方霸主。有张二郎与元娘罩着,比孩子们战战兢兢地活在京城,岂非强上许多?”裴该斟酌道。

始平沉吟半晌,终是没舍得下决断,但也没拒绝——“送孩子离京是大事。阿家下月便归,何妨问问她老人家的意思?”

裴该点头,知道妻子已经动摇,那就等母亲回来再商量吧。

“听说你把温泉庄子借给张二郎了?”他忽然问起旁的事。

“元娘说,张二郎箭伤不轻,至今受不得风,想借温泉疗养。我那庄子与其空着,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与他治伤用。”话到此处,始平忽而轻叹,“若真如你所说,要把孩子托给他俩,往后受他们照拂的地方多着哪!”

……

春寒料峭,院外起了大风,偶尔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更显得这方寸之地温暖可贵。裴妍并不觉得冷,相反,氤氲的热气浮上来,将她的脸薰得红扑扑的。

她侧过头,见身边的张茂靠着石壁闭目养神。火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平日里清冷的眉眼此刻也显得温和许多。

因伤口不能碰水,他一直站在池中,只腰腹以下泡在温泉里。即便如此,他的身上依然被热气蒸成了桃花色,那些遍布其上的旧疤更显狰狞。

裴妍看了眼立于温泉旁的更漏,轻声提醒道:“再泡一会儿就上去吧!”

张茂这才睁眼,星眸清亮,浓长的睫毛上沾染着一层水汽,眨巴一下,一溜水珠顺着刀刻斧裁的侧脸滚落下来,滴在他精壮的胸膛上,随着那些蜿蜒的疤痕,层层滑落。

裴妍听到自己咽了咽口水——若非他伤势未愈,需养精蓄锐,她倒真想扑上去狠狠地亲一亲、品一品。意识到这点,她忽而在心里把自己呸了一遍,脸上也烫得浑似火烧,临水自照,两颊仿若春日里盛开的桃花——此前都是他急不可耐,怎么如今反而倒转了呢?

她耳尖滚热,连忙别过脸去,伸手取过一旁的干布递给他:“当心风寒。”

张茂接过布巾,披在肩头,低笑一声:“这点寒凉算什么?姑臧的秋日都比它冷三分。”

他一边擦拭脸上的水珠,一边擡眼看向裴妍,眼里满含戏谑,明知故问:“倒是你,脸怎么红成这样?莫不是泡久了,上火?”

裴妍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可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冲,反倒显得心虚,便故作镇定地拢了拢身上的罩衫,起身道,“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张茂见她转身要走,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急什么?”他的掌心还带着温泉的热度,烫得裴妍心头一跳。

“站着泡久了,有些腿麻……你来帮我按按?”就听他语调慵懒地道。

无赖!她哪里不懂他的意思?想到他在水下□□,还要她来揉按?裴妍的脸一路红到了脖颈,连耳尖都成了赤色。

她啐了他一口,“不正经,懒得理你!”一撩水花,起身要往另一头去,却再次被他拽回了身边。

“哎!别闹!”她嗔道。

“阿妍……”出乎意料地,张茂这次却收起玩笑,声音也低沉下来,带着几分认真。

“其实……我的伤已无大碍,你不需要日日陪着我的。”

裴妍转头,眨巴着眼睛,没明白他的意思,怪道:“你是我的丈夫。我不陪你疗伤,做什么去?”

“再有一个多月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张茂牵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凝视着她解释道,“你自小在洛阳长大,定有许多不舍吧?这段时日何妨与故友多聚一聚,再看看这京城的风物?”

此去凉州,不同于以往。可以说是举家避难。除了他们一家外——裴家长房、张瑗一家、薛翊一家,还有皇甫神医,皆会同去。大家虽没有明说,但彼此心中有数——此一去,短期内不会再回中原!甚而,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就像蒲公英的种子,被命运的风吹散,飘向未知的远方,再难回归故土。

原来他是想让她与家乡告别!

裴妍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升起一丝感动,一丝落寞。

她微微叹气,转过身来,芊芊玉臂缠上他的脖颈。

“你十年前便来我家,当知道的——我虽长在京城,但处得来的同龄人并不多,满打满算就那么几个:阿妡,韩芷,河东公主,王家的清风与和风,郭家的几位表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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