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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倒猢狲不及散,一朝天子一朝臣 树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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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倒猢狲不及散,一朝天子一朝臣树倒……

暗夜无极,晦暗的宫灯映照在宫门的铜把手上。

狭长的甬道上站满了昼警夕惕的兵士,曾经穿梭不已的宫娥黄门,似乎一夜之间被肃得干净,地面来不及清洗,浓重的血痕凝成淤块,在蒸腾而出的水汽里散发着浓烈的腥气。

“逸民?逸民!”裴??在一阵剧痛中转醒。他勉强睁开眼,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张华焦灼地脸正悬于他的上方。

他捂住犹自钝痛的后脑缓缓坐起,待适应黑暗后,才看清,原来他正身处一间空荡的宫室内,门窗紧闭,不见光亮,身下凉意袭人,自己正坐在冰凉的地砖上。

方才是张华在推他。

只见张华进贤冠歪斜,鬓发散乱,玄底赤边的朝服外袍似被撕扯过,凌乱地套在他瘦削的身上。

他在张华的搀扶下,极为艰难地挪到柱子边靠着,环视四周,不见来人,门窗早被人封死,门口有军士来回巡逻的走动声。

“娘娘呢?”他没有问张华缘何在此,而是第一时间问起贾后。

张华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裴??自知,贾后怕是与自家差不多,皆是凶多吉少。

昨夜,他得宫中宣召后,匆匆随黄门入宫,刚进宫门,却被一队军士围住。他知大事不妙,却仍抱着一丝希望,要求面见天子。

谁知,对方将领突然朝自己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他只觉后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他已躺在这暗无天日的旧殿之中。

幕后黑手是谁?他看向身边的张华,心里已有猜测。

张华表情凝重,只幽幽说了两个字:“赵王。”

果然!

外面雷声阵阵,刺眼的电光犹如坟前的鬼火,透过轻薄的窗纸打在二人苍白的脸上,更衬得两位曾经的权臣面无血色。

“太子薨,诸侯乱。臣不臣,国不国!”张华倚柱长叹,眼底老泪纵横,清辉不复。

事已至此,凭他再能耐,也无力回天。

裴??与张华虽一个出身世家,一个出身寒门,但入仕以来,俩人一直私交甚笃。

裴??知道,张华这些年,背负着皇后佞臣的骂名,实则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国,尽己所能地平衡宗室、外戚、士族。不成想,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裴??无奈摇头,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长年累月为政事操劳,握笔的指节处结了一层厚茧,未过不惑,却已鬓染白霜。

回想他的前半生,没有似别家士族浪荡子那样,将光阴耗在声色犬马中,而是无一刻不在为这个家国筹谋,到头来,他却沦为了宗室与外戚相争的筏子。

裴??无力地仰靠在身后斑驳的梁柱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灰败,前尘过往,如走马观灯般,自眼前匆匆掠过——出身高门,少年成名,联姻外戚,袭爵封公,手握权柄,纵横捭阖,左右逢源,位极人臣……

谁能想到,一朝落败,竟沦为阶下刑囚,生死难测。

怕死吗?他收掌成拳,死在他手下的人少吗?屠三杨的时候,灭汝阳王的时候,他又何曾问过他们怕不怕死?

想活吗?他仰头,任一滴浊泪滚落鬓边,事已至此,他已多次挡了赵王和其他诸侯的路,他们能让自己茍活吗?

枉他自诩聪明,临了,连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他这一生真是,天大的笑话!

与之相距不过百米的建始殿内,一群兵士正围着一个黑矮的妇人。

这妇人尽管头发散乱,钗鬓歪斜,织金的凤纹深衣凌乱地披在身上,但她仍勉力端坐席中,眼中锐气犹在,落魄之中仍有一丝上位者的气度。

“娘娘,离宫的时辰到了。”一旁的兵士小声劝道。

她毕竟曾是大权独揽的皇后,小兵不敢用强。

然而,贾南风仿如未闻,依然不为所动,那兵士没办法,只好去请队正。

负责押解贾南风的队正是孙会的另一个从弟,名唤孙薪。

孙家今朝得势,对于贾家这种秋后的蚂蚱一点不惧。

他进得殿内,看到端坐于席的贾南风,二话不说,一脚踹在她的心窝上,斥道:“都废为庶人了,还当自己是皇后呢?”

贾南风只觉胸口一阵钝痛,人也重重地跌落在地。她捂住心口,挣扎着起身,不可置信地望向来人,大怒:“就算本宫被废,也曾是天子发妻,诸公主之母。你这样无礼于我,不怕天子怪罪!”

孙薪冷笑一声:“天子自坐明堂,不日将另娶高门贵女。你这个丑妇,只配在金墉城里等死!至于你那几个女儿女婿,自有我们大王关照,就不劳你这个庶人操心了!”

听到女儿被点名,贾南风虎躯一震,难掩慈母心肠:“天子尚在,赵王何敢动公主!”

“哈!天子?他对我家大王敬重得很,说到底人家才是一家子,不劳你这个外姓人操心!”孙薪得意道,“再告知你一声,好叫你死心。贾家一门,包括你那宝贝侄儿贾谧,皆已伏诛。还有姓张的和姓裴的两个狗腿子,也都在我们手里。你啊,翻不了身啦!”

杀人诛心,贾南风不是个好人,但绝对是贾家的领路人。

在她的心里,除了自己的几个女儿,最要紧的便是贾家人。

当听说贾家已然族灭时,她只觉五雷轰顶,矮胖的身子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颓然倒地,好似被抽去了精气神般,充满戾气的眸子瞬间失了颜色。

孙薪一挥手,两边的军士一拥而上,竟不顾礼仪,或抱头或抱脚地将贾南风擡走。

这位执政了十年的皇后,竟沦落到和她的婆婆同一个下场——流放金墉城。三日后,她们还会有更为相同的结局——死在那里。

旧人旧事即将落幕,新贵们便迫不及待地登场。

太极殿外,风雨欲来,黑沉的墨云似张开嘴的巨兽,即将吞噬这座充满冤孽的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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