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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他沉默着缓步逼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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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他沉默着缓步逼近。

呼啸的北风中,一个工匠举手挡在身前,快步走上龙门山。

他是从安西龟兹来到这神都洛阳的,受贵族聘请在此为一位在北魏时期负有盛名的先祖开窟造像供奉。

然走到那尊巨大佛像附近的时候,好奇地停了下来。

有女立在大佛前无比平坦的广场[1]上,衣裾被大风震出起伏不定的波浪。

帷帽帽檐的白色轻纱及至膝弯,亦被吹得从中间向两边拂开,但也只能看到其长颈上带着绿松石、玛瑙等物串成的串饰。

身旁还有一位容貌异域的老翁垂头侍立,双手都是劳作的痕迹,应该与自己一样同为工匠,而这位贵族娘子大约也是来此为家中亲人造像供奉的。

同伴已经在催促,他不敢再停留,立即去追逐。

而那名年长的工匠也望着面前数丈高的石壁,拱手询问:“不知贵人欲在哪里开凿。”

女子环视一圈,最终微微仰头,目光落在了距大佛最远且临伊水的那一面:“就在龙门山顶以东最偏僻的一隅开窟凿像,不必多大,能容一人便好。”

工匠沉思片刻,神色带着惊愕。

这样的规格实在是太小,与洛阳很多贵族为先祖开凿的佛像形成巨大差异,令人不禁去想果真是在为家中亲人而供奉佛像?

不过也确实有门阀子弟谨记先祖薄葬、俭节之遗言,但心中又想表示对先祖的敬重,所以开凿的佛像亦不侈靡,仅表孝德。

遂再问:“那佛像应要如何雕凿。”

很多贵族所造的供奉像,皆会融入供奉人的容貌,以此来加深自己与佛的联系。

女子默了默,像在回忆那人的声音笑貌,而后轻念:“有匪君子,温其如玉,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工匠行下一礼:“仆已知道。”

从小在乐坊长大的少年刘虞穿着红色圆领袍、戴黑色幞头,恭敬侍立在数十步,视线一直跟随着离开的工匠,直至人不见,危险彻底解除才重新看向伫立在前方的佳人。

见大风逐渐变得凌厉起来,他急行上前:“褚昭仪。”

褚清思循声望向少年,彷佛还未能习惯身旁突然多了个人。

平乐公主李如仪自来到洛阳以后,因不能再常去长安四周的离宫,于是每年寒冬都改成去温泉宫,有时兴起还相邀诸夫人与自己一同前往。

在李询被赐死的这一年多里,平乐公主常常相邀她出游,寒冬沐温泉,春秋于洛水河畔看鹿食草。

前几日休沐,又再次遣人去家中邀请。

温泉宫位于崤函北道中部的渑池县,临近邙山、黄河。

自古就有帝王离宫修建在此。

温泉宫之中,楼阙林立,照灼云霞,凿池引汤泉。

她在渑池停留三日后,于冬十一月朔先平乐公主返回洛阳。

还未归家就先来了伊阙。

因为从安西来的这些工匠身上无多余的钱帛,大多就居住在龙门山附近。

而平乐公主如此频繁接触并交好女皇身旁掌起草诏书之人,无疑是严重涉入政治。

但女皇始终都一笑置之。

听闻曾经寡居时,还为了身边一个男宠去求阿娘给职位。

女皇亦也不曾拒绝,满足了这个女儿。

因为妇人并不介意女儿拥有权势,权力被男人掌握了很长的一段岁月,即使是身为女人的女皇在拥有权力之后,也不知不觉的早已站在其身后。

所以宠爱女儿,猜忌亲子。

如从前所有的男性君王一样。

她不觉得女儿能够即位,能够接续自己成为第二位女帝。

同时也从未打算立女儿为储君。

面对女子审视的目光,刘虞恍若无闻,只是尽自己的职能劝谏:“仆听四娘说褚昭仪的身体需常年休养,而且昭仪又是刚从汤泉之中出来,暂不能受寒,不然沐汤泉便成无用之功,还是勿要在此久立。”

褚清思颔首的同时,唇角出于惯性的弯起。

她转身,站立在广场之上,远望伊水对面,语气含有一丝乐于接受的无奈:“无功岂能受禄,我既受了,自然要尽心为四娘行事。”

刘虞默然。

他就是那个“禄”。

在太子李询被赐死之后,平乐公主虽然为此伤心不已,但也知道自己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女皇给予的,所以不敢直接以自己或褒王武陵仪的名义为长兄李询供奉佛像。

不然,这无疑是公然与女皇对抗。

而能够在龙门凿窟供奉的也绝非是庶民。

遂在前几日,平乐公主才邀请女子与自己一同去温泉宫,请求其出面为长兄供奉一尊佛像。

同时还将自己赠与给她。

少年欲要伸手扶持下山的女子。

褚清思看着即将落在自己右臂上的那只手,出言玩笑:“我身体虽不如常人健康,应该也还未到需用木杖的地步。”

刘虞迅速将手撤回身前,不卑不亢的拱手请罪,毫不惊惶:“是仆在四娘身旁习惯如此了,请昭仪治罪。”

褚清思别有深意的笑着注视许久。

最后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履过石阶往下走。

*

从广场下来,走到停在伊水畔的高车旁。

刘虞刚伸出手臂给女子借力上车驾。

忽然便有密集的马蹄声从右边传来。

等待少顷,只看见车马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朝着洛阳的方向行进。

其中从车数乘,前后各有数十个武士护卫。

而第一驾车是士大夫才能乘坐的饰车骈马。

已经站在车辕上的褚清思稍垂了垂长睫,在想最近女皇是否从有长安召见了何人来洛阳。

直至一句熟悉的“褚昭仪”将她的思绪惊醒。

褚清思猛然擡眼,看清为首之人后,愕然道:“魏阿兄?”

大败突厥以后,庭、伊二州需要定夺的事务也皆已被检校大都督李闻道在一月之内就全部处置完毕,随即便上书请求归洛。

魏通是奉命前去函谷关迎接的。

那...

那阿兄也应该与其一同在这里。

褚清思将目光投向那驾轺车,竹子所制成的车帷不能被大风吹动分毫,因此也不能知道车内的状况,更不知道里面是否正踞坐着一人,默默在听着他们谈话。

在魏通打量着刘虞的时候,后方又有一队车马再次疾奔而来。

因前方的车马岿然不动,他们只能减缓速度,但洛阳是国都之一,通往天下的驰道足以能够容纳四驾车并行通过。

可马蹄声却是逐渐消失了,似乎已经停下。

唯一的解释就是后到的数骑与魏通是一起的。

未几,一人按辔徐行,从左右两侧的空旷之地出现在人前。

武士也立即避让。

褚清思警觉看着,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匹比人更早进入视野的马。

是一匹黑色的马。

虽然没有任何装饰,但鬃毛及被被捆缚起来的马尾皆是柔顺光亮。

褚清思:“....”

这是跃景。

因平常它总是戴络头、玉当卢,络头革带之上还饰有金色小花,所以一时难以认出。

然后,她顺着竖鬃往前面看。

缰绳被一只大掌抓在手中,或许是率兵征战的缘故,上面的青筋因精瘦而更加明显,再往上是有力的臂膀,宽阔的胸膛,纹饰简单的玄青缺胯袍。

不茍言笑的薄唇,挺拔的剑眉。

最终,褚清思撞入那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

这就证明,马上的人从始至终都在谛视着自己。

六月前才到公主身旁的刘虞只见过魏通,未曾见过已在外两年的男子,可结合从平乐公主那里所得知的□□势也能明白这是大败突厥归洛的鸾台侍郎。

于是迅速收回举起的手臂,要向其行礼。

在此过程中,太过急切的动作也不免与女子的手指相碰。

李闻道的目光在二人几乎算是相握的手、臂巡视一圈。

女子所戴的白纱帷帽,也被少年拿在手中。

即使他早已从侍从口中得知女子前不久成为昭仪,更得女皇宠信。

然却未曾想到能有如此大的惊喜等着自己。

男子扯出一个笑来,喉中被灌入刺骨的冷风,嗓音清冽:“褚昭仪的兴致还挺好,朔风如此强劲,气候寒冷,居然...”

随即,李闻道扫了眼比之前那个陆深还不如的瘦弱少年,逐字吐出:“与、人、出游。”

察觉到男子语气中的戏谑之意,褚清思也突然被激起那股韧劲。

她握住少年收回的手,轻轻一笑:“我在佛寺幽居的时候,因无趣而四处玩乐,见他独自一人在洛水边清洗衣服,询问过才知道父母皆已离世,家中还有弟弟妹妹要抚养,只能被迫放弃读书,不得不以耕种为生,劳作前后又需整理家务。”

“少年最是意气俊逸之时,怎能如此就泯然众人?所以我也自然怜爱,故才学玉阳公主将其带在身旁亲自教导,希望他以后能够入朝野,为女皇效命。”

刘虞不敢再动,只是垂头默不作声。

李闻道敛起笑意,神色淡淡:“那就祝褚昭仪如愿。”

而后,男子夹了下马腹,驰马径直离开。

魏通及武士也随之跟上。

褚清思站在原地不动,眉眼之间的肌肤忽轻微皱起,风似乎带来了什么,但实在太淡,转瞬就即逝,根本来不及去辨识。

她的目光疑惑追随着男子的背影。

很快后面的车马也从旁边经过。

这次,左右两侧车帷被轻易吹动。

褚清思下意识看了眼。

从庭州到洛阳有千里之远,原本应该是男子乘坐这驾车返归洛阳的,可如今车内却空无一人。

且抵达洛阳的时日也缩短了七八日。

大概是他嫌弃车驾的速度过慢,所以都是乘马。

待武士全部离开,刘虞小声提醒久立不动的女子:“昭仪不是也要入宫谒见女皇?”

褚清思不再继续往下去想,松开手便弯腰进入车中。

每荀休沐只有三日,但她此次休沐已稽延两日之久。

*

已在前方的男子猛拽缰绳,于大道一侧停下。

然后控马调转方向。

朝着远处伊水畔瞥去。

及至亲眼目睹那名少年上了后面所跟随着的从车,而非是女子所乘坐的车驾,他才敛起眸色,轻嗤一声,继续往洛阳城门疾驰。

*

将入洛阳城门时。

褚清思伸手拍停还在行进中的车,朝外言道:“翁翁,命那名少年来驾车。”

老翁惶惶不安的转头询问:“小娘子,可是仆驾得不好。”

褚清思莞尔而笑:“只是觉得他应该也很想见识一下宫室威严,何况天气严寒,翁翁从渑池驾车到洛阳已经,即使穿戴有手衣,但也伤身,以后出行也确实理应命正在壮年之人驾车。”

惟恐老翁会多想,她随即宽解:“翁翁不必因此忧思,在我心中你已经是家人,因为是家人所以才更眷顾,何况家中事务我不能常常管束,始终都缺一个家臣,翁翁以后可愿意为众人之长。”

老翁心中既欣喜,又觉惶恐,自己仅为一庶民,曾蒙陇西郡公及大郎君,颤声答道:“自然愿意。”

褚清思听到其声哽咽,思绪猛然被拉回很久之前。

前世自己将死时,老翁也是如此。

因为她迫急要离开长安,所以即使驾车驾到两只手的骨节处都已经在寒风中变得肿胀溃烂,也推拒着坚决不要她所递出去的手衣。

不同的是,如今她已安然无恙的度过二十三岁的冬十月。

老翁亦有手衣可穿。

将喉中的那股酸涩吞咽入腹,褚清思喟叹道:“那翁翁先一步归家休息,饮热汤等我。”

眼泪纵横于脸上的老翁擡手擦泪,立即下车,走向身后的从车。

刘虞也不曾问为何,行至高车旁拱手行礼,唤了声“褚昭仪”,使车内女主人知道自己已在此,再利落走上车辕。

在少年坐下,手抓住牵引两匹马的缰绳之际,褚清思忽然出声发问:“会驾车吗?”

刘虞目视前方,恭敬应答:“仆曾为公主驾过。”

随后,车内再无声音。

刘虞当即就驾车入神鼎门。

*

“拂之!”

看着男子即将驱马过天津桥,跟随在后怎么也追逐不上的魏通不得已大喊一声。

李闻道疑惑拧眉,但仍还是拉紧手中缰绳,命跃景停下,再控制其蹄在原地打转,庞大的马身也横在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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