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任何感情、道德,都将不复存在。……(1/2)
第57章任何感情、道德,都将不复存在。……
鸡鸣时分,原野上升起朝晖。
巍然独秀的宫室则更显威赫之势。
于寂静之下,原上的奴仆皆侍立不动。
而在宫室大门前,已经有驭夫驱使着一驾用轻纱装饰帷裳的骈马高车停在原野,其后还有从车十乘。
褚清思平履过草地,视线在藩篱外的众人中简单扫过。
未见那人。
她忽然想起当日在堂上,自己询问他鸡鸣是否可以的时候。
那时他也出奇的安静,耷拉着眼皮,浓长的黑睫阻挡了任何人欲要一窥其眸色的企图,不知在深思何事。
闻声擡眼后,答:“此次出使的人是褚才人,我只是禀命随行。”
可此次出使有关大周及天子的尊严,所以女皇命令的是他们二人一同前往突厥。
然褚清思也不准备询问旁人,行至高车旁,直接屈足踩上辀,身体在处高以后,间色罗裙也不再是曳地,而是坠下。
她楚腰稍低,进入车内。
擡起头颅的瞬间,眸面轻动。
见女子已登车,着甲的裴居文也以手势命令驭夫可以驾车离开。
随后又亲自率着五十左武卫,护卫数车朝着北方前进。
在褚清思抵达庭州的那日,豆卢陵就已经禀命遣人给突厥可汗送去尺牍,直至昨日收到答复,他们才在今日启程去突厥。
车轮碾过肥美的青草。
褚清思俯身伏轼,感受着微风入帷,拂过她脸颊:“李侍郎有何要事需要当下就与我谈论。”
李闻道此时的坐姿也有别于在堂上,他闲散踞坐着,左手落在凭几曲木上,几根长指撑着头,另一只手随意落在腿上。
视线则始终都在注视着不看自己一眼的女子身上。
他以陈述的语气言道:“你杀了高游谨。”
二人对面而席坐。
褚清思闻言直起身体,转过头,神色淡然:“不是我,是圣人。”
高游谨很早之前就应该死了,但他究竟是死于律法审判,还是死于帝王威权,又或是死于她的筹谋,其实早已分不清。
或者说,试图去分清的人简直是愚蠢。
因为是她的筹谋使得高游谨受到帝王权威的谛视,最后这种谛视又将高游谨交予律法去审判。
李闻道的嗓音逐渐变缓,似敦敦教诲:“回洛阳,不顾涉入政治斗争的危险,就是为了杀他?”
身处政治中心就意味着一言一行都有可能在无意中开罪于人。
任何感情、道德,都将不复存在。
褚清思以左掌托着右臂,自然垂放在身前,纤细的手指一颗颗拨着腕上伽罗珠,唇畔弯了弯:“从前是,但如今不是。”
李闻道看着女子平静的神情,忽然就想起这几日以来对自己也是如此。
彷佛她对自己没有爱,也不再有恨。
他心中第一次开始生出惊惶之意,喉中艰涩,在突破那些既定的思想后,开始生出期待,也尝试着开口:“倘若我说褚公之事非我意愿...”
褚清思的呼吸停滞了下,手指也蜷缩起又舒展开,复又蜷缩,反复数次后,前世今世的痛苦逐渐复苏。
有一处在闷疼着,就像是口鼻皆被壅塞,欲呼吸而不能:“很多次...”
默然顷刻,她才继续言道:“很多次我也是如此想的,可最终我还是未能说服自己。”
前世从大嫂及韦比丘口中知道以后,她曾终日不出居室,不与任何人言语,在几案前一跪坐就是整日。
试图告诉自己玉娘是错的,大嫂是错的,裴阿兄是错的,宇文阿兄也是错的。
所有人都是错的。
就连她自己也是错的。
但最后她发现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因为少时从男子那里所受到的教导,因为父兄常说她聪慧,皆都无法让她成为盗钟掩耳之人。
比如刚才未在原野看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她也曾短暂想起裴居文曾言及男子手有创伤,或许是因此而不得不于居室中休养。
可自己知道不可能,旧疾又岂会不良于行。
李闻道谑笑一声。
所以自己也不能够说服她相信。
而他沉寂片刻,彷佛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接受这个结果。
可他能够接受天下一切。
唯独不能接受二人再无瓜葛。
因此爱也好,恨也好。
总好过现在的心如止水。
想毕,那暂时被抑制下去的情愫又在男子的幽眸滋生,如疯长的野草:“所以褚才人最好永远恨下去。”
最后,他伸手拍了三下车内的轼。
发出震弦之音。
驾车驭夫迅速停下。
男子弯腰下车。
褚清思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未动。
许久之后,只见其长睫有过微微的颤动。
*
至日昳,车马到达与突厥约定好的地方。
褚清思足上的翘头履从帷裳后迈出,然后踩在柔软的草上,黄色裥裙与野草、高树一同被吹出大风经过的痕迹。
此处并非是突厥王庭所在的地方,因为那里实在太远,所以最后是在庭州与王庭之间选择了一个居中的地方,以及拒绝大周的人与韩王武不文会面。
而他们的车驾刚停,前方也很快有数十骑出现在辽阔的视野之中。
他们和大周的郎君截然不同,身上充满了野蛮的气息,即使从前受过大唐的教化也未能彻底改去。
不过这位与她阿爷年齿同大的突厥可汗——阿史那温有所区别,礼仪与野蛮被中和。
因为他曾是安西地区单于都督府的都督,后来背叛大唐。
在其身边还有一个散着发辫的少年跟随着,一身兽纹的翻领胡服,就像是一个要把猎物撕碎的小狼崽。
实在太异常,褚清思的视线也停留了下来。
很快轻轻蹙起眉。
阿史那温大步迈来,见此状况,言语中带上玩笑的语气:“褚才人若是对阿史那鹄这小子感兴趣,何不带其回到洛阳取乐。”
大周女皇有男宠之事,并非隐秘。
何况手中有了权势,自然就贪欲,亦未可厚非。
他们男人不也是如此。
李闻道也随着轻笑,好整以暇地一同望向女子,漆眸里却是毫无波澜。
而被称为阿史那鹄的少年即使要被可汗作为男宠送出,都始终都不语,只是以凶狠的气势看着来自大周的众人。
褚清思不徐不疾地移开视线,举止依然从容,察觉到身上的目光不止一道后,下意识看了男子一眼:“这位郎君是可汗身边的良臣能将,应当人尽其才,悉尽其力,若是为我入幕之宾,实在用函牛之鼎以烹鸡。”
阿史那温大笑,但接下来的话不像是无心之举:“他是前任可汗的子孙,在我王庭之内,骑射的确无人能胜过他。”
少顷,突厥可汗又将话锋转至寡言的男子身上:“听闻李侍郎的君子六艺也几乎无人能超越,不如我让阿史那与你角逐一番如何。”
李闻道抚着腰间的长剑剑柄,不语,但看其凛然之势,好似随时都会出鞘,夺人性命。
褚清思屏息,忧虑正视。
男子掀眸,与她对视一眼。
随即笑着直接卸下腰间左侧的长剑递给随侍之人:“若是伤到这位王孙便是毁坏邦交,某不敢担此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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