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出事 她想他,又害怕见他(2/2)
夜色渐浓,萧成钧仍未回府。
沈明语心中憋着气,有些心绪不宁,频频擡眼望窗外。
“世子,夜深了,您先安歇吧?”半夏过来给她披了件大氅。
沈明语抿着唇,一语不发。
连翘看主子回来后面色郁结,知道她和三少爷闹了不快,本有心安慰两句,苦于不知个中细节,一时也不便开口。
前段时日还亲亲热热的手足情深呢,怎的今儿就形同陌路了?
连翘望向沈明语,小心翼翼地劝道:“世子,三少爷瞧着今夜约莫不回来了,您还是仔细着自个儿,什么事都没您身子要紧啊。”
“我说我等他了么?”
沈明语哼了一声,“啪”地将账本丢在案几上。
半夏连翘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半夏站出来,柔声安慰:“世子,外头下雨了,要不您就在春晖堂西厢房歇息吧。”
这主意总算得了沈明语的心意。
看沈明语终于站起身,打着哈欠往西厢房走去,连翘拉住了半夏,不明所以道:“雨不大,撑着伞也能回去,世子惯认床的……”
半夏叹气,摇了摇头,“回去了,未必比这儿睡得踏实。”
三少爷若是半夜回来,势必要经过春晖堂,主子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兄长的行踪呢。
……
直到深夜,沈明语睡得迷迷糊糊,忽听见一道凄厉的喊声,她猛地惊醒了。
她拥被坐起来,茫然望着室内漆黑一片。
“出什么事了?”她睡眼惺忪,含糊发问。
半夏不在跟前,连翘忙上来安抚她,“世子,没事,您快进被窝里,免得惹了寒。”
沈明语眉心轻蹙。
她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兵荒马乱的呼唤。
沈明语眼皮莫名狂跳起来,不顾连翘叮嘱,随手拽了大氅,立即跳下床来。
庭院深深,春寒料峭。
她紧了紧大氅,站在门口,看见一群人乌泱泱簇拥着什么东西,进了春晖堂院内。
沈明语揉了揉眼睛,只当是萧成钧深夜归来,给祖母带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不成想,朦胧视野里却骤然闯入一抹猩红。
她屏住呼吸,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步入廊下,睁大了眼望过去。
连绵春雨的深夜,目之所及尽是氤氲水汽,唯有飘摇的灯笼投落下点点碎芒,刺破夜幕。
鼻息间是微凛春寒,裹挟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沈明语额角突突直跳。
她快步朝前走,步伐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快。
雪白狐毛大氅在她身后高高扬起,随她披散的乌发划出一道痕迹。
等冲到了那群人身前,沈明语终于看清了他们簇拥着的是什么——
七八个侍卫擡着担架,上面躺着个浑身是血的人。
他那张俊美的脸庞尽是血污,他宝蓝的衣衫浸透血色,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残余着干涸血痕。
连那双曾缱绻望过她的漆黑眼眸,也严丝合缝地紧闭着。
好像……再也醒不过来似的。
沈明语踉跄后退,几乎跌倒在追上来的半夏身上。
她双腿发软,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说不出半个字。
她脑子刹那间陷入空白,心脏被人狠狠揪住似的,一阵一阵发疼。
“世子,快让让——!”
竹烟冲上来拉住沈明语,指挥众人赶紧将萧成钧挪到春晖堂正院内。
侍卫后面跟着的,是太医——整个太医院的人几乎都来了!
他们提着药箱,神色凝重,全都沉默不语,疾步跟上来。
沈明语追了上去。
黑黢黢的人影挤满了屋内,绯红官袍连接成片,犹如血海起伏不定。
“世子,这儿太乱了,您要不先回芷阳院吧?”
竹烟擦着汗,从忙碌的人群里挤出来,哑着嗓子劝沈明语,“屋里血腥气重,少爷知道您怕这些。”
沈明语袖中的手指紧了又紧,干涩唇瓣嗫嚅,“……我不怕。”
甫一出声,才察觉自己嗓音颤得厉害。
她下意识咬紧唇,牙关沉沉压下来,嘴里沁进一丝血味。
竹烟没再说什么,转身挤进去,很快又转了出来,手里捧着件玄色大氅。
“您别惹了寒。”
他不由分说,将大氅罩上沈明语肩头。
方才沈明语跑得太快,大氅已经掉落在地。她只穿了件单薄中衣,在寒夜里冻得微微发抖,自己却恍若未觉。
半夏赶上来,替她拢好大氅,系紧系带。
沈明语始终一言不发,怔愣站在门口,没有追问,没有哭泣,只是浑身僵硬地站在风口上。
早春寒意随风袭来,兄长的大氅将她遮蔽得严实,垂落在地,替她隔绝了冷意。
肩头沉甸甸的,熟悉的苏合香气环拥着她,似是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余温。
“世子,奴婢送您回去吧?咱们在这也帮不上忙……”半夏柔声哄她。
相较上一次遇刺,萧成钧这次伤重得多,来的都是太医,可见事态严峻,非同小可。
可是她留在这里,能怎么办?她也许还会碍手碍脚,叫旁人分心来照顾她。
沈明语沉默着往窗边小榻走。
她坐下,抱住双膝,蜷缩起来,眼睛却死死盯着屏风后的榻上,看人头攒动,忙碌进出。
老夫人和萧大爷都醒了,已经赶了过来。
竹烟跪在老夫人身前,简短交代了今日的事,沈明语耳鼓嗡嗡作响,有些听不清他的话。
老夫人叹气,叫竹烟下去,转过来搂住沈明语。
隔了半晌,沈明语才渐渐缓过神来,听见老夫人在她耳边絮絮念叨。
她茫然擡起头,“祖母,您说什么?”
老夫人微微错愕,顺着她的目光,往里间望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一紧。
“三哥他……为何伤得这么重?”沈明语声音低哑,含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老夫人摸着她的头,叹息道:“他们在融园遇到刺杀,你三哥为了救县主,挡了几刀。”
沈明语倏地用力一咬,唇齿间的血味又浓了几分。
良久,她才轻声开口,“没事的,祖母别太担心了……三哥他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
她的声线压得太低,听着都快不像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安慰自己,她又重复了一遍,“……他会没事的。”
沈明语想进去看他,但又害怕见他。
她伸手摸大氅衣领上的狐毛。
这是萧成钧过年才制的新衣,黑狐毛根根分明,却又柔软暖和。
除夕那夜,他就披着这件大氅,站在雪地里,眉眼带笑地望着她。
似乎,望了她很久。
登科那日,她从影壁后冲进去抱住他时,他也是穿的这件大氅,簇新的料子熏染过香气,闻着有清冽的松柏香气。
还有他强闯晋王别院,来接她时,依旧披着这件大氅,将她拥进怀里,阻绝了所有阴暗。
沈明语一根一根摸着狐毛,眼眸始终盯着屏风后的里间。
身上的大氅似是越来越重,几乎要压垮她。
除了老夫人,她就这么一个亲近的亲人。
她就这么一个哥哥。
往后怎么办呢?
不知过了多久。
沈明语终于看见竹烟匆匆走过来,沉声唤她。
“世子,少爷醒了,说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