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回家 “我好想你，我想回家。”……（2/2）

远处，晋王瞳孔亦是微微一缩。

那一剑似乎戳中他心底深处的坚硬顽石，留下了印迹。

这小孩，竟如此有胆量？

晋王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激动。

少年的绯红发带高高扬起，随着人踉跄起身的动作飘摇，叫他感到似曾相识。

这孩子，当真是很像她！

他停住了脚步，冷声吩咐，“回头，去救世子，不计代价。”

……

混战结束后，沈明语被带到另一处更安全的别院。

她蜷缩在厅堂椅子上，手中紧握着一支玉兰发簪，指节因过分用力而发白。

她喉咙发紧，干涩得有些刺痛。

她杀了人。

沈明语从未想过，自己竟有这样的勇气，也从未想过，杀人是这般感受——血腥、冰冷、令人窒息。

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温热血迹，缓缓顺着下颌滑落，鼻息间满是潮湿的泥土味，夹杂着血腥气，叫她想吐。

就连刀刃入肉的声音，也在耳畔回荡，格外刺耳。

强大的求生欲爆发过后，剩下的是无边恐惧。

沈明语紧咬着唇，双目空洞无神，唯有瘦削的肩一直在颤抖，连带着整个身体亦微微发抖。

她想尖叫，想逃离，可全身上下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任凭叶初干如何劝说她上药，沈明语始终一言不发，蜷缩成一团，不肯挪动。

“世子，王爷说，今日算他欠你一回，你那日虽听见不该听的事，也一笔勾销了。”

叶初干看见沈明语肩头受了伤，血色已经染红衣衫，皱眉道：“你肩膀上的伤，得及时处理。”

说着，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就要剥开沈明语的衣裳。

沈明语猛然惊醒，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用力拍开了他的手。

她嗓音沙哑，满是疲惫，“别碰我！”

叶初干眉心拧得更紧，“逞什么强，快脱衣服，上药啊！”

许是被她那张倔强小脸瞪得烦躁，叶初干怒极反笑，“数到三，你自己脱了，我给你上药，否则我亲自动手了。”

若不是王爷交代，务必要把人安抚好了，全须全尾地送回去，他怎会揽这等照顾孩子的活计？

偏这小子软硬不吃，僵持不下。

杀个人而已，又没断胳膊少腿的。

叶初干早忘了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感受，他十五岁上战场，征战数年，死在他剑下的亡魂数不胜数。

看沈明语僵硬着不肯动，叶初干呵笑了一声，走上前去。

却在这时，听得“砰”的一声惊响。

沉重木门忽被人一脚踹开，一道挺直颀长的身影来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叶、初、干。”

一贯平静的声线里，罕见地充斥着愤怒。

叶初干回身看去，只随意瞥了一眼，拉长音调“哦”了声，道：“萧三，来接你弟弟了啊，别急，我正要给他处理伤口。”

他和萧成钧算是不打不相识，自千佛寺初遇后，两人多次暗中接触，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上回萧成钧调查王家刺客，正是与叶初干做了交易。他替叶初干打探消息，叶初干替他从衙门提人出来。

年前，叶初干去江淮办事找人，正巧碰到萧成钧在江淮求学，二人有所来往，如今勉强算是有几分交情。

“你坐那边去，别碍着我上药。”叶初干随意指了张椅子。

他手腕却被萧成钧倏地扣紧，而后狠狠一拧。

叶初干眉心紧蹙，“你疯了？”

他的手脱臼了。

“疯了的是你，竟强行掳人过来，有什么话非要叫她出来说？”

萧成钧眉眼愈发阴沉，没再给他半点儿眼神，转身朝沈明语走去。

角落的紫檀太师椅子里，蜷缩着纤弱单薄的人儿。

他的敏敏，正在浑身发抖不止，目光空洞，毫无神采。

萧成钧心坎儿发疼。

绵密的疼痛牵扯得他呼吸微急，喉间涩痛，吞了千百根银针似的。

她今日本该在围街人群中，朝他言笑晏晏，等他骑马路过时，大声呼唤他的名字，为他鲜衣怒马苦尽甘来而欢呼。

他昨夜无数次幻想，当自己下马后，穿越人群，一步一步朝她走去时，她会用什么样的表情看他，又会对他说怎样的话。

许是激动的，骄傲的，抑或是……脸颊微微泛红，小声嘟哝着“哥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无论如何，都绝不应该是今时今刻这般。

面色苍白蜷成一团，满眼无助，绝望，茫然。

他的敏敏啊。

怪他没保护好。

若非寒露机灵，在沈明语被单独请进别院后，立即便来找他，他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可是，到底是他来晚了。

满室死寂，被一声轻轻的低唤打破。

“哥哥……是你吗？”

萧成钧呼吸凝滞，胸口生理性疼痛起来。

“是我，别怕。”

他在沈明语身前半蹲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放轻了声音，“敏敏，哥哥来接你回家。”

萧成钧站起身，想搀扶沈明语缓缓起来。

他腰上蓦地一紧。

沈明语用力抱住了他，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身，将整个小脸埋进他胸膛里。

“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她浑身颤栗，像头受惊的小兽，紧贴着他温热的身躯，柔软脸颊与他的胸膛紧密相拥，毫无间隙。

萧成钧被她勒得有些喘不来气，他却反手抱得更紧，一面抚着她的背，一面柔声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是哥哥来晚了。”

怀里的人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雏鸟依恋般找到了归宿。

她发颤的声音里满是害怕和委屈。

“哥哥，我好想你，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