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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真心 “方才不是哄过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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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语心里苦笑不叠,原本太子来给她过生辰是一片好意,却闹得沸沸扬扬,但这事到底不是她的错,实在是无妄之灾。

她昂起脸,缓声缓气说:“祖母,皇后娘娘已经训斥过我,孙儿已经知错了。”

其实那日她进宫就明白了,无论那夜她有没有跟着太子出去,皇后也不会放过她。太子拿她当反抗的借口,皇后已然对她不满。

“先前没告诉祖母,是怕祖母烦心,平白生出担忧。”

老夫人闭了闭眼,捏紧手中佛珠。

过了半晌,她才继续说:“皇后和你说了什么话,只是训斥而已?”

沈明语点了点头,有些犹豫地说:“她看见我束发的银簪,似乎很是激动,问我从何而来,我只说,是母亲从街巷买来的仿制物什。”

老夫人听了沈明语的话,心中一阵后怕。

其实太子生病这事,沈明语的确无辜委屈。可现在更麻烦的是,到底叫皇后注意到了这孩子。

老夫人心底叹息,六郎一向乖巧懂事,心肠也软,因着身世坎坷,她平日里多疼爱了些,没有多加管束。

可正是因为这样,才闹出这场风波,若不叫她知道轻重,往后要如何收场?

今日,她不得不罚六郎。

六郎自个儿不知道个中缘由,老夫人却心如明镜,一旦皇后深究起来,等发现这孩子的真实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自己狠心些,做出表面功夫,好让皇后消了气,才能渐渐忽视这孩子。

老夫人下定了决心,略缓了缓情绪,说:“你既然知错,那便去祠堂罚跪三个时辰,往后切不可再私下与太子接触。”

沈明语看着老太太微红的眼,有些不知所措:“祖母,您当真要罚我?”

帘子倏地被掀开。

一道颀长身影逆光而来。

“祖母,这事不是六弟的错,恳请祖母不要罚她。”

沈明语回眸,看见萧成钧满身雨雾,显然是急匆匆赶回来的。

他撩起衣袍,在她身侧跪下,垂着眼道:“六弟已经明白轻重,以后不会再犯糊涂了,请祖母饶恕她。”

他的衣袍与她叠在一起,覆在其下的长指轻轻握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沈明语莫名觉得心安了些。

隔壁屏风后的萧明景也隐约听明白了,赶忙冲出来,跪地求情道:“祖母,您原谅六弟这次,他不过是年少贪玩……”

“她错不在贪玩,而是惹出了这么多事端!”老夫人紧紧闭上眼,心里虽有不忍,却还是强硬说道:“带她下去罢。”

一旁的崔嬷嬷得了吩咐,上来扶起沈明语。

她站起身时,身侧人握着她小指的修长手指紧了一下。

“祖母,孙儿领罚,您切莫再难过。”她回头,眼底微红,轻声说:“您别怪三哥四哥,是我不知分寸,与他俩无关。”

老夫人看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帘外,皱纹堆叠的老脸抖了几下,鼻尖一酸。

等她稍平复了心情,才道:“五郎,下回进学你把六郎受罚的事说出去,不必说缘由,只要叫宫里人知道她被罚得不轻便是。”

萧明景愣愣地看着沈明语远去,应了声是。

老夫人神色十分疲惫,让人送萧明景出去,却叫住了萧成钧,“三郎,你留下。”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屏退了。

祖孙两个人相望,一个满腹心事,一个心思难测,彼此默然无语。

“那发簪,是你送给六郎的?”老夫人目光冷冷,先开了口。

萧成钧毫无怯色,平静道:“不是,那是六弟生母的遗物,她遗落后被我捡到,一直没寻到合适机会还给她,前些日子才物归原主。”

老夫人拨弄了一颗翡翠佛珠,慢腾腾道:“我记得,你母亲有支一样的发簪。”

萧成钧面不改色,说:“那支早不见了,您也知道,母亲……她时常摔坏东西,许是弄坏了被下人们清扫了。”

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吐出口气,“以后叫她别戴了。”

萧成钧稍掀起眼皮,问:“祖母认得那东西出处?”

“早些年见过一次,只是不知,你母亲和六郎生母,为何各有一支。”老夫人含糊其辞,说:“也怪我没留意到,早知她有那样的东西,怎会准许她戴着进宫招摇。”

这对发簪,原是宫里某位不可提及之人留下的。至于如何到了兰姨娘和沈氏手中……

老夫人擡起眼,忽问,“你今年秋闱,可有把握?”

萧成钧沉默不语,隔了一会儿才说:“祖母希望我有把握吗?”

“我原本不想叫你去,所以急着给你说亲。可是如今不得不承认,也许只有你能护住六郎。”

老夫人叹了口气,“她还小,又和你亲近,你要是有心,我不是不能把她托付给你。”

“靖南王府如今靠老将军撑着,等他去了,六郎独木难支,只怕前路更为艰难。”

“你若能中举,凭你的才干,青云直上不难,这样她也有个依靠。”老夫人刀削似的薄唇抖动,继续道:“我打算扶正你母亲,以后你就是三房嫡出,对外便是公府嫡孙。”

这话一出,萧成钧也被老夫人惊住了。

扶正妾室不是清流之家所为,且萧三爷去世多年,兰姨娘又疯疯癫癫,这般举止哪里妥当?

老太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浑浊老眼隐隐有些泛泪。

“当年我逼你父亲娶妻,他表面应承,却暗中换了新娘,他是以正妻之礼娶了你母亲的。”

她恍惚又想起那场荒谬的婚事。

当年萧三爷说要回直隶老家成亲,还要求行事低调,不设宴席不请宾客,老太太只想他速速成亲,虽不合礼节,也一应准许了。

可不知他如何说动了原本定下的那家姑娘,竟暗度陈仓,将新娘换成了兰姨娘。

等东窗事发,老夫人气到吐血,萧三爷却留下一句“兰依若为妾,萧三不娶妻”,执意留在直隶,险些与公府断绝关系。

再后来,兰姨娘怀有了身孕,老夫人终于退了步,萧三爷才带着人回来。

可是兰姨娘到底出身卑微,也不能以正妻身份对外应酬,为护腹中胎儿,她甘愿对外自称妾室。

再后来,萧三爷去世,兰姨娘开始疯疯癫癫,再无人提起这段往事。

便是萧成钧自己,也不知这其中来龙去脉。

老夫人沉重叹了口气,“今非昔比,情势逼人,这事我思索了许久,只要说你母亲本就是三房正妻,为避开你煞星命格,才迫不得已对外宣称是姨娘,如今不过是归于原位,也无人会刻意打探,顶多出来些闲言碎语。”

这么些年,公府的闲言碎语还少吗,也不差这么几句了。

老夫人说,“你可以先考虑着,只是委屈了你,家业暂且还得由你大伯接管着……”

她能给他嫡孙之位,已经是天大的决心,冒了极大的风险。

萧成钧成了嫡孙,在公府地位自然天翻地覆。等他中举后,仕途也会顺利许多,以后护住六郎和萧家,不是难事。

萧成钧平静跪在堂中,始终一语不发。

隔了半晌,他才问:“祖母是突发奇想,还是因为……这次六弟进宫,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直觉,并非是因为沈明语女扮男装之事,而是触及更加讳莫如深的真相。

老夫人没有答话,祖孙二人互相凝视了片刻。

“我年纪大了,熬不住多久了,生平憾事不多,只是到底对不住你和你母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父亲得见今日,九泉之下也有慰藉。”

公府最说一不二的老太太,眼底微红,话锋一转,道:“我想把六郎托付给你,是因为你二人的确有许多相似之处,你聪慧过人,以后就会明白我今日的用意。”

寂静的屋里,只能听见萧成钧伏地轻轻的磕头声。

“一切听祖母安排。”

等他出去后,老夫人坐了许久,等身上泛起了冷意,才叫人扶她下去。

屋外又落起连绵细雨。

老太太凝眸望着窗外,一瞬之间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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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成钧回了兰亭院。

他先去看了兰姨娘,见她熟睡着,清丽面容虽还有些憔悴,但比起以前,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方玉寒说她发病的次数没那么频繁了。

萧成钧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皱纹。

是因为不必看见他,所以也不用想起那些痛苦往事,才渐渐好起来了吗?

他转身去了东厢房,站在桌前,提笔练字。

写完两张字帖的时候,赵嬷嬷进来给他送松茸鸡汤,说兰姨娘醒了,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窗外雨声淅沥,雨幕如织。

萧成钧望了片刻,平静说:“劳烦嬷嬷多照顾着母亲,我要出去一趟。”

他搁下笔,撑起伞往外走。

身后赵嬷嬷高声唤他,“少爷去哪儿,喝了鸡汤再走吧?”

细密雨丝里,颀长身影转过来,顿了顿,接过她手中的食盒。

赵嬷嬷看着那柄竹节油纸伞慢慢远去,似乎朝着祠堂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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