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朝臣觉得不妥(2/2)
在这蒸汽机轰鸣的新时代,光靠儒家经典,已拦不住帝王求新求变的脚步了。
暮色渐浓,刘伯温的书房里点起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落在摊开的《大明律》上,映着他鬓边的白发。
刘琏端着一碗刚沏好的热茶进来,见父亲仍在伏案细读,便将茶盏轻轻放在案边,犹豫片刻,终是开了口。
“父亲,”刘琏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忧色,“今日朝散后,几位同年聚在一处,都在说辽国公常孤雏的势头。您看,自打科举添了新学内容,辽东那边的学子中榜的一年比一年多,如今六部里,已有不少主事、员外郎是辽东新学出身,连工部新补的那些匠人,也多是他举荐的人。这般下去,会不会……”
他顿了顿,终究把那句“会不会形成党争”说了出来。
这些日子,朝中私下议论此事的人不少,有人说常孤雏在辽东经营多年,如今又借着新学和蒸汽机之事往朝中输送人手,怕是要成气候;也有人说,自古边疆重臣与朝官勾连,最易生祸端,不得不防。
刘伯温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在儿子脸上停了停。
他拿起茶盏,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才缓缓道:“你这话,是自己想的,还是听旁人说的?”
刘琏老实答道:“既有旁人议论,儿子也确实有些担心。您想,辽东学子同出一门,又多受常孤雏恩惠,日后在朝中议事,难免互相帮衬。若人数多了,再与其他地域的官员起了争执,可不就是党争的苗头?”
刘伯温放下茶盏,指腹摩挲着杯沿,淡淡道:“你只看见他们同出辽东,却没看见他们学的是什么。”
“儿子不太明白。”刘琏蹙眉。
“辽东新学教的是什么?物理、化学、算学,还有营造、军器之术。”
刘伯温道,“这些学问,讲究的是实证,是逻辑,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实在。你见过哪个钻研算学的人,会为了‘同乡’二字,硬说‘一加一等于三’?”
他笑了笑,又道:“再者,常孤雏是什么人?当年在关外,他手下的将官有山东的、山西的、陕西的,却从没听说过谁因为地域分帮结派。此人治军极严,最恨的就是‘抱团营私’四个字。他举荐的人,若敢在朝中搞小圈子,第一个容不下他们的,就是常孤雏自己。”
刘琏仍有些不解:“可自古官场,同乡之谊最是亲近……”
“同乡之谊是情分,却不能越过规矩。”刘伯温打断他,“陛下是什么性子?最忌的就是结党。新学能入科举,是陛下拍板的;辽东学子能入朝,也是陛下点头的。若真有党争的苗头,不等旁人说话,陛下手里的鞭子早就挥下来了。”
他拿起书卷,重新翻开:“你呀,还是太年轻,把官场看得太简单,又把人心看得太复杂。那些辽东学子,多是苦寒出身,能有今日,靠的是新学,是陛下的恩准,不是哪个人的私恩。他们要做的,是把学到的本事用在实处,不是拉帮结派。真要是忘了本,别说党争,能不能保住乌纱帽都是两说。”
刘琏沉默片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父亲这么一说,儿子倒宽心些了。”
“宽心就好。”刘伯温低下头,目光重回书卷,“眼下要紧的,不是琢磨谁会结党,是看好你自己的差事。明日还要去户部核账,早些歇息吧。”
刘琏应了声,轻手轻脚地退出书房。
油灯下,刘伯温望着书页上“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八个字,轻轻叹了口气。
党争与否,不在地域,在人心。
只要陛下明察,只要新学的实在风气能压过官场的虚浮,些许波澜,终究成不了气候。
他放下书卷,吹熄油灯,窗外的月光便漫了进来,照得一室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