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这道题怎么解 晋江文学城（2/2）
蓝音听到声响，转头看向院中主屋，一位年轻的女人提着药箱缓缓走了出来。
这一次，对方的面容真切，脸上满是沉痛，眸中带着不忍，侧身看向紧随自己而出的少女。
虽然两年未见，但蓝音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那少女，正是宁书雁。
“扶华，抱歉，我帮不了你。”年轻女子脚步停下，擡手握住了宁书雁的手腕，“我深知你心中悲痛，可仙途之上，尽是生死别离，还望你看开些。你兄长服用了紫华丹，待丹药化尽之时，便是他的……”
年轻女子心中不忍，终是没有把话说明。
宁书雁面色苍白，眼眶通红，却隐忍着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想要安慰眼前这个正在安慰她的人。
“谢谢你，阿灼。”
可宁书雁这强颜欢笑的样子，却反倒戳痛了阿灼的心，宁书雁未曾流泪，她先哭了出来。
“如果我师父还活着就好了，凭他的医术，说不定能救回你哥哥。”阿灼哭得脸颊通红，肩膀抖动。
明明比宁书雁高出半个脑袋，此时却比对方更像个孩子。
宁书雁擡手，为阿灼拭去泪水，轻声道：“别哭，你可是昭云仙子凤灼，是这沧州第一医修，怎么还动不动哭鼻子。说出去，也不怕别的仙家笑话你。”
凤灼忍住泪水，“笑话便笑话吧，我不在乎。扶华，你不用送我了，你去陪你哥哥说说话吧，只有六个时辰，时间不多了……”
虽然这里的人看不到黑猫和蓝音，可黑猫还是忍不住放低了嗓音，“这个时间，是扶光道尊种下灵蛊之前，他的执念竟然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蓝音：“宁鸿羽应该就在屋子里，我们先进去看看情况吧。”
黑猫：“好。”
一人一猫，不禁屏住呼吸，脚步无声地向主屋门口挪去。他们越靠越近，直到凤灼离开，宁书雁转身，都没有人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待他们飞快钻进屋中，房门也应声而关。
布置得简单素雅的屋子中，弥漫着草药味和血腥之气。
床榻之上，穿着白色里衣的年轻公子正安静靠坐在床头，面容较比扶光道尊稚嫩几分。
此时，他眸光含着温柔笑意看着宁书雁。
面无血色，唇色惨白，却看不见一丝对死亡的不甘和恐惧。
“阿妹，过来坐。”宁鸿羽咧嘴笑着，冲宁书雁招了招手。
宁书雁缓慢地步伐快了几分，坐到了床边，微低着头，没有去看对方。
“阿妹，时间还挺紧张的。你不打算和我多说说话了？怎么低着头不理人呢。”
见宁书雁没有回应，宁鸿羽只好继续说道：“阿妹，我是这样想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等我死后，你就把这宁家宅子卖了吧，左右宁家就剩你一个了，留着家宅没用，不如多换一些灵石傍身。这样等你回了凌云宗后，无论是购买丹药还是打点关系，都能更方便一些。”
“这些家当，你慢慢整理，我的那几个芥子囊，应该足够装下这些东西。仆人护卫，便都遣散了吧，凌云宗不让带随从。”
宁鸿羽唠唠叨叨地说着，见阿妹还是不吱声，便擡手摸了摸鼻子，继续道：“对了，还有爹娘的留下的法器，你要好好留着。除非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否则不能轻易变卖。你啊，满脑子只有修炼，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不在乎。但等我死了，你便不能如此了，知道吗？钱不会自己生钱，你要精打细算一些。”
“阿妹，你不用难过。哥哥灵根天赋都不如你，借着你的光，勉强修到炼气中境，这已经是顶天了。而且你也知道，哥哥自小就不喜欢修道，只爱行商做买卖。爹娘去世后，哥哥没有什么大志向，就想多赚点灵石，让阿妹名扬天下前，能活得舒服些、自在些。哥哥寿命左右不过百年岁月，早晚都会离开你的。”
“就是有些可惜……本想着这次能给阿妹带回来一些上等铁矿，阿妹不是缺一把命剑嘛，身为内门考核第一的弟子，怎么能没有一把像样的武器呢。”
絮叨了这么久，宁鸿羽说得口干舌燥，呼吸急促。
他靠在床头，缓了缓身体上的不适，随后握住妹妹的手，轻轻晃了两下，哀求道：“阿妹……你理理哥哥啊，你是不是还在生哥哥的气？”
“你不理我，等哥哥死后……”
“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宁书雁高声打断了宁鸿羽的话，再擡头时，那泪水终是再也忍不住，自眼眶滑落下来。
宁鸿羽见妹妹哭了，神情慌乱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想要为她擦泪，结果动作太大，牵扯到肩膀上被妖兽撕咬的伤口，瞬时脸色更白，疼得说不出话来。
“哥哥！”宁书雁连忙扶住宁鸿羽的身体，擡手覆盖在他胸口，源源不断地汇入灵力。
宁鸿羽咬着牙关，抓住了宁书雁的手腕，语气焦急道：“阿妹，哥哥不怕死，仙途漫漫，你早晚要接受和亲人的离别。斩断红尘，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你绝不能……绝不能行差踏错，毁了自己的仙途，去触碰那些邪魔外道。”
宁书雁：“哥哥放心，邪魔外道我不会碰。我有办法，哥哥等我。”
宁鸿羽不肯松手，紧盯着宁书雁的眼睛，“什么办法，昭云仙子都救不了我，你不懂医术，又能有什么办法？你与我说清楚，否则，我绝不放你离开。”
“妖君手中有一种共命灵蛊，只要二人种下此蛊，便能抵挡一次死劫，从此共命。以后，只要我不死，哥哥便不会死。”
宁鸿羽脑子转得极快，立马开口拒绝，“仅能抵挡一次死劫，那以后呢，以后我死了怎么办？你仙途不要了？难不成你想百年之后，随我共赴黄泉？！我不同意！”
宁书雁红着眼，握紧宁鸿羽的手掌，劝说道：“哥哥，你并非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再者，这北天域中，也不是没有靠着吃丹药吃上金丹的仙家。哥哥怎能说自己的寿命不过百年？金丹之境，可活五百年。”
“五百年，若我到时无法结婴，若我等不到你飞升。届时，你的仙途会在我手中，这种事，简直荒唐！我宁愿现在就死了，将你的红尘彻底斩断！”
“阿妹，你怎么就不想想，若共命灵蛊真的那般好，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为何这千百年来，它还能留在妖君手中？因为不会有任何人，会将自己的性命系在他人身上。也不愿牵挂在意之人，随自己共赴黄泉。”
宁鸿羽神情焦灼，死命地拽着妹妹的衣袖，不肯退让一步。
可到底是兄妹，骨子里的倔强如出一辙。
不等宁鸿羽说更多拒绝的话，宁书雁已将手掌离开了哥哥胸膛，随即长袖一挥，青年焦急的话语倏然一断。
宁书雁扶着宁鸿羽的身体，将他放倒在床榻之上，低声自语，“哥哥，自我有记忆以来，便是我们兄妹相依为命。哥哥护我宠我，抚养我长大，教会我如何自强，长成乔木。”
说话间，她弯腰为宁鸿羽盖好被子，仔细地理了理被角。
青年的脸上还带着焦急，眉头紧蹙，一副被噩梦困在其中的模样。
苍白面容甚至多出几丝红润，显然是被气得够呛。
“可我进入仙门，从来都不是为了得道飞升，成为强者名扬九州四海。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保护你，保护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哥哥不在了，我便失去了我的道，仙途与我，再无意义……”
蓝音听完兄妹之间的对话，看着宁书雁从床边站起身，随即身形一晃，已然消失不见，独留一抹细碎的灵光缓缓消散空中。
黑猫：“传闻中的扶光道尊少言寡语，虽脸上有笑，却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疙瘩。怎么年轻的时候，还是个话痨？而且还是个天赋极差满脑子生意买卖的话痨。”
蓝音曾经在问仙宴上也是见过扶光道尊的，与眼前这青年男子，除了脸变得成熟一些，几乎判若两人。
两千年的时间……
几世轮回都有了，一个人性格大变，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只是想到千年之后的景象，实在是让人唏嘘。
曾经相依为命的兄妹，竟最终走向了同归于尽的结局。
蓝音心绪万千，就在这时，房门咔哒一声轻响，被一道轻风拂开。门外的桃树沙沙作响，轻风吹落大片桃花，仿佛一双无情的手，拂掉了满树绯色。
花瓣如同浪潮一般卷入屋内，蓝音擡手挡住眉眼，黑猫则飞快转身，躲到琉璃身后。
碧绿色的裙摆随风而起，猎猎作响。
风停，雪落，当蓝音放下手臂，那漫天桃花已经被飞雪代替。
所有景象在白蒙蒙的雪雾之中，飞速变幻。
蓝音眼睁睁地看着宁家宅院瓦解消散，巍峨仙宫拔地而起。随即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仙鹤自仙宫屋檐下乘风而过，鹤鸣婉转，伴随着风，掠过树梢草丛，惊起莲池之中的红色锦鲤，溅起一层层涟漪。
一人一猫一步未动，便已来到了凌云宗的入门长阶之上。
蓝音转身向下看去，一名五岁孩童正背着小小包袱，绷着小脸，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爬着楼梯。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环佩相击的声响，空气中也送来一丝檀木之香。
蓝音看向长阶的尽头，那里出现了一抹雪白身影，长身玉立如谪仙临世。
正是前一刻还昏迷在床榻之上的宁鸿羽。
他似乎是来接这小孩的，可自出现后，便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仅是目光追随着艰难前行的小孩。
直到那孩子吭哧吭哧地爬完了万步长阶，走到宁鸿羽身前，那冰山方才消融一些，露出了很浅却也算得上温柔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宁鸿羽温声问道。
“谢宴礼！”五岁孩童仰着头，脆声应答。
这响亮亮的三个字，成功让蓝音和辛渊登山的脚步同时一顿。
下一秒，便见那孩童转过脑袋，将视线落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小孩吸了吸鼻子，而后又转头看向宁鸿羽。
黑猫：“他是谢宴礼。”
蓝音：“……我听见了。”
黑猫：“姐姐，我的意思是……他不是扶光道尊幻境的谢宴礼，而是真的谢宴礼！”
蓝音：“……嗯，而且，他看得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