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蕴之,为孤生个孩子吧……(1/2)
第65章第65章“蕴之,为孤生个孩子吧……
第65章
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含之总觉得阿姐的死与自己脱不开关系。
她恨裴彧,恨皇权,恨那些将阿姐称作祸国妖后的朝臣。恨来恨去,其实最恨的是当初的自己。
裴彧残忍杀害父兄,却只将阿姐软禁,她不知裴彧究竟是为了阿姐腹中的孩子网开一面,还是对阿姐有几分真真假假的情谊,无论如何,当时的裴彧应当是不想让阿姐死的。
是她那夜冒死上山,告知了阿姐父兄惨死狱中的消息。那时的她只有亲人亡故的愤恨,拼着一口气不想让阿姐被人蒙蔽。那一口气死死憋着,直到瞧见阿姐惨白到可怖的脸色,和素衣上渐渐绽开的血迹,才忽然清醒过来。
她眼里始终温柔强大,好像什么也不害怕,一直鼓励她让她去做想做之事的阿姐,如今也只是一个怀胎四月的妇人。她需要得到精心的照顾和呵护,而非这等噩耗。
她怎么能……她怎么能在此时刺激阿姐呢?
含之亲眼看着阿姐被送入屋中,大夫侍女进进出出,送出一盆盆血水,她无力地跪在门外,狠狠打了自己几个巴掌。
她再痛,也抵不过阿姐失去亲子的痛。
名满天下的静山大师也没能救回这个孩子,她跪于阿姐的榻前,看到那刚有隆起,便又平坦下来的小腹,不住道:“阿姐,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不怪你。”
她仍记得阿姐那时的表情,双眼看着她的脸,无喜无悲,好似抽离了一切情绪。
许久之后,阿姐扯出一抹笑来:“它托生到我腹中,是它命苦。本就是个不被人期待的孩子,是我痴心妄想,以为能保住它。”
含之此时才知,阿姐被诊出身孕那日,初为人父的裴彧并未露出半分喜色,反而眸光凝重,沉吟许久,才勉强说了句好。
阿姐生了疑心,恰好胎象不稳,她于护国寺安胎之际,日日与山上的僧侣打交道,有不少医术杰出之人。她知晓静山一直与裴彧交好,定然问不出什么,于是再三斟酌,寻得了一个不大引人注目的僧人,问其缘由——她与裴彧年轻,身子也从来没有太大的问题,成婚第六个年头才迎来了第一个孩子,还如此之弱,究竟是为何?
她只想听到实话。
那僧人见她实在可怜,才告知她,这孩子身弱,乃是药物所致。
那僧人清修多年,见多识广。思索之后告知于她:古籍上曾记有一味药方,极难调配,其有异香。男子服之,可于三月内避除子嗣。
而这药的气息,他曾在静山身上嗅到过。
静山大师是出家之人,早已断绝红尘,他调配这药,自是为了红尘中人。
那僧人甚至暗自帮她,从静山房中偷出药瓶。明蕴之本就对香味敏感,在那药拿出来的一瞬间,她便回想起了曾经在裴彧身上嗅到的,若有若无的气息。
这孩子是在药物严防死守之下侥幸得来,自然身弱。
明蕴之看着妹妹,“便是没有你,这孩子,兴许也留不住。”
含之大惊,裴彧这般提防阿姐,除了害怕外戚势大,还能有何缘故?
阿姐没让任何人告知宫中她流产的消息,山中人以为她伤心过度,听了令,只有含之自己知晓,她是想保住她这个害了她的妹妹。
明蕴之想办法送走含之的那日,恰逢裴彧决定出征,上山看望她。
她躲在隔间,亲耳听到雨夜之中,阿姐凄厉的控诉:“裴彧,我已经没了父兄,没了孩子,你难道还要让我失去一个妹妹吗?”
她很想冲出去,告诉裴彧:是我告诉阿姐这个消息的,要杀要剐都冲着我来!可她脚步宛如灌了铅,满耳都是几刻钟前,阿姐对她说的话。
阿姐说:“走吧,含之,天大地大,去哪儿都好。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阿姐会护住你。”
她想带着阿姐一起走,可阿姐摇着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我走不了了。只有你平安活着,阿姐才觉得,我好像还有几分意义。”
下山后,她才得知那夜,阿姐偷走了她护身的匕首,将其深深扎入了裴彧的胸膛。
可他没死,他为什么不死?到最后,为何天下人都在谴责阿姐,让她偿命?
阿姐死后,裴彧果然抓住了她,让那被称作活阎王的陆珣审她。
她何时上山,又说了什么,皇后娘娘去前可曾交代过什么。因着阿姐的嘱托,没人对她用刑,她也死不开口,就这样耗着,直到裴彧亲自出现,见她一面。
他道:“被人利用了还如此冥顽不灵的,朕只见过你一个。”
“……利用?”
含之自顾自绝食数日,已经极度虚弱,那双眼看着裴彧,骤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笑着笑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是啊,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娘子,如何躲过重兵把守,上山告知阿姐此事?
那时幽州叛乱刚停息不久,她忙着重建学堂,消息闭塞,根本不知京中的乱局。是一个自称明家旧部的人拿着父亲生前的信物来寻她,告诉她明家被冤,父兄都是在狱中活活被折磨而死。
有何罪过,不能公之于众地斩首处刑,非要这样处以极刑?她只能想到是裴彧心中有鬼,冤她父兄。
从那时开始,她和阿姐就已经掉入了一个设计好的圈套。
上山那日,她远远瞥见了一个落单的僧人,她以匕首抵住那人,命其为她引向阿姐的厢房。
是因为她,一切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受骗上山,阿姐不会知晓此事。哪怕她再稳重些,寻到时机带阿姐离开,也比让阿姐得知真相后滑胎,又在悲愤之下刺伤裴彧,被无数人指摘得好。
裴彧未必无辜,防备是真的,父兄的死也是真的,可是除了裴彧,还有人想要置阿姐于死地!
她交代了所知的一切,可关于阿姐所留下的话,她仍旧不曾告知裴彧。
她追问裴彧此人是谁,又有何阴谋,可裴彧什么也没告诉她,只道:
“你一心寻死,此事朕不会告知于你。若你报仇后寻死,朕便辜负了你阿姐的遗言。”
于是她更恨裴彧,从狱中出去后,她一面寻求有何法能够改命,一面追查那时引她上山之人。
十二年过去,她好容易寻得了改命之法,哪怕前世仇人未能寻得,她亦不怕了。
可一切都被裴彧给拦住了,裴彧将她也关了起来,让忠武王妃姚氏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是怀着对裴彧的仇恨和怨念而死,又在这浓浓的仇恨之中醒来。
——现在,裴彧告诉她,他以他那帝王之命与阿姐作换。
那些恨意忽然无处安放,她长久地凝视着黑暗,忽觉一切都是虚妄,她追寻了数年的东西,都毫无意义。
明蕴之看着出神的妹妹,问道:“可是还在想你的梦?”
含之定定道:“阿姐,你可曾……想过以后?”
“怎么突然这么问?”明蕴之有些不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含之笑了笑,笑意有些空:“就是忽然想到了。阿姐不是一直没有子嗣么,阿娘总在我耳边念叨,说什么没有身孕就地位不稳之类的话。我这几日又跟着阿姐安置流民,看到了好几个可爱的小娃娃,在想阿姐若是有孩儿,该多好。”
她说话间,一直观察着阿姐的神情。今生与前世已经有太多不同,她不确定阿姐所知的事与前世是否还有改变。
果不其然,明蕴之道:“阿姐子嗣缘浅,此生应当无望了。若是喜欢哪家孩子,明日请来府中陪你解解闷,想来那孩子也是乐意的。”
含之在夜色里也能瞧见阿姐眉眼中闪过的几分情绪,心底有了数。她握了握指尖,道:“阿姐,青州这边议和之后,是不是大事就算结束了?”
明蕴之:“或许吧。怎么了?”
“许久没回家,有些想家。还有……”含之拉住她的手:“阿姐那日与我信中写,若是阿爹阿兄说了什么,让我一定告知阿姐,可是因为……因为什么事?”
明蕴之看着一夜之间,忽然好像长大了许多的含之,思索许久,并未瞒着她。
含之也大了,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她之前就能在家放火逃走,现在或许更能做出那等不顾一切的事。
怕她莽撞又做出傻事,明蕴之细声将自己所知全部告诉了妹妹,含之听完,道:“阿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他是帝……太子殿下,想要什么证据不能捏造?他想要蒙蔽阿姐这种平日不问政务的人,简直易如反掌。”
含之急切道:“说不定,说不定阿姐一直无孕,就是因为他提防咱们明家,害怕日后外戚势大,威胁他裴家的皇权!”
明蕴之擡手,捂住她的唇。
她动作阻拦,可显然是听进去了的眼神:“真真是跑出去一趟,胆子大了,什么话也敢说……我也想过这种可能,但我觉得,以他的人品,应当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
他若真想让明家变成第二个娄家,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告诉她,何必兜着圈子哄她?有什么必要?
“阿姐就这样信任他?”
含之心中大震,阿姐现在的模样,和前世所见不同太多了,前世的阿姐自内而外都是柔软的,整个人好似被一股浓雾所掩罩着,是需要被人拯救的可怜人。而现在的她,眼中虽有一丝迷惘,却并不似前世那般自哀忧愁,反而多了许多的韧性在其中。
是什么改变了她阿姐?裴彧么?
今生重来,裴彧并未改变冤杀父兄的计划,可他又将此事透露给阿姐……他疯了?
含之将姐姐的手从唇上拉下来,道:
“阿姐怎能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到旁人身上,纵使他现在待阿姐不错,这情谊又能持续多久?只要父兄定了罪,阿姐就是板上钉钉的罪臣之女了,阿姐当真还能安稳地当着太子妃,甚至是皇后?不论殿下如何,天下人如何能信服?”
明蕴之被妹妹问得赧然,心脏跳了跳。今夜的含之也有许多变化,这说话的口气,好像她才是姐姐一般。
她道:“我自是想过这些事的。”
从知晓父兄罪过之时,她便做好了有朝一日被废弃的准备。她不是那等心力顽强,得知什么过错便要直冲益州,改天换地的人,她能力有限,更胆怯地不愿直面痛苦,于是刻意自我麻痹着,日复一日做好该做之事。
这一个月来,她为了青州的伤员流民做了许多许多,善堂之事也写出了一个章程,一切支出都从她的私库中出。当年明家给她的陪嫁很是丰厚,这些年来身为太子妃,也不可能毫无积蓄。
抛却太子妃的身份,她其实只是个胆小鬼,妄图以此善举洗去罪孽,换一个心安。
至于父兄,若真有罪,罪行公之于众的那天,她不会为他们求情。她会自请下堂,不再做这个太子妃,往后生还是死,幽禁还是流放,她都会依着大周律法而行。
从知晓此事开始,她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每一日都被她当做是最后一日,能为百姓多做一些事,都是赚的。
至于裴彧,她的确不敢赌一个能忍辱负重扳倒庄家仇人的心。他的情意,正如含之所说,又能持续多久?爱她之时将她视若珍宝,不爱她的时候……她也不是没见过裴彧从前对她那副冰冷的模样。
“阿姐就这么认命了?”
含之的手用了力,“阿姐若要认,我不认,我要查清真相,要还父兄一个清白。”
她一定要去益州查明真相,前世她得知此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但现在还有机会。还有那能拿到父亲信物,自称明家旧部之人……只要能找到他,说不定就能知晓究竟是谁在背后利用她!这辈子,那背后之人还会暗害她和阿姐吗?
明蕴之听她这么说,也说不出阻拦之语,垂下眼眸将她塞入被子中,道:“早些睡吧。睡醒了,再说以后的事。”
外面的雨下得不小,青芜撑着伞,行在她身后。
明蕴之几乎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卧房的。雨水无可避免地染湿了她的裙摆,她的鞋中也进了些水,踩在地上,发出了细微的水声。
被屏风隔开的澡间,裴彧正在沐浴。
明蕴之看着那远远的身影,心里很空,头脑却很乱。
她一进来,水声渐停。明蕴之脚步顿了顿,让青芜几人先离开,往屏风处走去。
外衫被她脱下,放于一旁,单薄的春衫下露出了几分洁白的胳膊,明蕴之挽起衣袖,轻挑起温热的水花。
指尖被打湿,她将手没入其中,漂亮秀气的十指在水中晃了晃,将浴桶中的水搅得不得安宁。
顷刻,作乱的手被人抓住,不轻不重地按了按。
“和三娘说了些什么?”裴彧摩挲着她的手:“这么久才回来。”
明蕴之没回答,她发了会儿呆,脱掉了打湿的鞋袜,披散长发,钻入了宽大的浴桶之中。
水花溅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身上单薄的衣裳紧紧贴在白腻的肌肤之上,长发湿了大半,半贴在脸颊。明润的眼眸直视着眼前的人,她能亲眼,亦亲身感受到她贴近之后男人的反应。
她上前些许,拥住那劲窄的腰身。
无需言语,裴彧拨开她的额发,轻吻她的唇瓣,沉沉地看向她。
“这么想要?”裴彧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响。
“那你给吗?”
明蕴之擡眼,用刚被吻过,水润红亮的唇轻轻擦过他的下颌。
她擡起指尖,一点点划过男人俊朗的眉眼,沿着眼眸朝下,游经喉结,停至胸膛。
这样笨拙的撩拨,因为那副如清丽香兰的面容而更生许多幽艳。
“那日,依稀记得殿下说什么,把殿下当作……”
她的话语被吞入了唇齿之中,身上碍事的衣衫也被褪下,凉意没能席卷她,反而被温热的水包裹着,如同回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一阵子未做此事,她稍有些吃力,可能包裹容纳一切的水宽和地帮助了她,让她在浮沉之间,迅速坠入了云端。
她需要做些事来让大脑什么也不想,抛却所有杂事,只图一时喜乐。
她想要裴彧,想要一个毫无阻隔的拥抱与包裹,紧紧地,甚至让她窒息地贴合着他,让那颗心感受到另一颗心脏的跳动。
浴桶中的水溢出了大半,空间还是太小,不够施展开来。她被人抱起,边行边至床榻,在那一次次的走动之间,从未体会过这等激烈的她差点失声尖叫,硬生生靠咬住男人的肩膀,才止住那急促的呼吸。
她缠得紧,裴彧也要得激.烈,转至榻上,床帐坠落下来,掩盖了屋外的雨声风声,于是剩下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一般,丝丝缕缕传入她的耳中,带着黏.稠与湿.滑,将她空荡的心填满。
明蕴之望着床帐,拥住了男人的后背。
指尖掐入他皮肉之时,裴彧又一次吻住了她的唇。
她早就支撑不住力气,半阖着双眼享受。男人的目光便也因此可以无尽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唇齿,每一根发丝,每一处因为他而引起的震颤。
那只大手未经思考地抚至小腹,那一柔软之处,在上一世曾微微隆起过,有着令人心折的弧度。他只看一眼,便从心中升起无数爱怜。
他和她的孩子,该是可爱伶俐的,也该因着他和她的爱意而生。而非因着旁人的私欲存在她腹中,蚕食着母体的养分。
他能感受到她今夜的热情与配合,其中与明含之定然脱不开干系。从来都习惯于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他,几乎不敢去想两人究竟说了什么,她又是因为什么,才这样容纳着他。
她会离开吗?她想要离开吗?
裴彧看着她,忽地闷声开口:“蕴之。”
女子双眸失神地看向他,“……嗯?”
他掐着她的腰身,沉道:“为孤生个孩子吧。”
原有的口耑息停顿了一分,那双眉眼从他身上离开,轻轻闭上。
她不曾答话。
裴彧的心脏无尽下坠,他忽然觉得眼前人虽在身前,却好似即将远去似的,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他紧紧地拥着她,抵住她的颈窝,越发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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