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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情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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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情意

北方木叶摇落的时候,江南正是鱼米熟之时。

田埂上,一个晒得黑黢黢的小少年正在疯跑,他上身只穿着一件汗布褂子,裸露在外的黝黑皮肤泛着水光,脸蛋被晒得通红,可却兴奋地咧嘴笑着。

不远处一棵大树底下,站着另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少年,同样也是汗巾布褂,但体格明显比他壮实了很多,偾张有力的肌肉,宽阔的胸膛,让他介于男人的成熟和少年的青涩之间。

阿兴背着偌大一包桑叶朝他跑去,兴奋异常:“哥!”

张丰年在树底下站着擦汗,见他跑过来,伸手掂了掂他背上的桑叶,满意点点头:“不错,这些够桑蚕们吃一晚的了。”

阿兴了听嘴角咧得更大,他低头看去,见张丰年脚边放着一个木桶,里面正活蹦乱跳着好几条肥鱼。

他挠挠头:“哥,你捉这么多鱼作甚?又吃不完。”

张丰年虚眯着眼眺望:“这是送给虞大人和晏姑娘的。”

阿兴听了立马高兴起来:“他们什么时候到?今晚来我们家吃饭吗?”

张丰年任由弟弟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正是夕阳西下之时,绿油油的桑叶在风中飘荡,形成自然的绿浪,浅水鱼塘波光粼粼,水面上倒映着落日的余晖,美不胜收。

不知过了多久,乡间道路上远远地出现了几个人,张丰年正定睛看去时,一旁的阿兴率先叫唤起来:“他们来了!虞大人——晏姐姐——”

张丰年看着一溜烟儿就窜出去的阿兴,无奈摇摇头,提起木桶过去。

阿兴眨眼间便已跑到他们跟前,像条热情的狗狗一般:“虞大人,晏姐姐,你们怎么才来,我和哥等好久了!”

晏相淇戴着一顶帷帽,笑着看他:“我们等午后太阳弱了点才出门的,一路边走边看,已经算快啦。”

阿兴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很快便把这事扔在脑后,开始兴高采烈地给他们介绍:“我们家的桑树都是我和我哥在照料,从来没坏过一棵,周围人都夸过呢!你们快过来瞧瞧!”

阿兴热情洋溢地引他们过去,张丰年踌躇了一会儿,上来行礼:“见过虞大人,晏姑娘。”

虞舟渐点点头,问:“家里的粮食还够吃吗?”

张丰年一家正是今年水灾受害灾民之一,而且他们家本就以种桑为重,经洪水这么一冲,为数不多的稻苗立马全没了,家里几乎断了粮米来源。

以今年国策,必定是优先种植稻苗,然而那时张丰年一家早已把桑苗种下,再无余钱去重新买稻苗了。

那段日子真的是走投无路,阿娘每日在家中以泪洗面,张丰年甚至已经打算进城去乞讨度日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几月后虞舟渐来这儿治水,与他们商议,不仅可以让他们继续种桑苗,还会一直提供粮食,直到桑蚕吐丝之时。

这话宛如天籁之音,及时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是以张丰年一家是把虞舟渐当做救命恩人来看待的。

直到几日前,他们得知已经调任去别处的虞舟渐又来了这边后,全家人喜不自胜,翘首以盼等待他来这儿。

而这次,来的不仅是虞舟渐,还有一位陌生女子。

上半年虞舟渐便告诉过他们,出此计策是因为有家丝织商户想让他们继续提供蚕丝,而且那位孟老板当时也来过他们家道明缘由。

“这位是孟老板的合作伙伴,当初以桑赈粮的法子便是她想出来的,若不是她,只怕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灾情的办法了。”虞舟渐向他们介绍道。

不只是他们一家,余杭几乎所有受过恩惠的人都为之折服,当场便有人跪下来磕头,高呼“菩萨转世”,吓得晏相淇手足无措。

对张丰年来说,虞舟渐和晏姑娘都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永生难忘。

“余粮充足,而且这些时日阿娘已经开始织布,虞大人放心吧。”张丰年面色动容地回道。

“虞大人,晏姐姐,这是我们家鱼塘养的鱼,可肥美了,特意送给你们尝尝!”阿兴突然冒出来,指着张丰年脚边的木桶道。

“啊对。”张丰年吸了吸鼻子,把桶提过来,“我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唯有家里鱼塘里的鱼都长得不错,所以特意捉了几只上来,虞大人和晏姑娘莫要推辞,收下我们的心意吧。”

晏相淇和虞舟渐对视一眼,让照松收下,微笑道:“多谢你们的好意,那我们就收下了。”

微风拂过,吹起晏相淇脸颊边的轻纱,露出了她含笑的容颜。

张丰年被这样一双星眸注视着,顿时脑子一滞,心跳不受控制地乱了,悄悄红了脸:“不,不客气……”

晏相淇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好奇地望着一片桑树绿林:“你们家一年种这么多桑树,能喂养多少蚕宝宝呢?”

这话算是问到专家了,阿兴顿时头头是道地给他们讲述,张丰年低下头去,轻咳几声,及时调整好表情,然后陪他们一起参观自家的桑树林,偶有阿兴说不上来的,他便及时接过话,为他们解惑。

一行人边走边讲,待出了桑树林,天边只剩一抹晚霞余晖,加之繁星点缀其中了。

“虞大人,晏姑娘,家母得知你们今日过来,早已经备好饭菜在家中等着了,还请二位赏脸光顾一番。”张丰年道。

此趟过来,最重要的便是查看丝织情况,所以晏相淇也没推辞,和他们一同过去了。

到了张丰年家门外,早早便闻到了饭菜香味,阿兴高兴地跑进去传递消息,很快,只见一个农妇打扮的妇人出来,远远地便要给虞舟渐和晏相淇二人跪下。

他们赶紧把她扶起来,张母却坚持要给他们行个大礼:“若不是两位恩人,我们一家早就沦落街头,只能乞讨为生了!”

晏相淇二人知道她感恩心切,只得受了这一礼。

几人说完话,便进屋用饭。

张母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他们,都是些农家家常菜还有当地特产,味道鲜美可口。

饭后,晏相淇便提出参观一番他们的蚕室。

论起来,他们一家生产出来的蚕丝自然都会卖给成绣局,是以张母也没耽搁,命家里兄弟俩收拾饭后残局,便带着晏相淇和虞舟渐过去观看了。

从古自今,缫丝业向来是一国的命脉之一,其技艺也早已达到了精湛成熟的程度。张家只有张母一个人负责织丝,但从蚕室到缫车再到织机,无不庞大精良,一人一日便能织出十匹有余。

张母带他们先去了蚕室,蚕室房屋四面开窗,窗上糊纸,屋内四角生火炉,以保证屋内温暖适宜。

白白胖胖的蚕宝宝们躺在干燥剁碎的桑叶中一点一点吃着桑叶,看着便让人心生满足。

张母笑道:“待这些蚕开始吐丝结茧,我也便能缫丝染色了。”

晏相淇好奇问:“从它们吐丝到丝线成形,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张母道:“桑蚕吐丝结茧约莫要要两三天,至于煮茧生丝,则全看织娘熟练程度了,一般也要好几日,急不得。”

晏相淇点点头,成绣局已经撑了大半年,如今倒也不在乎多等这几日了。

她与张母聊得津津有味,虞舟渐在一旁看着,也没有出声打扰,直到阿兴在外面探头探脑,他这才出去。

阿兴见他出来,道:“虞大人,哥想问问您一些事儿。”

虞舟渐点头,随他过去。

那厢,张丰年正在处理今天新摘回来的桑叶,见他过来了,先行一礼,这才道:“虞大人,您之前说织造商户会租佃我们桑农的地以种桑苗养蚕,我想问问……是租多久呢?”

虞舟渐道:“今年租佃本意既是借商户之手解决赈粮不足的问题,也是保证蚕桑织业尽量不受灾情影响,等今年过去,明年要不要再租佃完全取决于你们。”

张丰年听了这话顿时心里狠松一口气,不怪他们在此事上太过敏感,实在是商贾大户趁租佃行兼并之事向来屡见不鲜,而这又关乎他们安身立命之根本,很难不去计较。

虞舟渐当然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拍了拍他的肩:“放心罢,你们与成绣局的合作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若是有任何欺骗,只管告去官府就是。”

张丰年此时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虞大人,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太……”

虞舟渐笑笑:“关乎身家性命之事,有谁能安之若素?人之常情罢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张丰年心中那点局促也逐渐消散,渐渐敞开心扉,和他闲谈起来。

四处蝉鸣不止,喧闹又宁静,星空之下,张丰年罕见有些扭捏起来。

虞舟渐注意到他的异常,不免开口问:“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张丰年的脸在黑夜中有些泛红,但是虞舟渐没有察觉到:“虞大人……你是读书人,文采肯定也高于我们这些普通人。”

虞舟渐只问:“怎么了?”

张丰年:“我…我想请教你几句诗话……行不行?”

虞舟渐眼眸一转,道:“诗话向来是有情而得,你想说些什么呢?”

张丰年支支吾吾:“就是…如果,我想对一个人说,我…我觉得她人挺好的,该,该怎么说比较好?”

“但是——”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接着又降下去,“要,矜持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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