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无爱无恨。(正……(1/2)
第81章第81章无爱无恨。(正……
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如柳絮般纷纷扬扬飘洒而下,碎雪落在女子的发间,她快步行着,头上的发簪不知在何时掉落,长发在风雪间扬起,如绸如墨。
谢为欢的耳畔不断回响起重楼的话,
“陛下他快要死了。”
“他同巫医换了二十年寿命。”
商陆救她用了二十年寿命,
这一切,她都不知道。
此时她心中乱得就如同被猫抓乱的线团,怎么也理不清。
良久后,终于行至太极殿。
而她却站在殿外迟迟未进,伸出手又缩回来,紧紧咬着下唇。
她到底该如何面对那个一次次伤害她,又不顾一切救她回来的商陆。
他为何要救她……
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推开了眼前的那道殿门,殿内黑沉沉的,就像是被无尽的黑夜所笼罩。
她绕过那道屏风,才瞧见商陆躺在榻上,蜷缩成一团,双唇微张,咳嗽声已渐弱,像一片枯叶在风中摇晃。
他快死了,
瞧着他这般模样,她确信,他真的快死了。见状,她忽地喉间一梗,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不管是怨,还是恨。
几息,她擡步走近,听到榻上的商陆艰难开口,
“重楼,她已经出宫了么?”
“派人护着出城。”
男人并未睁开眼,只轻声问着,声音沙哑至极,显然他将她当作了重楼。
还以为她已经出宫了。
话音落,她未做出回应,空气在一时之间陷入宁静,只有殿内香炉中的炭火发出“噼啪”的声响,烘得殿内暖暖的。
可她的心却是冷的,谢为欢垂下眼睫,用力攥着手指,指甲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随后她又听到榻上的男人,一句又一句地说着,
“重楼,朕见不到她了,再也见不到了。”
“朕做了许许多多的错事,眼下终于没再错下去,放她离开,她……应该很开心吧。”
“离开朕,她才是谢为欢,在朕身侧,她就像是一个死物,是朕活活将她逼死的。”
他顿了顿,又道:
“可重楼,朕舍不得她。”
“朕真的舍不得她,她可是朕的一切……”
在说完后,榻上的商陆喘着粗气,她看清了他眼角残留着晶莹的泪珠,轻轻滴落,悄无声息。
谢为欢站在他身侧看着他,下意识捏紧衣角,慢慢吐出一句,“商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几分颤抖。
在记忆中,已经很久未如此唤他的名字,平日里都是怨恨,愤怒,亦或说很久未平静地面对过商陆。
两人纠缠半生,她恨他,真的恨,到头来却又如此无力。
少女的话落入耳中,商陆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她,眸色倏紧,有一瞬的吃惊,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深眸映昭出她的面容,
“欢儿?”
“你为何还未离开?不对,是幻觉,她早就出宫了。”
男人亮起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从希望到绝望。
谢为欢盯着他,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问道:“商陆,你为何要救我…你为何要用二十年寿命救我?”
“你不该救我的,”
他不该救她的,
当初她跳入陵江就是因为想脱离他的束缚,一切都是因为他,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却还是没有脱离他的鼓掌,失忆后被他带回皇宫,在编织的谎言中,与他恩爱缠绵,一次又一次因他而情动,主动献出自己的一切。
可是她想死啊,又为何救她回来?
“商陆,我本就是想死,跳入陵江就是想永远摆脱你,你为何救我,是想让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么?”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商陆,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本可以在边疆安稳地生活下去,都是因为商陆,才退无可退,被逼入绝境。
思及此,她眼眶渐渐发红,心中的痛楚如潮水般袭来,身体轻轻颤抖着。
商陆擡眸望去,确认眼前的女子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实实的她。
他费力支起身子,女子在他面前哭,都是因为他,她又哭了。
她原是那般坚韧,无论遇到多严重的伤,都不曾哭过,却因为他一次又一次流下痛苦的眼泪。
他是害她哭过最多的人。
“欢儿,我只是想救你,”
“我爱你,又怎能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
他乌黑深邃的眼眸中,闪着点点的,碎碎的光,声音低沉而柔和,像是在极力安抚她的情绪。
曾盼着男人的温柔,在眼下尽数得到,可她早就不想要了。
“商陆,可造成这一切的不都是你么?”谢为欢盯着男人那张惨白的脸,竭力平稳呼吸,她的爱被他一点点消磨,又拿他的命来救她。
在他心里是赎罪,可是在她这里呢?
商陆垂下眼帘,声音满是凄凉,
“是,都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我不能再错下去,选择放你离开。”
“欢儿,你走吧,我没多少时日了。”
多则半月,少则三日。
即使没有这毒,他也会心衰力竭,一点点死去。
“商陆,你永远都是如此狂妄自大,不顾任何人的感受。”
“我要看着你死,才能解心头之恨。”
说出这话后,谢为欢忽地心口很疼很疼,就像是有人拿刀,一下又一下剜碎她的心。
……
最终谢为欢没有离开,选择留在皇宫,陪在商陆身侧。
接下来的时日里,商陆多是躺在榻上,或者坐在案前偷偷写什么,每次她一靠近,便快速藏在书卷后。
见对方不愿意给她看,她也没去探寻,日子岁月静好,她伴在他身侧,彼此也不会主动提过去的事情。
小年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大雪又连着下了几日,堆积在宫道上,而商陆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全靠着方太医的药吊命。
最后,方太医也不再配任何药,对着她摇了摇头,说帝王再也无法子了。
多活一日,则是一日。
即使她早便知他药石无医,可听到方太医亲口说出时,心脏还是像被什么东西重重锤击,呼吸蓦地加重。
这日,谢为欢刚从长秋殿赶来,瞧见男人站在窗前向外望着,她走到他身侧替其披上绒氅,他却忽地攥住她的手,“欢儿,能否陪我回趟相府?”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些期待。
“相府?”
已经很久没提到此处了,不过对方已经虚弱至极,她微微皱眉,“不可,你的身子……”
他的身子不宜出宫,更别提是在这寒冬腊月出宫。
商陆松开她的手腕,垂下眼,
“欢儿,就允我放肆这一次,好么?”
“就一次,我想那处了。”
结果是她拗不过商陆,在重楼的准备下,他们二人于午时坐上了回相府的车舆。
同往日一样,商陆坐在车舆都会小憩,这次也阖上了双眸,安静坐在那里,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他的脸色隐隐透出一抹青色,泛白的嘴唇紧抿着,这几日他消瘦的厉害。
曾经的他身姿挺拔,站在她身前遮住所有光线,就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她牢牢罩在身下,而今……宽大的龙袍松松垮垮罩在他身上,青丝随意披散在肩头,仿若是一张纸片,可以随时被风吹走。
帷帘掀起,寒风袭来,吹动他额间的碎发,见状,谢为欢赶忙伸出手将帷帘挡得密不透风。
不过多时,便回到了相府。
谢为欢扶着商陆迈入府中,这里还同往日一般无二,走过熟悉的庭院与回廊,昔日景象一幕幕浮现于脑海。
这相府,存在太多十六岁的谢为欢的回忆,那时的她天真无邪,满心满眼只有商陆。
继而她咬住下唇,忍住心中的酸涩,只听耳畔男人的声音,
“欢儿,我好希望五年前的自己没有把你送人,也没有做下那些错事,这样你是不是也不会恨我。”
“我知道,你留下来,只是可怜我。”
接着,他握拳咳了咳,声音微弱,“欢儿,是我对不起你。”
这是他第一次同人道歉,这一生他从未后悔做过某事,唯独谢为欢,寂静的夜里,无尽的懊悔袭上心头,漫漫长夜变成了难熬的折磨,一次又一次发作,生不如死。
听着对方的话,谢为欢不想刺激他的情绪,只静静听着,并未作出回应,直到他们停在她的闺房。
男人擡手指了指,“欢儿,你离开我的那五年,除了清月殿,还有这里,我也常来。”
“其实在相府时,我也曾在窗外偷偷看过你。”
提及此,他的那双眼眸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明亮,陷入过去的回忆中,而后希冀破灭,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我真的对不起你。”
“欢儿,我想知道,如果我未对你做过那些伤害的事,你会爱我么?”
他凝望着她,问出的声音很轻,在小心翼翼询问着,想听到回答却又害怕听到她口中的真相。
他从一个杀伐果断的帝王,到如今这般畏首畏尾,在她面前卑微到极致。
那份爱让他从一个上位者变成下位者,毫无尊严。
如果一切都未发生,她会爱他么?
谢为欢未敢迎上对方炙热的目光,只低垂下眼,两人就这么站在回廊处,一时无声,只有寒风吹起绒氅,卷起地上的雪,悄悄飞扬。
她同商陆之间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往事,对他的恨早已让她忘却,当年是如何爱他的。
窗槛上枯萎的风铃花,把她的思绪带到了过往,她动了动嘴唇,许久才发出声音,“商陆,十六岁的谢为欢真的很爱你,爱到骨子里,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哪怕是命。”
“你知道么?其实那时的我曾无比羡慕魏霜能同你光明正大站在一起,而我呢,只能偷偷爱你,自认为身份低微,配不上你,甚至甘愿成为你的妾室。”
“商陆,一个女人最大的愿望便是穿着嫁衣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十六岁的谢为欢爱你,想嫁给你。”
但那也只是十六岁的谢为欢,
她这一番话是很平静说出的,丝毫没有怨恨。
商陆用力攥了攥拳头,他知道谢为欢说的,一个女人最大的愿望便是嫁给自己的爱人,他欠她太多太多了,少女十六岁时,满心满眼都是他,甚至愿为妾室,而他呢,把她送人,除了伤害就是伤害……
沉思良久后,他继续道:
“欢儿……明日我想在相府正殿给自己办一场婚宴,不求你能来,只想让自己死而无憾。”
他早就想娶她的,
死之前他想穿上那件喜服,就当做娶过她。
婚宴……
闻言,谢为欢目光撇过来,半晌都没有回过神,“你疯了?”
他都快死了,还办什么婚宴?
她怔怔地望着男人,目光微微一顿。
“欢儿,我想最后疯这一次。”
……
夜里,他们二人没有回宫,都歇在相府,次日醒来时,商陆早已不知所踪。
她忽地回想起对方昨日的话,
他想要在正殿办一场婚宴,只求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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