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2/2)
二皇子躲闪不及,本能地将右臂擡起抵挡,镇南王的枪刃却又骤然扫回,撕拉一声便划破了他的右手臂袖口——虽然只有短短一截儿,却足以露出他的右手手背。
正如他所想,此人并非顾宜修!
这人见伪装已然败露,干脆换了惯用的右手拿刀,出招立刻得心应手起来,方才的迟疑褪去,他攻击得肆意,堪堪能与镇南王打个平手。
镇南王早已察觉情况不对,慢慢地想要后退,可面前此人却如同紧紧缠绕他的毒蛇,如影随形,死死咬着不松,让镇南王无暇他顾,完全不能有任何的分神与后撤之意。
时间倏然而过,两人之间又是百招过去,打得难分难舍。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镇南王终于等到了那人的破绽,身体已经本能地奋力一击!
此时的一念之差,或许就是生死之差!
长丨枪的尖端捅进那人的胸膛,鲜血喷溅而出,洒落一地。
而那人却退也不退,只定定地看着镇南王,脸上露出一个诡谲的微笑。
镇南王见他笑容实在怪异,正要抽枪而走,却听到身后的亲卫大喊一声“王爷当心!”
从尸体上抽枪之力所需不小,他听到呼喊声,却一时未来得及避过身去,便见那亲卫直接舍身扑了上来,替镇南王挡了背后从天而降的一刀。
那一刀极为狠厉,让亲卫当场毙命!
可刺杀者却完全没有撤退之意,他施展轻功,轻点一脚踢开了亲卫的尸体,在电光火石间,另一柄大刀的利刃却带着比方才更加暴厉的力道,重重地劈斩下来!
——驾轻就熟得仿若那刀便是他的右手。
亲卫的护驾给镇南王有了瞬息的反应时间,他在微秒之间错开身子,避开了要害部位。
可那刀实在太快,刀刃离开时,他的脊背已经豁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那一瞬间,镇南王感觉到的并不是疼,而是冷。
仿佛冰雪未消的年末初春,他的热血向外汩汩而流,而寒意却肆意妄为地涌入他的身体,如同藤蔓一般发疯攀爬。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刺杀者挑起个张狂的笑容,对他道:“兵不厌诈,堂兄。”
镇南王有种被戏耍的震怒,一时又觉得荒唐。
他着实中计了,这是一个精心布好的局,演的是请君入瓮的戏码。
他并非没有识破陷阱,可他的所作所为是错的吗?又错在了何处?是不该亲征,还是不该上前绞杀方才狂言的“二皇子?”
而且脊背上的不过小伤,镇南王早年征占,挂彩的次数多了去了,不过一道深些的刀口,又怎么能阻止他继续征伐的脚步?
镇南王眼神微眯,举枪便要回击。
可这时,他的手臂却忽而麻痹,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未消多时,双手便颤抖得好似连武器都握不住了,他愈发觉得头脑发昏,摇摇晃晃间,整个人险些一头栽下马背。
他看见顾宜修灿烂的笑容,对他做口型道:“你输了。”
竟是有毒。
顾宜修的刀刃……竟是有毒……
耳边的喧嚣声忽远忽近,剧烈的疼痛感后知后觉地袭来。
镇南王眼睁睁地看着顾宜修被掩护至很远的地方,却再也无力追击。
而他身边焦急不已的亲卫们则用身体保护着他,拼死将他从战场运回了南川府内,城墙处一直有军医候着,见状赶紧上前为他医治。
“这毒,是见血封喉。”军医神色凝重,“从树林中采摘叶子,其汁水抹在刀刃上,从伤口进入人体……无药可医。”
镇南王剧烈地喘息,而后转头开始呕吐,整个人痉挛不已。
众人揪心之际,此时他们却听见了不远处的隆隆马蹄声,斥候欣喜若狂地回来报道,是支援宴平的军队回来了,南川府战况的颓势一下便被逆转!
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可镇南王的情况却愈来愈差。
回援的军队中,有小将急匆匆地要来禀事,见镇南王好似难以为继,话到嘴边有些迟疑。而镇南王却仍是用尽全力地下命令道:“汇报!”
小将神色一凛,行了个军礼,而后面露悲怆地说道:“他们将宴平屠城了,但所幸时间紧迫,宴平仍有不少幸存者。”
短短的一句话却如有千斤重量,砸得镇南王眼前发黑,他强忍着痛楚与眩晕,半晌仍旧无言,最终只余长长的叹息。
他体力不支,不顾伤口地翻身躺在地上,凝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暴雨终于瓢泼而下。
震耳欲聋的雨声模糊了战斗的刀枪嘶鸣,仿佛要奋力冲洗干净这个尸横遍野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