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心死(1/2)
阳光依旧明媚,竹叶依旧沙沙作响,仿佛刚才那残酷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池塘边未干的血迹,以及秦沐言那彻底死寂的眼神,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剧。
秦夫人带着人离开后,院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秦沐言就那样瘫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一动不动,仿佛也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阳光在他身上移动,从晌午的炽烈渐渐变得柔和,拉出长长的影子,他却毫无所觉。
叶彤藏在竹丛后,同样一动不动。
她看着秦沐言,看着他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空洞。
他不再流泪,也不再颤抖,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灵魂已经随着阿沅一同逝去。
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弦月爬上柳梢,清冷的月光替代了温暖的夕阳,给院落蒙上了一层凄凉的银纱。
秦沐言的身体终于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僵硬而迟钝,像个提线木偶。
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踉跄着,一步一步,朝着那方吞噬了阿沅的池塘走去。
叶彤的心猛地揪紧了!
他要做什么?寻短见吗?……
眼看秦沐言脚步不停,径直朝着幽深的池水走去,叶彤再也顾不得隐藏,从竹丛后冲了出来,低喊道:“少爷!不可!”
她伸手想去拉住他的胳膊,阻止他走向池塘。
然而,她的手再次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如同之前触碰小翠的魂魄一般,她依旧是一个无法干涉的旁观者。
只能看,不能动。
叶彤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秦沐言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呼喊,也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依旧迈着坚定的步伐,踏入了冰凉的池水之中。
水并不深,只没到他的大腿。月光下,他苍白的脸和湿透的衣衫显得更加单薄。
他没有寻短见,而是弯下腰,双臂探入水中,艰难地摸索着。
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怀里多了一个沉重而柔软的东西——是阿沅已经被池水泡得有些发白、肿胀的尸体。
他紧紧抱着阿沅,一步步从池塘中走回岸上,水珠从他身上不断滴落,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的声响。
他将阿沅轻轻放在岸边较为干燥的草地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接着他做了一件让叶彤意想不到的事。
他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里衬,就着微弱的月光,开始极其细致、轻柔地擦拭阿沅脸上的水渍和污痕。
他擦得很慢,很认真,手指拂过阿沅紧闭的双眼、失去血色的嘴唇,仿佛要将她最干净、最美好的样子铭记在心里。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走到院落角落那棵老柳树下,捡起一块边缘尖锐的石块,开始沉默地挖掘。
没有工具,他就用手和那块石头,一下,一下,在柳树旁相对松软的泥土里,挖出了一个浅坑。
月光下他纤细的手指很快就被磨破,渗出血迹,混合着泥土,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固执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
叶彤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沉默地劳作,看着他为阿沅准备这最后的容身之所。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有一种更沉重的、名为绝望的气息。
坑挖好了,并不深,但足以容纳阿沅瘦小的身体。
秦沐言再次抱起阿沅,将她轻轻放入坑中,为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和衣衫,然后开始用手将泥土一捧一捧地推回坑中。
没有哭声,没有言语,只有泥土洒落的沙沙声,和风吹过柳条的呜咽声相伴。
当小小的坟茔隆起,秦沐言又在柳树下静坐了片刻。
然后,他起身走进了书房旁边的杂物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小锤子和一把凿子,还有一块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表面还算平整的木板。
他坐在阿沅的坟前,就着清冷的月光,开始用锤子和凿子,一下下地在木板上凿刻起来。
“笃……笃……笃……”
凿击木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沉闷,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叶彤走近一些,借着月光,看清了他在木板上凿出的字迹。
那字迹歪歪扭扭,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力量,深深地刻入了木头里:
妹阿沅安息
他没有写“丫鬟阿沅”,也没有写任何彰显主仆身份的字眼,只用了最简单、最直接的“妹”。
这个字里,包含了多少无法言说的亲密、愧疚和超越身份的哀思。
凿完最后一个字,秦沐言将这块简陋的木碑,用力插在了小小的坟茔前。
他伸出手,用指尖一遍遍摩挲着那几个刻痕,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那个已经逝去的灵魂。
自始至终,他没有流一滴眼泪,也没有发出一声啜泣。
但叶彤能感受到那无声的沉默之下,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彻底的心死。
他坐在坟前,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无比孤寂和单薄。
夜风吹动他湿透的衣衫和散落的发丝,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守着这座新坟,守着这份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不容于世的秘密和情谊。
叶彤站在他身后,同样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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