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深井回廊(1/2)
离开那间存放着文明最后回响的空腔,沉重的金属闸门在他们身后无声闭合,将短暂的安宁与震撼彻底隔绝。
就在前方,“维护径”骤然变窄,人工的痕迹被天然岩洞的扭曲形态所吞噬,仅在关键处镶嵌着厚重暗沉、吸光的奇异金属板加固,构成一条非人造的诡异下行通道。
空气变得黏稠湿冷,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带着金属碎屑的冰水,浓重的铁锈味混杂着某种古老孢子的霉味,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
脚下是万年形成的滑腻矿垢覆盖的凹凸岩石,早已没了台阶的形状,行走其上的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滑倒的风险和肌肉的哀鸣。
光线几近消失,仅余王大海右臂上烙印的暗金微光间歇性闪烁,与老人长杖顶端水晶耗尽能量般挣扎出的微弱晕芒,在无垠黑暗中勉强照亮一片模糊视野。
死寂是这里的主宰。
三人粗重的喘息、靴底摩擦岩层的沙沙声,还有少年无意识间的痛苦呻吟,在这狭窄扭曲的空间内被放大、形成一种令人心慌的回响,反而更让人感受到这片地下世界的绝对寂静与孤独。
王大海的精神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
身体的剧痛和疲惫尚可忍受,但意识的负荷已接近极限。
他不敢再轻易展开“细胞低语”,之前触碰记忆平台时那信息洪流撕裂灵魂的痛楚记忆犹新。
右臂的烙印沉寂,但那冰冷的异物重量与持续的连接感,如同无形的枷锁,比任何肉体之痛更深刻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然而,就在他们沿着一处尤其陡峭湿滑的螺旋状坡道向下艰难挪动时,一种全新的“感知”蛮横地撬开了他意识的防线。
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渗透”。
极其细微,却无边无际。
犹如无数破碎信号,混杂恐惧、绝望等极端情绪的残渣,自岩石深处、金属板缝隙间悄然渗出,汇聚无形冷雾,缓缓浸透他的意识之海。
他猛地顿住脚步,险些带着背上的少年一起滑倒,脸色在微光下瞬间惨白如纸。
“又怎么了?”
老人立刻警觉,独眼如同最敏锐的探针,在极弱的光线下扫视着周围每一寸看似平静的岩石阴影,干枯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长杖。
“不是声音是感觉很多碎了”王大海捂住额头,太阳穴突突直跳,试图阻挡那根本不通过听觉器官的入侵,声音因强烈的精神不适而扭曲,“从石头里金属里渗出来冷的痛的”
老人的眉头紧锁,拧成一个难解的结,他侧耳细听,却只能捕捉到一片死寂,最终缓缓摇头,低语道:“那是一种物理性的寂静,仿佛连声音都被吞噬,我什么也捕捉不到。”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王大海那条异化的手臂上,眼神无比凝重,“是你的‘天赋’或者更可能,是这条手臂它让你成了这些‘残留物’的接收天线。这地方是个巨大的记忆坟场。”
“残留物?”王大海艰难地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渗透,感到一阵阵恶心反胃。
“强烈的情绪,尤其是死亡瞬间的剧痛和恐惧,有时会像能量签名一样,被特殊的环境——比如这些富含能量导性的矿物和合金——吸收、储存。在漫长的岁月里缓慢释放,或者等待特定的频率来共鸣接收。”老人用长杖沉重地敲了敲旁边一块暗沉的金属加固板,发出沉闷的梆声,“这条路径看来并非简单的维护通道。它更像是一条撤退路线,或者最后的绝望求生之路。而从这些‘回响’的强度来看,当初经过这里的人,结局恐怕极为惨烈。”
仿佛是为了给他的话语做注脚,王大海脑海中那杂乱的嗡鸣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起来!
快!快跑!它们突破第三闸门了!向B7区撤退!*(一个冷静却急迫的指令声碎片)
妈妈我怕*(幼童细微的、被切割中断的哭泣)
为了帝皇!为了克萨斯!*(一声狂热却绝望的战吼,伴随能量武器过载的嘶鸣)
不——!别让它们碰到孩子!*(女性声嘶力竭的尖叫)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锈蚀转化液泄漏!封闭隔断!立刻封闭——*(冰冷的合成语音,被剧烈的爆炸声吞没)
为什么“锻炉”我们创造了你*(一声充满无尽痛苦和困惑的、知识分子的叹息,戛然而止)
无数混杂着惊恐、绝望、愤怒与不甘的思维碎片,如冰河寒潮般汹涌,带着远古悲鸣,猛烈冲击王大海的意识防线。无连贯画面,唯余尖锐情绪与本能呐喊,其原始冲击力,几欲摧毁他的认知大厦。
王大海闷哼一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沿着湿滑的岩壁瘫软下去,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守住你的灵智!”老人低喝一声,一步跨前,枯瘦而有力的手,宛若铁钳,紧紧钳住了他的肩膀,一股虽微弱却异常坚定且沉静的精神力量,犹如一股暖流,悄然渡入他的心田,暂时在王大海混乱的识海外围构建起一道薄弱的屏障,“别被这些远古的幽灵拖进去!它们只是过去的回声!感受它们,解读它们,但绝不能迷失其中!把它们当作地图!当作预警!”
王大海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汗水浸透内衣,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拼尽全力,从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集体恐慌深渊中奋力挣扎而出,狠咬舌尖,借助那尖锐的痛楚,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缕清醒。他开始尝试,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将这些汹涌的“低语”当作杂乱无章的信息流,努力去分辨、去过滤。
渐渐地,在一片混沌的哀号中,他捕捉到了一些规律。这些精神残留的分布并不均匀。在某些区域,尤其是那些人工金属加固板密布或通道异常狭窄之处,负面情绪的回响几乎已凝聚为有形之物,浓烈至极,令人几乎窒息;而在另一些天然岩层为主、空间稍显开阔的区域,则相对稀薄微弱。他开始隐约分辨,哪些痕迹源自“遗民”的绝望(常伴随着奇特的技术焦虑与认知崩溃之痛),哪些则缠绕着更纯粹、冰冷、仅含毁灭与净化欲望的“存在”波动——那无疑是“锻炉意志”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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