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清道夫（2/2）

平台上，一时只剩下“铁心”那永恒不变的、沉重的搏动声。

王大海猛地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到少年身边：“你怎么样？。”

少年艰难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他试图抬起右手去按住左肩的伤口，但动作牵动了伤处，让他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死……不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鲜血从他指缝间不断渗出，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王大海手忙脚乱地想帮他止血，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伤口太可怕了。

“冷……冷却液……”少年艰难地抬起右手，指向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密封性很好的金属罐子，罐子表面也沾染了他的血迹，“倒在……伤口上……快……”

王大海连忙取下罐子，拔开塞子，里面是一种散发着刺鼻化学气味、冒着丝丝白烟的冰蓝色粘稠液体。他不再犹豫，小心地将液体倒在少年左肩那可怖的伤口上。

滋……

一阵轻微的声响，伤口接触液体的瞬间，流血的速度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了。一层薄薄的、类似冰霜的物质覆盖在伤口表面，似乎起到了某种急速冷冻和止血的效果。但少年的身体也因此猛地一僵，显然这个过程极其痛苦。

做完这一切，少年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一歪，竟直接昏厥了过去。

王大海抱着昏迷的少年，看着他惨白的脸和肩上那片恐怖的伤口，又看了看瘫坐在椅子上、似乎也耗尽心力的神秘老人，再看向周围这巨大、冰冷、充斥着无尽危险的锈蚀地狱。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和沉重压力，如同最冰冷的锈蚀，一点点渗入了他的骨髓。

冰冷的恐惧像铁锈一样，瞬间爬满了王大海的脊椎。少年昏厥在他怀中，身体冰冷，呼吸微弱。肩上那片被冰蓝色冷却液暂时封住的伤口，依旧透着令人心惊的惨白和深红。老人瘫在椅子上，喘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灯枯油尽。

而他，独自一人，被困在这巨兽心脏边缘的方寸之地，脚下是万丈深渊，周围是徘徊的锈民和未知的恐怖，体内还有一颗随时可能彻底爆发的“锈蚀炸弹”。

孤立无援。

这个词从未如此具体而冰冷。

“老……老先生。”王大海的声音因恐惧而干涩嘶哑，他轻轻将少年放平，冲向那瘫坐的老人，“他昏过去了。伤口很严重。现在怎么办？。”

老人艰难地抬起眼皮，那只独眼浑浊无光，他看了一眼昏迷的少年，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药……箱子底层……绿色……铁罐……”老人用尽力气，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那个已经打开的黑箱子。

王大海连忙扑到箱子前，手忙脚乱地翻找。果然在底层摸到一个冰凉的小铁罐，表面刷着斑驳的绿色油漆。他打开罐子，里面是一种散发着浓烈草药和金属混合气味的黑色膏状物。

“抹在……伤口周围……不是伤口上……”老人断断续续地指导着，“能……暂时吊住命……阻止……锈蚀……顺着血……进去……”

王大海立刻照做，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挖出膏药，仔细涂抹在少年伤口周围那圈尚且完好的皮肤上。膏药触体冰凉，少年在昏迷中似乎也因这刺激微微抽搐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王大海瘫坐在地上，汗水浸湿了后背，和冰冷的金属一贴，冻得他一哆嗦。他看着一老一少两个重伤员，又看了看自己那依旧“咯…咯…”作响、青灰色已蔓延过半只小臂的右手，一股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能倒下。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丝。至少现在，清道夫被解决了，暂时没有idiate的危险。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这个被称为“摇篮”的平台。这里堆砌的废弃仪器虽然大多锈蚀严重，但有些似乎结构还算完整。老人之前能用那个奇特的仪器发射射线，或许这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能用？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缠绕的线缆、断裂的接口、布满灰尘的仪表盘……最终，落在了平台最内侧，一个相对干净、似乎经常被使用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用废旧隔热材料粗糙拼凑成的“工作台”，台上散落着一些异常精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工具——细小的镊子、磨得发亮的探针、各种口径的螺丝刀、甚至还有几个擦拭得十分干净、镶嵌着复杂透镜的放大镜具。工作台的中心，固定着一个半成品的、结构极其复杂的金属零件，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布满了细如发丝的纹路，看起来像是什么精密仪器的核心部件。

老人之前就在忙这个？

王大海好奇地凑近了些。他注意到工作台一角，还散落着几张泛黄的、材质特殊的“纸”，上面用某种深色的颜料绘制着极其复杂、精密的机械结构图和能量回路图，旁边标注着大量他完全看不懂的符号和文字。这些图纸的精细和复杂程度，远超他在上面实验室见过的任何东西。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苟延残喘的老人能弄出来的东西。这个老者，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目光又落在工作台后方墙壁上。那里钉着几块相对平整的金属板，上面用尖锐物体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日复一日的计数刻痕，旁边还标注着一些简短的、扭曲的符号，似乎是记录某种观测数据。而在这些刻痕旁边，竟然还有一幅用炭笔粗略勾勒的图画——

画的是正是上方那块镶嵌在“铁心”上的巨大“诺克提斯板”。甚至连板上那些流转的、星辰轨迹般的蔚蓝色纹路都试图描绘出来。而在图画下方，刻着一行更加深奥、更加古老的符号，旁边用这个世界的通用语歪歪扭扭地注释着一个词：

“锁”

锁？难道这块板子是锁住“铁心”的？老人之前不是说，它也可能是“铁心”的心脏吗？

王大海感到自己的大脑越来越不够用。这里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就在这时，他右手腕的“咯…咯…”声突然又变得尖锐起来。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狂暴的刺痛感猛地窜起，顺着手臂直冲大脑。

“呃啊。”他忍不住痛哼一声，死死攥住手腕。那青灰色的区域仿佛活了过来，皮肤下的“金属片”感剧烈凸起、摩擦，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丝丝极其微弱的、与“诺克提斯板”同源的蔚蓝色电弧在皮下游走。

上方，“铁心”的搏动似乎也同步加剧了一下。（嗡……轰。。。）那巨大的轰鸣震得平台簌簌发抖。

昏迷中的少年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瘫坐的老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动，猛地睁开独眼，看向王大海的手腕，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共鸣……加剧了……‘铁心’的这次搏动……刺激到它了……”老人声音沙哑而急促，“快。孩子。用你的手。按住‘诺克提斯板’的图画。快。”

王大海被剧痛折磨得几乎失去思考能力，听到老人的喊声，几乎是本能地扑到墙边，将自己那只剧烈颤抖、闪烁着不祥蓝光的右手，死死按在了墙上那幅炭笔绘制的“诺克提斯板”图案上。

就在他手掌接触图案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右手腕皮下游走的那些微弱蔚蓝电弧，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竟然顺着手臂猛地涌出，如同活物般，瞬间注入到那粗糙的炭笔画之中。

嗡——。

那幅简陋的图画，那些炭笔线条，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猛地爆发出强烈的、真正的蔚蓝色光芒。光芒甚至穿透了他的手掌，将整个平台角落映照得一片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