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锈民（2/2）
王大海不敢怠慢，强忍着伤痛，紧跟着扑了出去！
外面并非预想中的开阔地，而是一条更加狭窄、完全由巨大管道和扭曲金属架构挤压形成的缝隙！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锈尘和碎屑，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没到脚踝，发出“噗噗”的声响。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有极远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惨绿色幽光在闪烁，勉强勾勒出这条死亡缝隙扭曲的轮廓。
少年对这里似乎熟悉到了极点，他在黑暗中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脚步轻盈得像猫，几乎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他不断用手中的长矛或是直接用手，敲击着沿途的管道壁，发出长短不一的、有特定节奏的轻微声响。
王大海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右腿膝盖因为之前的磕碰和奔跑依旧酸软疼痛，深一脚浅一脚地陷在锈尘里，好几次差点摔倒。他拼命咬着牙，用左手扶着冰冷粗糙的管壁，努力不让自己掉队。他能感觉到，少年敲击管道的声音似乎不仅仅是为了探路，更像是一种……驱赶？或者是某种通讯？
果然，没跑出多远，侧前方一堆坍塌的金属网架上，突然簌簌地滑落下几只拳头大小的、甲壳颜色暗淡的食锈虫！它们似乎被敲击声惊扰，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少年看都没看它们，手中长矛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一挑一拨，将两只挡路的虫子扫飞到旁边的阴影里，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停顿。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向前，向下！
王大海心惊胆战地绕过那几只还在原地打转的虫子，紧紧跟上。他发现，越往深处走，周围管道壁上的那种厚厚暗红活锈“菌毯”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颜色也不再那么鲜红欲滴，反而显得有些“干瘪”，甚至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灰败区域，仿佛失去了活性。
但同时，另一种感觉越来越清晰。
嗡……轰……
那来自地底极深处的、沉闷的搏动声，变得更加可感了。不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变成了一种可以通过脚底、通过扶着管壁的手掌清晰感受到的震动！仿佛他们正奔跑在一颗巨大无比的、正在缓慢苏醒的金属心脏的血管壁上！每一次搏动传来，都让周围的金属结构发出细微的、令人不安的共振嗡鸣。
空气中的铁锈味依旧浓重，但却奇异地混合进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的、带着巨大能量感的“气息”？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空气中弥漫的臭氧味，但更加沉重，更加原始。
“快点！”少年头也不回地催促，他的声音在管道中带着轻微的回音，显得更加急促。“‘铁心’加速了……它们会全部醒过来！”
它们？是指虫子？还是他刚才提到的……“锈民”？
王大海不敢细想，拼命加快脚步。肺部的灼痛感再次加剧，喉咙里全是血和铁锈的混合腥甜。
前方的管道出现了岔口，一条向上倾斜，隐约能看到远处透来一丝微弱的光（可能是来自上方破口的惨白光线），另一条则更加狭窄，向下深入地底，黑暗如同实质，只有那诡异的惨绿色幽光在更深处隐约闪烁。
少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向下那条路！
就在他们即将钻入向下岔口的瞬间——
嘎吱……轰隆！
一声巨大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混合着某种重物坍塌的巨响，猛地从他们头顶上方传来！紧接着是无数碎石和金属碎片如同瀑布般砸落的噪音！
整个通道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上面的垃圾山丘中猛烈地移动、碰撞！
王大海惊恐地抬头，只见头顶的管道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量的锈尘和碎块簌簌落下！
“巴图？！”他失声叫道，想起了那如同山岳移动般的“轰隆”巨响和恐怖的压迫感。
“不是他！”少年厉声否定，一把将王大海推进向下的管道口，“是更大的‘清理者’！被‘铁心’惊动了！快！”
两人连滚带爬地冲进向下的管道。这条管道更加老旧，破损严重，内壁布满了裂缝和破洞，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匍匐才能通过。那诡异的惨绿色幽光就是从这些裂缝和破洞中渗透进来的，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比外面更加浓密的尘埃。
透过一些较大的破洞，王大海惊恐地瞥见了外面的景象——
那不再是堆积的垃圾山，而是一个更加广阔、更加骇人的空间！下方深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缓缓蠕动着的暗红色“海洋”！那是由无以伦比的、厚达数十米的活锈菌毯构成的恐怖景象！无数巨大的、扭曲的、如同血管或神经束般的暗红锈蚀结构在菌毯表面隆起、搏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腥甜气息！
而在这片活锈之海的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半埋其中的、某种机械结构的轮廓！它通体呈暗沉的黑灰色，与周围活跃的暗红形成鲜明对比，表面似乎布满了无比复杂的、几何状的巨大刻痕和接口！那诡异的惨绿色幽光，正是从它某些结构缝隙中弥漫出来的！仿佛它就是这片活锈地狱的核心！
那就是……“铁心”？！
更让王大海头皮炸裂的是，他看到在那片蠕动着的暗红菌毯上，以及周围耸立的、如同巨型肋骨般的金属结构上，有着许许多多……“人影”！
它们大多佝偻着身体，动作缓慢而僵硬，如同梦游般在菌毯上徘徊，或是徒劳地用手抠挖着那些巨大的金属结构。它们的身形干瘦，穿着破烂不堪的衣物，露出的皮肤大多呈现出不同程度的青灰金属色泽和锈斑！有些甚至和之前看到的那具“金属尸骸”一样，肢体已经完全金属化，闪烁着死寂的冷光！
锈民！这些就是少年口中的“锈民”！
它们似乎对王大海和少年的经过毫无反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说是被脚下那搏动着的“铁心”所散发出的无形力量所吸引、所控制。
偶尔，能看到一两个“锈民”突然停下动作，仰起头，发出无声的嘶吼（王大海听不到声音，但能看到那扭曲的表情和张开的口型），然后身体猛地抽搐起来，皮肤下的金属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明显，甚至长出新的锈斑！
它们在……被转化？在被这环境，被那“铁心”，加速变成彻底的金属尸骸！
王大海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时，前方带路的少年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警戒。
只见前方管道的一个巨大破口处，被外面的惨绿幽光照亮，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堵住了去路。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锈民”。
它身形异常高大，几乎顶到了管道顶部。它身上穿着一件褴褛不堪、但依稀能看出原本是某种制服或工装的衣物，大部分区域已被暗红的锈蚀覆盖。它的手臂和小腿已经完全变成了冰冷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手指扭曲变形如同铁钩。
它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
当它完全转过来时，王大海的呼吸几乎停止。
它的脸上，覆盖着半张锈蚀的、粗糙焊接上去的金属面甲，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下巴和一张扭曲的、布满暗红锈痕的嘴。而最令人恐惧的是——它的胸口！和之前那具尸骸一样，心脏部位是一个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空洞！洞内不是蜂巢状的锈蚀物，而是塞满了密密麻麻、不断扭动着的、散发着幽绿微光的……线缆和金属触须？！这些触须如同活物般蠕动，深深扎入它胸腔四周的皮肉和金属结合处！
这东西……是被改造过的？！还是某种更可怕的、“活锈”的聚合体？！
它那藏在金属面甲下的“目光”，似乎锁定了少年和王大海。那张扭曲的嘴缓缓张开，露出里面金属化的牙齿，发出一种如同老旧收音机调频杂音般的、断断续续的嘶哑声音：
“……新鲜……血肉……共鸣……需要……”
少年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矛，挡在了王大海身前。
“退后。”他沙哑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如临大敌的紧绷，“是‘噬心者’……‘铁心’的看守……它‘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