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黑暗中的援手（2/2）
身体挤过狭窄的洞口，内部空间似乎比想象中要大一些，但依旧十分低矮，他只能蜷缩着。光线几乎完全隔绝，只有洞口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一些近处物体的轮廓——似乎是堆叠的、冰冷的金属设备，上面布满了按钮和指示灯（全部暗着），还有粗大的、裹着破损绝缘皮的线缆像蛇一样蜿蜒盘踞在地上。
一个人影，就在他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蜷缩在更深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披着深色兜帽或头巾的轮廓，体型似乎并不高大。
刚才伸手的，就是“它”？
王大海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警惕地盯着那个黑影，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
那个黑影动了动，似乎抬起头。黑暗中，王大海仿佛感觉到两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目光……似乎没有恶意，但也绝谈不上温暖，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的、甚至带着一丝……好奇的意味？
嗡……
那低沉的嗡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源头发自黑影的旁边——一个放置在杂乱线缆和设备中间、只有巴掌大小的、造型极其古怪的金属物体。它通体呈暗灰色，表面似乎有许多细密的、规律排列的孔洞，此刻正随着嗡鸣声，极其微弱地、有节奏地闪烁着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光芒。
就是这个东西在响？
就在这时，箱体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整个箱体都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被刮擦的尖锐噪音！还有虫子那特有的、暴躁的嘶嘶声！
它们找到这里了！开始在外部攻击箱体！
黑影似乎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动静影响，它只是抬起那只干瘦的手臂，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王大海依旧紧紧按在右腿膝盖上的手——刚才磕碰到那块硬物的位置。然后又指了指那个发出嗡鸣的小型设备。
接着，它做了一个让王大海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它抬起双手，在黑暗中，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自己头上那宽大的兜帽。
兜帽滑落。
光线太过昏暗，王大海瞪大了眼睛，也只能勉强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没有预想中锈蚀的金属面具，也没有腐烂狰狞的面孔。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人类的脸庞。或者说，曾经是人类的脸庞。
皮肤是一种极度缺乏血色的、病态的苍白，在黑暗中几乎泛着微弱的青灰光泽，紧绷在高耸的颧骨和瘦削的下颌线上。深深的眼窝陷入阴影之中，看不清具体的眼眸，只能感觉到两道专注而锐利的目光，正牢牢锁定着自己。鼻梁很高，嘴唇很薄，紧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张脸看起来异常年轻，甚至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但那眼神和整体的气质，却透着一股与年龄截然不符的、历经磨砺后的沧桑与冰冷。就像一把被遗弃在角落多年、擦去表面浮锈后，依旧能看出原本精良质地、却浸透了寒意与孤寂的匕首。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他（从面部特征判断，像是个少年）的左侧太阳穴、沿着鬓角向下直到耳后，以及右侧脖颈处，大片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不同于周围苍白肤质的暗沉色泽，隐隐泛着一种类似氧化金属的哑光质感，上面似乎还布满了极其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深色线条，一直延伸进衣领深处。这些区域看不到明显的锈斑，但却给人一种……僵硬、非人的感觉，仿佛皮下的不再是血肉，而是某种冷硬的复合材料。
他的头发是干枯的、缺乏光泽的黑色，剪得短而杂乱，几缕垂在额前。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至少，大部分还是。
王大海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万分之一，但警惕性丝毫未减。在这地狱般的深渊底部，出现一个活人，本身就极不寻常。
“你……”王大海刚沙哑地开口，想问你是谁。
“嘘！”少年猛地竖起一根手指，抵在自己苍白的唇前，动作快得带起一丝微风。他的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仍在被撞击、发出闷响和刮擦声的箱壁，示意噤声。
外面，虫群的攻击似乎变得更加疯狂了。“咚！咚！咚！”的撞击声接连不断，还夹杂着某种酸性液体腐蚀金属的“滋滋”声。整个箱体都在轻微摇晃，顶棚簌簌落下灰尘和锈屑。这临时避难所，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少年似乎对外面的攻击毫不在意，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再次聚焦到王大海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聚焦在他依旧下意识按着的右腿膝盖上——那里之前磕碰到了那块奇特的深色金属板。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王大海的膝盖，然后又指向自己身边那个仍在发出低沉嗡鸣、有节奏闪烁着微光的奇特设备。他的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寻。
王大海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他能感觉到那块金属板的存在，甚至可能是那嗡鸣声引导他找到了这个箱子？这块金属和这个设备有关？
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忍着全身的疼痛，指了指自己膝盖刚才磕碰的大致位置，又指了指箱体外，用口型无声地说道：“外面……地上……有东西。”
少年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极其亮锐的光彩，像是黑暗中划过的火星。他立刻明白了王大海的意思。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转身，动作敏捷得像只狸猫，扑到箱体另一侧堆叠的杂乱设备前。
王大海这才注意到，那里似乎有一个更加复杂的、由许多废旧零件拼接而成的操作面板，上面有几个摇摇欲坠的仪表盘（指针大多失灵或疯狂摆动），还有几个粗糙的手动闸刀和旋钮。少年在其中几个闸刀和按钮上飞快地、有规律地拨动、按压了几下。
咔哒…嘎啦…
一阵机括运作的、令人牙酸的沉闷响声从箱体底部传来。紧接着，王大海感觉到身下的地板传来轻微的震动。
外面，虫群疯狂的攻击声中，突然夹杂进几声特别尖锐的嘶鸣和混乱的“哒哒”爬行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地底冒出，打乱了它们的阵脚！撞击箱体的频率明显降低了一瞬！
少年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弛了微不可查的一丝。他转回身，再次看向王大海，那双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上下扫视着他，尤其是在他受伤的右臂、后背以及一直紧握的右手腕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目光在王大海那青灰色蔓延、僵硬不自然的右手腕上停留的时间最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警惕，又掺杂着一丝……同病相怜的了然？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从身后阴影里摸索出一个扁平的、同样是金属制成的旧水壶，拔开塞子，自己先小心地抿了一小口，然后递向王大海。同时，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王大海后背和手臂上被腐蚀液灼伤的地方，做了一个清洗的动作。
清水？在这地方？
王大海迟疑了一下。但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灼痛和干渴最终战胜了警惕。他接过水壶，入手冰凉沉重。他学着少年的样子，只小心地抿了一小口。
一股带着浓重铁锈味、但却奇异地清冽、滋润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缓解了那可怕的干渴和灼痛感，甚至让他昏沉的头脑都清醒了一分。这不是普通的水，里面似乎溶解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道谢的话还没出口，少年已经伸手拿回了水壶，似乎里面的液体非常珍贵。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软膏罐子，用手指挖了一点里面透明的、带着清凉气味的膏体，不由分说地示意王大海转身，小心地将膏体涂抹在他后背被腐蚀液灼伤最严重的几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