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买盐(2/2)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了池塘。张守海的脸“腾”地红了,额角青筋直跳:“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王大海侧身躲过张守海挥来的手,看着作势要围过来的两人,“李狗剩!”王大海声音陡然拔高,指向那少年,“上周供销社丢糖的事,李耀东大爷可还没忘!要不要现在请他老人家过来认认人?还有你钱多多,你爹昨天还在码头问谁见过他卖柴的钱袋子!你们自己一身腥臊,还想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拉人下水?我王大海今天把话撂这儿,从今往后,我跟赌钱偷摸这些腌臜事一刀两断!谁再敢来纠缠,就别怪我不念旧情,把知道的事儿都说道说道!”
李狗剩和钱多多看着旁边围观的村民被吸引过来,越聚越多,瞬间脸色发白。李狗剩下意识地往张守海身后缩,钱多多的脸色发白开始打颤。
周围的摊贩们也全部站了起来,旁边的刘婆子顺势拍着大腿,笑呵呵的说道:“就是!张麻子,你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呢,管人家大海干啥!”
张守海又气又急,恶狠狠指着王大海骂道:“艹尼玛的,你在找死!少管闲事!”
“我管闲事?”王大海往前一步,歪着头,直视着张守海,“以前我是混蛋,可不像你们,输光了就想着拉人下水。”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围观的男女老少,“各位街坊邻里都看着呢,我王大海今天就是来换粮食的,谁要是再缠着我赌钱,那就别怪我把你们那些腌臜事全抖搂出来!”
这话掷地有声。张守海看着王大海眼里不容置疑的狠劲,突然想起去年冬天,这小子赌输了钱,被追债的人堵在巷子里,缩在墙角像只挨打了的狗。可现在,他站得笔直,影子被日头拉长,像根钉在石板上的木桩。
卖菜的李大爷敲着菜梆子站起来:“大海说得对!赌钱败家,他能改邪归正不容易,你们别瞎掺和了!”几个婆娘也跟着起哄:“就是,快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一直沉默的王树根这时也沉声开口:“守海,大海兄弟想学好是好事。你带着这俩小子在这儿闹,耽误大家做生意不说,传出去对咱村名声也不好。赶紧走吧!”
张守海被众人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再看看王大海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知道今天讨不到好。他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朝李狗剩和钱多多使了个眼色:“走!”三人挤出人群时,钱多多惊慌失措不小心撞翻了刘婆子的蛤蜊筐,直接引来一阵叫骂。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王树根赶紧接过竹篓,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大海兄弟,是条汉子!刚才说的不算,就按你最先讲的,20斤玉米面,8斤粗盐!我再给你添半斤碎米,给弟妹熬粥!”他麻利地称好粮食,又从盐缸里舀了盐,也用袋子装好递给王大海,“这半斤碎米是添头,当我给弟妹道个喜!这盐我也是前儿从镇上拉的,颗粒粗,腌菜好。”
王大海接过粮食,心里松了口气。阳光照在石板路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提着粮袋和盐袋往家走,路过供销社时,特意进去用最后的五毛钱买了卷最便宜的防潮油纸。老店员李耀东看着他手里的玉米面,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海,有出息了。刚才在码头,对付那几个混账,硬气!像个当家男人的样子!!”
回到家时,王建国正蹲在院子里磨一块青石板。老人终究没听儿子的,自己一瘸一拐去海边寻摸了这块石头回来,这老人手里的锤子起起落落,石粉洒在打满补丁的裤腿上。见王大海提着粮袋回来,他放下锤子,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擦了擦:“没出事吧?听隔壁梁文云说,你在码头跟人吵起来了。”
“没事,爹。”王大海把盐和粮食放在灶房,“就是遇到守海他们,说了几句就走了。”他没细说冲突,怕父亲担心,只把油纸展开给老人看,“这油纸防潮,晒参的时候盖在上面,免得落灰。”
刘桂兰从屋里出来,看见玉米面和盐,眼圈顿时红了。她伸手想接盐包,却被王大海拦住:“娘,您歇着,我来。”他把盐放进陶罐,又仔细用布塞住罐口,这才走进里屋。
秀兰正靠在炕上缝小被子,听见动静抬起头,眼里带着担忧:“大海,我听梁婶说了……”
“没事的。”王大海走到炕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掌心却有层薄汗。他故意说得轻松:“就是遇到几个熟人,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你看我买了碎米,晚上给你熬粥喝。”
秀兰看着他掌心新添的划痕——那是撬礁石时被贝壳划的,伤口还透着红。她没再追问,只是把手里的小被子递给他。被子上歪歪扭扭绣着几只小螃蟹,针脚虽不工整,却在针脚交汇处缀了颗亮晶晶的贝壳碎片。“我从爸爸的旧渔网里捡的,”她小声说,“想着孩子出生后,盖在小被子上,夜里能看见亮。”
王大海接过被子,指尖触到贝壳的凉意,心里却像被灶火烘得发烫。他想起前世自己烂赌时,秀兰大着肚子还偷偷给邻村产妇缝补尿布,换那几分钱家用。“挺好的,”他把被子叠好,放在炕头,“等这批干货卖了钱,给孩子买块红布,做身新衣裳。”
秀兰笑了,眼角的细纹里漾着光。屋外,王建国磨石板的“沙沙”声还在继续,石板被磨得发亮,像块被海水冲刷的鹅卵石。灶房里,刘桂兰已经开始淘米,碎米落在瓦盆里,发出细碎的声响。
王大海走到院子里,帮父亲扶住石板。阳光透过破窗棂照进来,落在竹匾里的刺参上。经过一夜盐渍,参身上的盐霜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亮,像撒了一层星星。
“爹,娘,老婆。”等着家里人忙活的差不多了,王大海突然开口,“昨天我提过一嘴三晒三蒸这个古法,我没详细说,现在我说出来,”他压低声音,眼神扫过破旧的窗棂和门缝,“这事儿,天知地知,咱家里人知,千万,千万不能漏出去半个字!我也是听一个云游的北方和尚说的,怕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