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少年志(2/2)
良久,直到晨跑接近尾声,方阵开始有序带回,震天的声浪渐渐平息,阎锡山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砚耳中:
“砚哥儿,太原府里有几所学堂,国文、算学、格致,师资都是顶好的。”
他目光依旧看着渐渐散去的绿色方阵,语气带着一种长辈的、不容置疑的关怀,“明年开春,要不要来太原上学?开阔开阔眼界。”
林砚闻言,目光从收队的少年身上收回,仰起小脸看向阎锡山。
晨光映在他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惊讶,没有犹豫,只有一片了然于心的平静。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小的下巴划出一个坚定的弧度,清亮的童音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响起,清晰而简短:
“好。”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讨价还价,只是一个字。
仿佛去太原上学,是早已在棋盘上落定的一子,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之事。
阎锡山看着林砚平静的小脸,听着那一个干脆利落的“好”字,心中最后一丝因昨夜惊天之秘而产生的疑虑也烟消云散。
这孩子的心智,早已远超常人。
他伸出手,宽厚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林砚的肩头,如同按下一枚重要的棋子,带着期许,也带着一种无形的承诺。
“好。”阎锡山也沉声应道,嘴角终于勾起一个满意的、带着深意的弧度。
东方,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终于挣脱了山峦的束缚,喷薄而出,瞬间洒满了整个广场。
散去的绿色身影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如同被点燃的点点星火。
巨大的学校建筑群披上了暖色,远处梯田的轮廓也清晰起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官邸门前,黑色轿车已发动。
林永年肃立车旁,林砚安静地站在父亲身侧。
阎锡山最后看了一眼远处梯田上蜿蜒如龙的引水陶管,那沉默的巨兽正将活水无声地注入这片新生的土地。
他收回目光,落在林永年沉稳的脸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后,他弯腰,宽厚的手掌按在林砚小小的肩头,目光深沉:“砚哥儿,太原见。”
“阎伯伯慢行。”林砚仰起小脸,清澈的眸子映着晨光。
阎锡山不再多言,利落地钻进轿车。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车外的清冽空气。
轿车平稳启动,沿着那条笔直、坚实的水泥路驶离。
车内,阎锡山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脸上惯常的冷峻线条,此刻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仿佛卸下重担般的松弛。
脑海中,十万毛瑟的冰冷触感、克虏伯重炮的森然轮廓、德国精密机床的油墨气息,与窗外这片生机勃发、由他亲自见证并落子定局的土地景象,交织缠绕。
长治的根基已成,山西的棋局正式开始。
他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沉如古井的眼底,映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属于新潞城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晨光。
轿车加速,驶向太原,也驶向一个被这潞城基业悄然改变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