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法王抉择（1/1）
这一日，又一份来自李文忠的军报被快马送至宋青书手中。他展开一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军报详细记录了黑石谷之战的战果，以及周边部落纷纷来降的盛况。
午后，宋青书在与仁钦贝法王看似随意地品茶时，“不经意”地将那份军报放在了桌上，其中一个醒目的数字——“歼敌四千余人，自损十余人”——恰好对着仁钦贝的方向。
仁钦贝的目光扫过，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尽管他早已听闻风声，但看到这冰冷的官方数字，依旧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能想象那是一场怎样碾压式的屠杀。
宋青书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悠然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微笑道：“法王，近日来寺中朝拜者络绎不绝，皆是心向光明之人，真是可喜可贺。可见和平安定，乃是人心所向。”
他话锋微微一顿，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仁钦贝，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朝廷怀柔远人，恩泽四海，但这耐心……终究是有限的。黑石谷那般冥顽不灵、自取灭亡之辈，毕竟只是少数。陛下希望看到的，是更多像法王这样……聪明人做出的聪明选择。机会稍纵即逝，抓住了，便是千秋功业，泽被苍生；抓不住……呵呵……”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轻轻品了一口茶。
仁钦贝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他完全听懂了宋青书的弦外之音：大明已经展示了足够的力量和耐心，止贡派的价值在于带头归顺、影响全局。如果继续首鼠两端，待大明失去耐心，或者与其他派别（比如萨迦）先达成协议，那么止贡派不仅捞不到好处，甚至可能成为下一个“牦牛部”。眼前的繁荣，不过是镜花水月。
他老奸巨猾，瞬间权衡清楚了所有利弊。抵抗？毫无胜算。投机？已被看穿。唯一的生路，就是彻底绑上大明的战车，还能借此机会压过萨迦和帕竹！
仁钦贝猛地站起身，脸上露出无比“坚定”和“虔诚”的表情，对着宋青书深深一揖：“国师金玉良言，如醍醐灌顶，令老衲茅塞顿开！老衲岂是那等不识时务的愚钝之人？我止贡噶举派，愿率所有僧俗部众，即刻归顺大明皇帝陛下，永世不叛！只求……”
他略一停顿，提出了自己最核心的条件：“只求陛下与国师、尊者恩准，将来能将止贡替寺尊为圣尊在吐蕃的主要讲经说法之道场。我派愿倾尽全力，辅佐尊者，弘扬正法，教化民心，为大明永镇雪域！”
他这个要求极其聪明。他不直接要求政治上的领导权（他知道要了大明也不会给），而是要求宗教和文化上的优势地位。只要“尊者”常驻或将止贡寺作为中心，那么他仁钦贝作为地主和“尊者”的坚定支持者，其实际地位和影响力必将水涨船高，远超其他派别。
宋青书心中暗笑，知道这老狐狸终于上钩了。他放下茶杯，正色道：“法王深明大义，本官甚慰。止贡派之诚心，本官必如实上奏陛下。至于法王所请……陛下与尊者皆重佛法教化，若止贡寺果真成为吐蕃佛光普照之中心，泽被苍生，陛下岂有不允之理？”
他再次给出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承诺，将“讲经道场”与“教化之功”挂钩，既满足了仁钦贝的部分诉求，又将最终决定权握在了大明手中。
仁钦贝闻言，心中大石落地，脸上笑开了花，仿佛已经看到了止贡派独尊吐蕃的美好未来：“多谢国师！老衲这就去撰写归顺表文，并立刻传令全境，开放所有关隘，迎接王师！”
止贡噶举派，这支吐蕃目前举足轻重的力量，终于在宋青书软硬兼施的策略下，彻底倒向了大明。吐蕃之战的战略天平，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
止贡噶举派领袖仁钦贝法王宣布率众归顺大明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一瓢冷水，瞬间在吐蕃政教中心引起了剧烈无边的震荡与炸裂。其影响力远超黑石谷的战报，因为它标志着吐蕃本土最强大的实力派之一，已然改旗易帜。
压力，瞬间全部转移到了名义上的统治核心——萨迦寺。
萨迦寺法王宫中，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年迈的贡噶坚赞法王眉头紧锁，手中的转经筒早已停止转动。下首，金钹法王满脸焦急，而另一位身着华丽喇嘛袍、面色倨傲凶悍的中年僧人——“大明王”扎西多吉——则满脸不屑与怒容。
“师父！”金钹法王声音急切，几乎是在恳求，“您不能再犹豫了！那位周掌门，她绝对是真正的金轮法王转世无上尊者！我与金杵师弟亲眼所见，亲身感受！那十层龙象般若功的意境，浩瀚无边，圆融无瑕，绝非任何模仿或障眼法所能企及！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啊！”
贡噶坚赞法王缓缓抬起头，眼神浑浊却依旧保留着一丝统治者的精明与疑虑，他缓缓摇头，声音沙哑：“金钹，你是我最稳重的弟子之一，但此次……你太过轻信了。中原之地，能人异士辈出，奇功绝艺层出不穷。或许……或许真有某位不世出的高人，以我等无法理解的方式，将龙象般若功模仿得以假乱真，也未可知啊。”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强调着萨迦派最后的权威：“况且，即便她真有通天彻地之能，‘转世’之说，尤其是金轮法王这等重要人物的转世，必须经由我萨迦派依循古法、严格认证，方才作数！这是自元以来便定下的规矩！没有我贡噶坚赞的认可，或正式文书，她就算得到十万人拥戴，也不过是个‘自封’的尊者，名不正言不顺！”
“法王英明！”扎西多吉猛地一拍身旁的案几，震得茶杯乱响，他霍然站起，声若洪钟，“金钹，你与金杵就是太老实，被中原人的诡计骗了！那什么十层龙象，定是某种邪术或者精巧机关！次仁丹增？哼，一个只懂练武的莽夫，头脑简单，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他们就是想用这种手段，瓦解我吐蕃人心，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了我等的基业！”
他眼中闪烁着野心与凶光：“我萨迦派才是吐蕃正统！岂能向一个来历不明的中原女子低头？依我看，就该集结所有力量，与明军决一死战！让他们知道雪域高原不是他们可以撒野的地方！”
“可是！明军的火器……”金钹法王还想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