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新伤未愈黎寻之(2/2)
夏漓无奈:“你睡觉都睁着眼睡的?”
他摇摇头,仍是不肯阖眼。
“很难受?睡不着?”
这会儿才过申时中,正常人都不会睡觉,可这位不是病了嘛,按他的脉象,疲劳过度,可不得倒过去就能睡着。
他点点头,她叹口气,又不赶时间,谁让你不顾身体,急着回京的,她起身,坐在他的床边,伸手再用手背试试温度,转头对那名叫常山的随从道:“去绞个冷帕子过来。”
拿着递过来的湿帕子,她叠了下,将叠成长条状的帕子,贴放在他的额头上,道:“睡不着也要闭眼睡。”
黎寻之眨了眨眼,他太累了,看她已经有了重影,他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住,感受到手中温软,很安心,很快便阖眼睡去。
夏漓看着被他的手掌完全包裹住的她的手,有些怔愣,他的手,指骨修长,皮肤白皙,手掌中微茧的感觉印在她的手背上。她挣了挣手,却换来更紧的抓握。
黎寻之紧闭双眼,眉头微皱,她停止挣扎,他的眉头便平了……
明明已经昏睡,手上还这么有劲,夏漓细细打量他的脸庞,确定他没有装睡,只得再等等,等他陷入深眠,手自然能松开。
眼前男子眼睑下方一片青影,面色疲惫,仍不掩俊逸,睡得很安稳,夏漓转头打量这座屋宅,屋中陈设清雅,青色帐帘随风微动,除了那两个随从,再没见到其他下人,国公府这么节约?连下人也不能给自家世子爷多放两个在屋中……?
可是,这关她什么事?她是怎么刚刚进宫后,又跟着出宫的,然后坐在这里的呢?她其实直接打发人将他送出宫就行的……
都是名分误事,这个未婚夫的名分终究还是对她起到影响,让她不得不在意这个人,她没法对他的言行视若无睹,可是这么下去,她与他的婚姻会是个什么样子?
黎寻之仅凭家世,就不能任人等闲对待,更何况他本人实在出众,他没有明显失德的情况下,夏漓也不能冷待他。
本朝驸马大多只有公主丈夫的名分,按惯例不能任朝中要职。但高宗时,皇帝心疼女儿不能嫁真正的有才之士,曾力排众议给当时的嫡长公主的状元驸马授官,并当朝斥问:为什么你们的女儿都能许给高官厚禄之俊才,朕的女儿倒要许个一辈子不出仕的庸才?
后来经过长久的拉据战,最后君臣和解,定下规则,为防驸马作为外戚干政,在主少国疑时,驸马不能参政。也就是说得在皇帝英明神武的时候才能参政,并且不能进中枢。想当个文官的最高官职宰相什么的,是别想了;当然,武职的太尉更别想了。
驸马为官,有种种限制,你想当官,不但自己得有要有足够的真本事,经得住朝臣的非议,还得有个肯为你出头的皇帝才行,不然,自□□开国以来,能真正在朝中的任职且有作为的驸马,怎么会一只手掌就能数清……
黎寻之已经是超品国公的继承人,如果不想在朝中有所作为,为什么还去考什么进士,兢兢业业的为朝廷卖命?
可是现在,她越来越明显感觉到,他对这场联姻有着不一样的期待,他对驸马的身份,还有她护国公主的身份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在乎,他想要的是她在情感上的回应。可是她,做得到吗?
她从未对驸马有过什么过高的期待,她不能让他皇兄为难。也不愿自找麻烦,去招个才能显著的驸马。
因为她不会为了驸马出仕去求皇帝,但凡能力出众之士,必对她的不作为心生怨怼。仅凭这一点,黎寻之为她的驸马就不合适。
而现在基本木已成舟,成婚与退婚都各有利弊,她一时权衡不了,她得在婚期定下之前,确定这桩婚事有没有必要继续。
是的,她原本是不在乎她的驸马是谁的,因为她的驸马应该是约定俗成,无心或者不在乎仕途之人,如大驸马,或如即将成为三驸马的昌侯李为,都是身有爵位,对仕途无谓之人……但是,黎寻之……
夏漓深深叹气,抽出自己的手,悄声吩咐常氏兄弟好好照顾黎寻之,便带着何有才回公主府。
“寻之,寻之,醒醒,该喝药了,寻之……”
黎寻之被一声声熟悉的声音唤醒,他缓缓睁开眼睛,见着了红肿着眼睛的母亲。
“来,起来喝点粥,然后喝了药,再继续睡。”英国公夫人郑氏心疼的为儿子擦掉额头的汗,见他在四处寻视,便问他:“怎么了,在找什么?”
黎寻之摇摇头,支撑自己起身,郑氏帮忙扶着他,给他在背后支上枕头,继续絮叨着:“你让阿娘说你什么好,受这么重的伤,也不写信回来让家里有个准备,你爹来看过你,我让他回去了,没得在这儿帮不上忙,还碍眼。”
“我没事。”黎寻之安抚母亲,但他也知道不会有什么效果。
“没事什么没事,没事能累着长公主亲自送你回来,还给你请太医?”
郑氏没好气,这小子自小就不让人省心,要么不闯祸,要闯就是大祸,她整日为他操心,不得片刻放松。
黎寻之面色柔和,右手指尖捏合,上面温润细腻的感觉还在,他问道:“殿下何时走的?”
“下人说是酉时初走的,阿娘就晚了那么一步,没遇上长公主,不然,怎么也要留她用晚膳的,长公主两次来府上,都没用上膳,可别觉得咱们府上怠慢。”
“阿娘放心,不会的。”
“你只会说,没事,不会的,你还会说什么?平日死挺着不肯成亲,好不容易定了亲,还得人家姑娘亲自上门找你,这可怎么是好。”
黎寻之被郑氏念叨的微窘,又找不到话反驳,只得道:“阿娘,不是要让我喝药?”
郑氏这才端起一旁的粥,躲过黎寻之伸过来想自己用膳的手,坚持要喂他,他躲不过,只得乖乖得就着郑氏的手喝粥吃药。
好不容易将郑氏哄得离开他的院落,黎寻之问守在一边的常山:“殿下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长公主只说让属下照顾好世子,其他没说什么。”常山回道。
没说还来看他吗?黎寻之有些失望,他挥手将屋中的下人打发走,只留下常山守着,他毕竟是受了伤,还在发烧,他将右手放在胸前,不一会儿,又渐渐睡了过去。
夏漓这几日让陈小飞去了几趟英国公府,看看黎寻之恢复的如何,听小飞回来说已经退烧,且伤口也消了肿,她便也放了心。
她提前在听风楼包下几间雅间,约着李永年,带着玄一他们,一起去了听风楼,见到了十来个从边关回来的熟面孔,初时只有李永年大嗓门插科打诨,渐渐的,那些从边关回来的军士,见夏漓与李永年有来有往互怼,并无什么架子,这才放了开来,和玄一他们好好的喝了一场。
众人都是豁出性命,抱着必死的心存活下来的幸存者,在一起觥筹交措,很是开心,夏漓也喝了不少,待到和他们分别时,已经微醺。
她不想坐马车,此时夜已深,路上行人寥寥,她袖着手,慢悠悠的行于路上,只觉自己酒入愁肠,心情颇是郁结。她其实还挺羡慕李永年的,虽然是孤儿,但遇到了惜才的霍老将军,将他收为义子,细心教养,还给他娶亲生子。他在边关长大,行事大开大合,好像就没什么愁事儿似的。
李永年曾经说过,有什么可愁的,大不了喝顿酒就忘了,要是忘不了,那就再喝一顿……
她曾经无数次的希望自己是个男子,那她就能与李永年一样,驻守在边关,战时打仗,闲时训练,有空喝顿大酒,活着护住百姓,死了马革裹尸,一辈子明明白白就这么的过。
她如果是个男子,或者说不定皇帝陛下也能放心她游历天下,她想家的时候就回京城看看她皇兄,其余时候就走到哪停在哪,日子过得不要太自在……
可是,一切不是过是虚妄,都是她的想象,她终究是女子,心思还是软了些,在外那么多年,每每停下来,心之所向仍是京城方向。所以她才在回京城后,能安下心来,日日睡到自然醒。
所以,皇帝担心她离京,真没必要,即便她离了京,也还是得回京城,她的家人始终在这儿,她又能走到哪儿去呢。
夏漓走累了,上了马车,回到公主府,一夜到天明,睡得颇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