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1)(1/2)
按照最后邮件的约定,与康纳斯的见面地点就选在曼哈顿区一家大型天文博物馆。
如此具有休闲放松风格的选址,让她感到稍微有点惊讶,但也没有多问便直接答应下来。
这个地方在现实世界里也是存在的。贝尔纳黛特还记得自己十一年级上选修课的时候,负责授课的克洛伊教授还带着班级里的学生一起去参观过。
整个博物馆的占地面积大到快赶上一整个中城高中,内部空间宽阔复杂到连她一个没有路痴症的人都会不小心迷路好几次。
时间约定在下午两点,正是博物馆内人多的时候。
贝尔纳黛特出门前看了看天气预报,上面显示气温偏高,空气干燥。
她将头发习惯性扎成标准的芭蕾盘发,换上一条不太吸热的白色垂纱长裙,拿起遮阳伞下楼,看到彼得正好刚开门回来。
“看起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他走过去牵起贝尔纳黛特的手,低头在她手心里吻了吻,然后将一个白色的礼品盒袋子递到她手上。
“打开看看。”他说。
里面一个是装有花朵的水晶摆件。鲜红绮丽的玫瑰正肆意开放在透明的玻璃罩里,浓烈的花色几乎要从里面流淌出来。
“永生花?”她有点惊讶,“为什么忽然送我这个?”
“我也说不上来。”彼得像是同样有点困惑,视线有一瞬间变得格外虚无,“就是觉得,这是你很需要的东西,我得为你带来。”说着,他很快注意到贝尔纳黛特脸上的细微神色变化,不由得问,“怎么了?是不喜欢它吗?”
“不……没有。它很漂亮。”贝尔纳黛特摇摇头,指尖隔着玻璃罩轻轻碰过那朵玫瑰,旋即像是被烫到似地缩回手,脸上表情不变,“只是我有点意外。因为你从来不送我玫瑰。”
她说的是在现实世界里。
比如,彼得知道她最喜欢的花是白色的白木香,其次也是其他颜色浅淡的种类。因此这样大红热烈的玫瑰花从来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最重要的是,在现实世界里,会送她玫瑰花的只有一个人。
但彼得似乎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只是在听到她说并没有不喜欢后便松口气笑了笑:“那就当是第一次吧。”
说着,他接过贝尔纳黛特手里的伞撑开,将阴影基本都倾斜到她的方向:“去天文馆吗?”
“对。”
这种艳阳高照的天气是最让她困扰的,彼得还记得这个,但是一直不清楚为什么她这么不喜欢阳光。
她挽起彼得的手一起下楼,听到他随口问:“怎么忽然想去天文馆?”而且还是离家挺远的一个。
贝尔纳黛特低头在手机上找着导航路线,语气平静地回答:“就是看到有人推荐所以想去看看。”说完,她又有点犹豫,“要是你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也可以一个人……”
其实她原本的打算就是独自去找康纳斯。
然而想要说服彼得乖乖留在家等她回来是不可能的。
她试过几次,最后却无一例外全都是以失败而告终,根本拗不过对方,所以也就只能同意和他一起。
如此严密到接近禁锢的保护欲,让贝尔纳黛特在感到有点无奈的同时,也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外婆玛德琳。
小时候每次因为PIB的不断追捕而被迫搬家,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会被玛德琳严严实实地藏在家里,去哪儿都不允许单独行动。
长此以往下来,她倒也习惯了这种过于沉重的保护方式,也更能理解彼得的想法。因此他们几乎从来没有为了这种事而闹过矛盾,她更擅长妥协和安抚对方。
这次也不例外。
意料之中的,听到她又提出可以自己去,彼得立刻想都没想就拒绝,眉尖微微皱起:“不要。你答应过我不管去哪儿都会让我和你在一起的。”
“所以我们现在正一起往天文馆去,不是吗?”她安慰性地晃了晃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这才看到他的脸色勉强放松下来。
真不知道他这么严重的安全感缺失是怎么造成的,也许他们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聊聊这个问题。
不过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打车来到天文馆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距离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半小时,贝尔纳黛特决定和彼得先在这里逛逛看。她有些好奇为什么康纳斯会把地点选在这里。
和印象里的一样,天文馆的内部结构极为复杂,大得惊人。在曼哈顿区市中心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能将一整栋五层建筑全部设置成天文展览中心,实在很少见。
他们跟着人潮来到大厅,迎面而来是那张著名的暗淡蓝点图,以及卡尔·萨根的名言——“在广袤的空间与无尽的时光中,能与你共享一颗行星和一段光阴是我的荣幸”。
馆内光线明亮,大片的玻璃墙设计将自然光很好的利用起来。到处是前来参观的游客,带着标牌的小学生们成群结队地跟在老师身后。
沿着走廊来到深处的天文短片放映区,数十排座位呈班环状一圈一圈辐射开,穹窿顶的投影器特意被设计成地球的形状。仰头时,贝尔纳黛特正好看到落基山脉尖耸崎岖如龙类的脊骨,匍匐在北美洲靠近太平洋的那一侧。
走廊边缘有几盏灯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再往前就是她虽然只去过一次,但是却非常喜欢的流动星空走廊。
进门的那一刻,宇宙被压缩成流淌在身边的大片光影。他们从脚下的深蓝星球开始,朝着前方不远处的太阳走去,金红色的巨大恒星正沉默无声地注视着他们,比火焰更加灿烂灼眼无数倍的日珥正不断喷发出来。
大量带电粒子流奔向宇宙,在地球的极地两端碰撞出无比美丽的极光。木星飞快转动着从身旁划过,表面的大红斑像是巨兽睁开的眼睛在专注凝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更远的地方,无数色彩斑斓的星云正在沉睡,百花齐放般点缀在宇宙这片黑暗空间里。
“真漂亮。”贝尔纳黛特赞叹着试图用手去触摸土星周围的星环,指尖却只能碰到冰冷的电子屏,“可惜对我们大部分人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其实也没有多远。”彼得将目光从星海深处收回来,只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你本身也是这些星星。”
贝尔纳黛特愣一下,淡淡笑起来:“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
“不,我说的是事实。”
彼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继续用一种专业且愉快的科普语气回答:“因为人类的一切其实都来自于星星。比如DNA里的氮元素,形成骨骼的钙元素,流淌在血管里的铁元素,作为食物消化吸收的碳元素等等。宇宙从爆炸开始诞生,无数颗星星死掉后成为人类最初的生命形态。”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好像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传说里都说每个人有自己的守护星了。可惜我选修课学得不够认真,没学会怎么找这个。”
说完,她拉着彼得的手继续朝前走。
青瓷色的巨型天王星缓慢滑行到他们中间,映照出两人十指相扣的剪影。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找。”彼得的声音落在星空走廊里,带来一阵低低的回响,像是流星跌落进星云深处迸开的轻柔碎鸣。
“什么?”
她回头,听到他继续说:“也许你的那颗星星会主动来找你。”
贝尔纳黛特眨眨眼,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却仍旧维持着一开始的平静表情,只用了点力气去捏他的手:“你是指这样?”
她边说边假装微微叹口气,:“那你可太亏了。本来是来我身边做好事的,结果还赔给我了。”
彼得笑着将她拉到怀里,单手搂住腰,低头吻在她嘴唇上,星河在身边温柔静谧地流淌而过。
她伸手环绕着他的脖颈,主动接受这个吻,耳边逐渐传来轻微的窸窣声。
那是有流星群从头顶连接不断地垂落,将来自数亿年前的旧光散射到他们的皮肤上,不规则的天体形状在旋转中形成斑驳杂影。
察觉到那抹柔软的湿热舌尖开始不满足于只在她的唇瓣上轻轻舔.舐,转而开始缠着她试图继续深入,贝尔纳黛特勉强别开头结束这个吻。
彼得抿下嘴唇,舌尖将残留的温度卷回口中,喉结轻微滚动一下,表情看上去有种快到兴头上被突然打断的郁闷,湿润的棕眼睛格外可怜。
“一会儿会有人进来。”她这么说。
两人继续踩着遍地星辰朝前走。有那么一刻,贝尔纳黛特是真的希望时间能就此定格在这里,不要再向前了。
可很快她又抛却了这个荒诞的想法。因为她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们必须想办法回到现实世界。
走出流动星空走廊,时间距离下午两点只剩最后几分钟。
贝尔纳黛特看着对面那家人满为患的星球冰淇淋店,深吸口气后,忽然转头朝彼得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我想尝尝看那个冰淇淋,要不你帮我去买一个吧?正好我也去趟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
彼得没有任何怀疑地点点头:“你想要什么口味的?”
“柚子青柠味。”
“那你快点回来。”
她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角,松开手朝洗手间的房间走去。
直到确认彼得已经走进人群,暂时不会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后,贝尔纳黛特又改变方向朝天文馆的电梯走去。
康纳斯和她约定的见面地点就在第五层。
她跟着人群走进电梯,最后在国家航天发展历史区找到了对方。
他没再穿实验室里那件看惯了的白大褂,而是一身深色西装,浅紫色衬衫,将他彬彬有礼的学者气质展露无疑。
见到贝尔纳黛特来,康纳斯朝她态度温和地笑了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非常准时。”
“您也和以前一样,习惯早到。”其实在现实世界里,贝尔纳黛特并不认识对方。但从幻境里这几年的记忆来看,康纳斯确实总是习惯早到等待对方。
“希望你不会介意我将见面地点选在这里。”他说,“因为我一直想来这里看看,可惜总是不得空。”
“完全不会。”
她说,白净脸孔在暗淡灯光中呈现出一种格外沉着的冷静:“所以,您想说什么还是直接说吧。”
“我能问问,你是一个人来的这里吗?”
是否单独前来并不是他们在邮件里事先商量好的硬性要求。
于是贝尔纳黛特非常坦诚地摇头:“他陪着我。”
康纳斯哦一声,似乎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惊讶:“你是怎么说服他让你独自来见我的?我以为他不会让你离开他视线半步。”
她叹口气:“我让他在一楼等我。他不知道我在这里和你见面。”
“原来如此。”
旁边是排列整齐的许多航天模型,他们一起走在观赏区里。
“如果你看过我发给你的那份报告,那么你应该知道,与我们之前对081的最初实验预估比较来看,他现在的基因融合情况已经有些失控了。”康纳斯说。
“是这样。”
“那么我想你其实应该也能感觉到,他和之前很不一样了?毕竟我们一开始就已经考虑到,越是高融合状态,实验体就会越受到蜘蛛基因的影响。”
康纳斯的话让她一下子想起许多事,比如他在幻境里变化许多的性格,以及刚才出门前,彼得莫名其妙送她的那朵永生玫瑰。
这些都是因为蜘蛛基因,或者说夺心魔的影响吗?
“是有那么一些。”她克制地回答。
“但我们都知道,这种变化不会仅仅只是一些而已。”康纳斯看着她。天文馆灯光冷冰冰的照亮他镜片上,折射出一种格外怪异的青灰。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他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如果放任蜘蛛基因对他的影响,那么很难说将来到底是什么在控制他的行为。他自己,或者是那只死在他实验成功那天的样本蜘蛛?”
就像彼得和夺心魔之间的战争,其实说到底就是他的自我意志与蜘蛛本能的矛盾。
同时兼具人性和冷血动物的兽性,浓重的分裂感在他身上是那么明显。
贝尔纳黛特沉默片刻,然后开口:“所以您这次来找我,就是为了想要提醒我注意,同时关心一下他的心理健康?”
“不。”康纳斯停下来,态度严肃认真地看着她,“我是来提醒你,这种基因浸染的严重后果。发生在081身上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最初的设想,这是不可控也几乎不可逆的。”
“我明白对你而言,081非常重要。但你真的能分得清现在被你所信任着的,到底是你最开始见到的那个男孩,还是那只藏进人类躯壳里的蜘蛛吗?”
她愕然地望着对方,浑身上下都因为这句过于熟悉且恐怖的话而冒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冰绿色的眼睛中央,黑色瞳孔轻微放大。
“现在在你身边的那个人,还真的是你看着长大的081吗?”
“你什么意思?”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瑞恩。就像我刚刚说的,他的基因融合程度已经失控了。你所珍爱并重视的那个人,正在被那只蜘蛛一口一口啃吃干净。很快,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两年,留在你身边的就会成为一具完全被蜘蛛基因所左右的人类躯壳。”
“他再也不可能是以前那个081了。”
说着,他将手里公文包中的一份文件递过去。
贝尔纳黛特接过来看了看,意识到虽然对方说的似乎只是和融合实验有关,但考虑到整个幻境都是夺心魔创造的,康纳斯的话听上去更像一种预示——再这样长时间地被困在幻境里,彼得自身的人类意志将会逐渐被侵占甚至取代。
而这种迹象发展到现在,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她又想起那朵永生玫瑰。
也许这就是夺心魔逼她做出选择的时候。
她合上手里的资料,轻吸一口气:“你想让我怎么做?”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问面前的康纳斯,倒不如说是在问隐藏在整个幻境背后操控一切的夺心魔。
“我们得蜘蛛基因从他身上剥离出来。”康纳斯回答,“否则他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不可控。而到那时候,我很担心最先受伤的很可能会是你。”
“剥离?”贝尔纳黛特轻声重复着这个过于惊悚的字眼。
她看到康纳斯朝一旁擡手示意,伪装成天文馆安保人员的两名特工立刻带着保险箱朝他们走过来。
康纳斯将密码锁打开,露出里面一支已经填充完毕的特制注射器:“这是我们研发出的血清。在决定开展这个项目的时候,我就和奥斯本先生商量过,必须要有一道保险机制,也就是这种针对特定样本生物的血清。”
“它研发出来的时候,我们还没找到任何合适的实验体。我也曾经希望这支血清永远不会派上用场,毕竟这就像是亲手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付之一炬那样。不过,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提前准备保险机制是正确的。”
贝尔纳黛特看着那支注射器,冰冷的光芒闪动在它的双层金属外壳上,只有显示剂量的狭窄部位是透明的,露出里面少量的绿色液体,像是融化的翡翠。
“你们想给他注射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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