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2/2)
他又没说什么,只是没当即应下林远香的请求而已。
难道随便一个上门的人,他都要帮忙吗?就算有恩情,但是已经两清了。
两人都没说话。
白微澜觉得是宴绯雪因为外人生他的气,这简直在白微澜禁区上乱踩。
两人平时之间有小摩擦,白微澜都会主动道歉认错,但他绝对不会允许宴绯雪因为外人和他闹脾气。
刚好下午约了李润竹和来镜明来家里商谈,他头也不回的去了内院的书房。
宴绯雪本来想和气的给白微澜说这件事,结果白微澜冲走了,这倒是把宴绯雪给气笑了。
他知道因为一个玩笑不理白微澜不对,但他又无法忽视心底的不悦。
可能是他小题大做。
但是,戏说哥儿的婚姻大事好玩吗?
林远香那么紧张、期待、鼓足勇气来问一线生机,几乎是置个人声誉不顾前来询问。
林远香虽然不讨喜,他病弱但身上有股坚韧劲儿。
知道靠不上家里,便一心为自己打算为家里打算的性子,好过那些自怨自艾逆来顺受的小可怜。
即使肩上负担中,但林远香还是努力经营想要把日子过好。
宴绯雪心底,其实是对林远香有一丝欣赏的。
不然,他也不会鼓励谷雨一开始去和他做朋友。
宴绯雪知道今天下午来镜明和李润竹要上门,估计云林也会跟着来。
他去外院给阿文说今天他不见客,然后就把自己关卧房隔壁的书房里。
没一会儿,家里就来了客人。
来镜明先到,他身边果然跟着云林。
云林想着那天巷子里宴绯雪对他心软了,他满心欢喜又雀跃跟来。手里提了好些糕点,又怕向以前一样宴绯雪看都不看一眼。
来镜明安慰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云林也只能这样想着了。
说不定能说上话,尤其那天宴绯雪摸他脑袋了。
结果来到家里,根本见不到宴绯雪。
片刻,李润竹又上门了,于此,来镜明也跟着白微澜他们去了书房。
云林还不想回去,就一直坐在外院花厅等着。
宴哥哥为什么还不想见他,明明那日都对他心软了,他明明都保护了别人。
云林没沮丧多久,就听门外传来放鹤和谷雨回来的声音。
云林内心有了一个想法,想开始从两人身上着手。
放鹤一听阿文说家里来了县令夫人,还恍惚了下,谷雨小声道就是云林啊。
放鹤哦了声。
县令夫人啊,放鹤想起来镜明那日对自己的敌意,嘴里哼哼一声,转头朝花厅走去。
谷雨见状,清楚放鹤那要找事情的神色,不放心的跟了去。
正好。云林也出门准备找他们。
云林那日受惊严重,病了好几天,直到今天都还有些病气,但是想见宴绯雪还是跟着来了。
他面色透着苍白,唇色偏淡粉看着失血的那种憔悴,眉心的孕痣也很淡,整个人透着我见犹怜的气质。
放鹤上下打量他一眼,又打量了跟来的谷雨一眼,而后嘴里嘀嘀咕咕的,视线反复在两人之间巡回。
云林不知所以,谷雨也茫然问怎么了。
放鹤大咧咧道,“云林只比你大一岁诶,但是完全没看出来啊,他竟然还成亲了,匪夷所思。”
云林和谷雨一对比,一个像操持后宅的大人,一个像只管拨算盘的小学徒。
云林知道放鹤不喜欢自己,但他也讨厌不起放鹤了,毕竟放鹤救了他,放鹤心是好的。
不过看到放鹤朝他大摇大摆走来,云林还是下意识戒备忍不住盯着他一举一动。
放鹤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走到云林身边,然后突然擡手;云林吓得嘴皮子抖了下,却只见那手臂落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搂着他进了屋子。
放鹤嘿嘿笑,看着云林瑟缩的肩膀,还往自己身上亲昵的搂了搂,“别紧张嘛,咱们好歹也是过命交情不是。”
云林点头,然后人就被放鹤按在了椅子里。
云林不安的揪着衣角,转头看向谷雨,谷雨也不知道放鹤搞什么鬼。
但放鹤才不会和云林做朋友。
只见放鹤给云林倒了杯茶水,开口道,“你这样看着我,像我要吃你了似的。我说了我们做朋友啊。”
云林接过茶水,只是双手抱着并不喝。
放鹤也不在意,苦恼道,“我就是想问你嘛,你不是和来大人成亲了嘛,我就想问问你们怎么过日子的,毕竟我也快到年纪了。”
放鹤说完看着云林不信的眼神,又拉着谷雨,“我是怕他被男人骗了。”
云林看谷雨那懵懂样子,也有点不信。
但放鹤追问他和来镜明怎么相处,他又没朋友,见放鹤好像真好奇,就开口说了。
放鹤一边听一边嗑着瓜子,开口道,“这么说,你之前全是给来镜明当贴身小厮咯。”
“哦,叫做全能书童?”
云林听见他点名道姓有些蹙眉,放鹤咧嘴一笑:
“哎,我这不是气愤嘛,来大人是我们百姓的来大人,但是他现在是我朋友的丈夫,而且还对你各种使唤,我气愤不过叫他来镜明,没骂人都是好的。”
云林觉得他有些怪怪的,当放鹤再追问的时候,他就不想说了。
不过放鹤已经得到了有用消息,他看着云林直摇头,把云林看得心里发慌。
放鹤开口道,“来镜明对你可一点都不好啊,你说最近对你好了,还给你买东西,我看啊,他不是喜欢你,他就是起了怜爱的心思。”
“什么意思?怜爱不也是爱吗?”
放鹤吐了吐嘴角的瓜子皮,一副过来人经验开口道,“怜爱啊,就是谷雨看到一个刚出生的小黄狗,他会抱在怀里给他喂粥糊糊,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守着小黄狗。”
云林不明白,看向谷雨,谷雨点头放鹤说的是真的。
但是又怪怪的。
谷雨也说不上来,但肯定放鹤没安好心。
放鹤看着两只呆头鹅齐齐看着自己,心里美滋滋的,开口讲课似的:
“怜爱是强者对弱者的一种施舍,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欣赏你身上的每个点,他只喜欢你柔弱能激发他保护欲,然后满足他男人的自尊心。”
“简而言之,来镜明不喜欢你,他只是喜欢你身上的那可怜劲儿。”
云林哦声了,倒是没生气,反而问放鹤,“你和来镜明没有仇怨吧,你要这样挑拨离间。”
放鹤才不会承认,“你爱信不信。”
“我信啊,我们本来就是假夫夫,又没同过房,不过我们是家人。”
这话冲击力太大了,谷雨脸红通通的,放鹤也有些不自在的挪屁股。
放鹤不自在绝对不会让别人好过,他道,“你怎么这么不知羞,给我们说这个,我要告诉宴哥哥,你故意带坏我和谷雨。”
云林抓起瓜子嗑道,“你刚刚说我们是朋友的,朋友间不能说这个吗?你放鹤什么性子,宴哥哥还不清楚?我都看得明白,别说宴哥哥了。”
放鹤很生气,见不得云林漫不经心的点评他,起身拍桌子道,“我什么性子?我什么性子关你屁事。”
云林道,“有关系,你是我朋友啊。”
“你自己刚刚说的。”
放鹤憋气,气的胸口起伏,一旁谷雨偷偷笑。
“你好不要脸。”
“你暴怒无能。”
“你恬不知耻。”
“你出尔反尔。”
“你死缠烂打。”
“你能耐我何。”
放鹤嘴角都抿歪了,左边歪一下右边挤一下,眼里暴躁的不行。
放鹤哼了声道,“难怪宴哥哥看到你来都闭门不出,真是小鬼难缠的很。”
这话戳云林心窝子了,云林瓜子也不嗑了,就默默垂头要哭不哭的。
谷雨看着两人对峙到沉默不语,原本看热闹的神色此时也有些无措。
谷雨准备悄悄起身走了。
云林他还不好说,宴哥哥没原谅他之前,谷雨也不准备和他多打交道。
放鹤那没顺气的性子,随便一点就炸,此时也不宜多留原地。
然而谷雨刚准备起身,放鹤就拉住他,逼问道,“我难道说错了?谷雨,你说是不是宴哥哥专门避着他的。”
云林信任谷雨,眼里已经泛着泪水,盯着谷雨的嘴巴了。
谷雨左右夹击,张不开嘴。
没待放鹤继续逼问,云林立马开口道,“你强人所难,明显谷雨想说不是的,你就算逼他说出来,我也不会信的。”
谷雨张嘴无声动了动,这要怎么说,他呐呐道,“我不知道呀。”
他话一落音,左右胳膊都被抓紧了,大有他今天不站一方他就要被胁迫的架势。
谷雨肯定是站放鹤这边的。
但是两人把他扯的太紧,浑身都热烘烘的难受,他面色拧巴不舒服,想起身结果被抓的更紧了。
“我……”
谷雨刚开口,云林就立马截话道,“谷雨犹豫了,他犹豫了。要是他同意你放鹤说的,他肯定立马说出来,但是因为他同意我说的,才不好意思犹豫。”
谷雨吃惊的望着云林,怎么可以这么曲解他的意思。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林道,“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我现在不想和放鹤做朋友了,我想和你做朋友。”
放鹤气极了,当场拖着谷雨想出花厅,但谷雨胳膊又被云林拉扯,谷雨难受可怜极了。
放鹤凶云林道,“放手!”
“不放。”
“我打你了!”
“你打啊。”
看着放鹤要扬下的手掌,云林道,“你一巴掌下去,宴哥哥就开门见我了。”
谷雨也点头。
放鹤气的想抓头。
云林见状,开口道,“你说嘛,你说你为什么对来镜明有敌意,我说不定可以帮忙。”
放鹤怒火中烧,没了盘算,此时脱口而出,“那天在巷子里,来镜明看见我杀人,那审视的眼神像在宣判我是个坏种。”
放鹤说完,乱哄哄的脑子清楚了安静了,也不扯谷雨了,自己扭头就走。
给云林说这些干什么,他给谷雨都没说。
“来镜明怎么可以这样,忘恩负义,要不是你杀了那男人,他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云林义愤填膺的声音传来,放鹤咻地止住步子。
谷雨拉住放鹤,“对啊,要不是你我也没命了。”
放鹤先是一顿,而后扭头看向云林,一脸狐疑的探究。
云林挺了挺胸膛,“说吧,你想怎么整来镜明。”
放鹤嗤了声,“你能帮什么忙,他都不喜欢你。”
云林道,“我们是家人,他不会不管我的。而且我感觉最近他有些喜欢我的。”
放鹤冷酷道,“怜爱而已。”
“那也没什么不好啊。”
谷雨也点头,“我感觉来大人是很在乎云林的。”
放鹤犹豫了下,小声道,“那你给他床上放……”
“钉子?”
放鹤吃惊,“你想谋杀你丈夫啊。”
“那看你刚刚很气愤的样子。”
放鹤想了想,“放假蛇。我之前看到一款非常逼真的青竹蛇。小黄看到都害怕闪躲。”
云林想想就害怕,“我也睡在床上啊,我怕,换一个。”
放鹤道,“那门口放狗屎。”
云林都无语了。
“到底放不放?”放鹤不耐烦道。
“放放,挖蚯蚓吧,他最怕蚯蚓了。放他经常在院子里坐的椅子上。”
“一个男人怕蚯蚓?哈哈哈。”放鹤捂着胸口拍手大笑。
书房里,来镜明忍不住打喷嚏。
李润竹看他,又看看白微澜。
白微澜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东西了,一直黑着脸半天扣不出一个字。
把他们两个叫来,又晾在这里。
李润竹实在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白兄?”
看着白微澜又开始走神,李润竹没忍住出声提醒道。
白微澜擡眼看他,冷冷道,“没死。”
“哦。”
来镜明倒是揉揉鼻尖,开口道,“吵架了?”
李润竹笑道,“他们两个如胶似漆能吵架?”
白微澜脸色更冷了。
李润竹见状,小声嘀咕道,“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他语气像是碰见什么幸事一般,惹得白微澜更加不悦。
白微澜反击道,“那确实,蜗牛都生二胎了,就你那性子等到明年都说不上一回话。”
李润竹讪讪。
来镜明见状,好奇道,“城里传闻是真的?真喜欢万梨?”
不待李润竹不好意思,白微澜薄唇无差别讥讽,“操心别人,你自己那个都没管好。”
来镜明憋气和李润竹面面相觑。
白微澜压着火气喝口茶水,强迫自己冷静,他道,“今天叫你们来,我是想把赚流民赋税银子的事情让李兄做。”
李润竹不明所以,流民有什么可赚钱的。
白微澜明显懒得解释,一旁来镜明便说了缘由。
李润竹听后佩服,然后开口道,“白兄这么聪明精明,过日子还是避不了磕磕碰碰,我慢一点到没什么,好席不怕等。”
来镜明忍笑,见白微澜眼刀子嗖嗖的,他正色别开了眼。
李润竹道,“这一本万利的事情,交给我做?”
说道这里,白微澜眉头的暴躁逐渐变成了严肃和凝重。
刘池礼敢把全州的灾民赶至遥山县,竟然也没有人管他。
底下基层官员胆敢明目张胆作乱,只能说明朝中局势更加混乱。
顾凛柏自从回京后,就失去了联系。
杀了仁亲王一个二品铜务司大员,顾凛柏怕是难逃罪责。
而顾凛柏一出事,他们势必要受到波及……
他得慢慢留后手。
白微澜神色有些深不可测的诡谲,李润竹识趣的没多问。
李润竹问,“那我们怎么分成。”
“三七分成。”
“这太多了吧。”
白微澜撩起眼皮子,冷冷道,“你三我七。”
李润竹推让的神色僵硬至嘴角,他眉头跳跳,“这合理吗?”
“我缺钱。”
“你都开出铜矿了,你缺钱?”
白微澜看白痴的眼神扫了一眼李润竹,“做不做。”
李润竹咬牙,“做。”
“银子到时候不用存我钱庄,存你钱庄就行。”
李润竹和来镜明听见这话,脑子里都咻地绷紧了弦,意识到白微澜话里的危机。
然而没等两人追问,只见白微澜起身径直出了书房。
李润竹和来镜明对视相看,只见对方紧张未起又笑意先行。
白微澜还是坐不住了。
他那紧张夫郎的性子如何坐的住。
还好意思说他们,真是一点家庭地位都没有。
白微澜一路捂着嘴悄悄来到书房外,为什么要捂着嘴,因为他就知道等他走后,那两个会背地嘀咕他。
他沿着走廊悄悄溜到窗户下,侧着身子做贼似的朝里面张望。
看到宴绯雪在提笔伏案,神色是那么冷静淡然,即使知道宴绯雪是这样,白微澜心里还是有一种挫败感。
就只有他坐立难安心里拧巴难受,宴绯雪还专注办公。
白微澜看了一会儿,只见宴绯雪笔尖丝滑,当真是行云流水。
烦。
更烦。
不过宴绯雪写了一会儿后,放下手里笔,然后转身去了卧房里。
白微澜见状,立马翻进了窗户,垫着脚尖走到了书案边。
他准备看宴绯雪在忙什么,居然能比他还重要,一定要把这个收起来,让宴绯雪求自己。
不过他刚走近,就看见书案下的竹篓里有很多纸团。
不像宴绯雪平时的习惯,宴绯雪每次都是在腹中润色,下笔都是一气呵成。
所以这些纸团,都是宴绯雪心绪不平的证人。
白微澜掏宝贝似的,从竹篓里捡出来好几个。
他打开一看,目光顿时一滞,而后沾沾喜喜咧着嘴,憋闷的心气顿时平顺舒坦了。
宴绯雪在给他写道歉信啊。
难怪扔了一团又一团。
宴绯雪平时软话都没正儿八经给他说过,更别说什么道歉信了。
再说写道歉信干什么,应该写封情书嘛。
白微澜想着,又看向书桌那张洋洋洒洒的宣纸。
宴绯雪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就见白微澜弯腰擡起了镇纸,手里拿起那写快了半个时辰的东西。
“你,你放下。”宴绯雪急声,冷静的面色随着慌乱的脚步破裂。
可白微澜已然映着天光看清。
他黑眸瞬间爆发惊喜,闻言又美滋滋的扭头看宴绯雪。见宴绯雪着急的不行,他拿着宣纸声情并茂地念道,“致我卿卿夫君……”
宴绯雪连忙走近作势要抢。
白微澜得意的举起胳膊,嘴里还在兴奋念着,“片刻不见甚是思念……”
宴绯雪面色难得有些气急败坏,白微澜又在胡言乱语。
“哎呀,你急了急了。”
白微澜见宴绯雪垫脚,他擡手扬得更高了。
宴绯雪抱着他胳膊要抢,白微澜忙道,“你手上有水渍,可别脏了我的情书。”
宴绯雪脸都红了。
他睨着白微澜,你是有本事让人难为情的。
白微澜笑嘻嘻。
“去洗手莫不是写太久,手心激动出汗渍了。”
“亲我一下就给你。”
宴绯雪默不作声盯着扬起的宣纸。
“哼,你不亲我自己亲。”
白微澜说着就搂过宴绯雪的腰,低头吻去。
荷风从雕花木窗袭来,吹得白微澜手里的宣纸窸窣翻转,吹散耀眼的午后日光;天光透过宣纸背面,晃晃悠悠落在两人相贴的鼻尖、眉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