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2/2）
“她不会被吓到的。”江咸道。
他了解小桔子，她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外貌去判断对方。
段绮文听进了江咸的话，思考一番后，最终还是最终决定去见她最后一面。
几天后，小桔子再次来到江咸的住处补习，而江咸则顺便把段绮文喊了过来。
段绮文明显梳洗了一番，原本乱糟糟的头发被她艰难地梳通后又盘了起来，黑色的蝴蝶结发夹让她看起来温柔了不少。
她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只不过看起来有些像年轻人穿的，江咸觉得有些熟悉，随后才想起曲昭昭好像穿过这件。
小桔子一脸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问道：“江哥哥，这个阿姨是谁啊？”
段绮文看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想上前抱住她却又收回了双臂。
“是妈妈不好，妈妈抛弃了你……”
小桔子懵了。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妈妈”，她有些无助地看向江咸。
江咸却道：“她真的是你的妈妈，不过快要去投胎了，想最后来见见你。”
小桔子果然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没有惊吓过度，而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看着她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转过脸去：“妈妈很丑是吧？我就是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的……”
谁知小桔子却犹豫着开了口：“妈妈？”
女人一脸激动地转过头，“哎”了一声，随后一把将她给抱住了。
“你不丑，你很漂亮！”小桔子安慰她道。
她从没有看过妈妈的照片，但是脑子里却一直想象着妈妈是什么样子的。
无数个形象都在她脑海里出现过，而当真正的妈妈出现在自己身边时，她第一感觉是很神奇，随后一股亲切的感觉便涌了上来。
“妈妈，你真的要去投胎了吗？”
段绮文红着眼点了点头。
小桔子搂着她的胳膊问道：“那你会投胎成什么？”
阿黑已经变成了一只猫陪在了她的身边，她也想让自己的妈妈一直陪着自己。
段绮文摇了摇头：“妈妈也不知道。”
江咸看向一旁的檀霄。
这种场面他似乎是见过了很多，此时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只是见江咸看过来，他便懂了对方的意思。
“以你生前的功过值来看，还是可以转世成人的。”
这话是他对段绮文说的。
段绮文点了点头。
小桔子问道：“那妈妈你转世后会来找我吗？你到时候会变成个娃娃吧？我可以把我所有的玩具都给你玩！”
段绮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小桔子，你要自己好好长大啊！”
小桔子答应得很爽快：“会的！”
段绮文此时有些庆幸。
她庆幸的是自己在小桔子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对方对自己的感情没有很深，如今自己离开她也不会太过伤心。
与其骗她说自己会去找她，不如让她可以不必拘泥于过去，去追求更广阔的人生。
人死了就是死了，转世之后便会有新的人生，不必和前世再有瓜葛。。
段绮文走后，小桔子抱着江咸哭了一会儿。
“江哥哥，你们一定要让妈妈转世成漂亮的小女孩，要比我还要漂亮！”
檀霄再次接收到江咸的目光，替他回答小桔子：“尽量。”
小桔子瘪了瘪嘴，江咸把她眼底最后一点泪渍抹净。
他原想劝些什么，可小桔子貌似自己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江咸也能理解她此时的状态，毕竟对于从小就没和妈妈接触过的孩子来说，“妈妈”这个概念是很模糊的。
世界上的人都在歌颂母爱，可母爱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呢？没有体会过这种爱的人，面对离别也就能更坦然一些。
可小桔子是善良的，共情能力也很强，即使面对从小就抛弃了自己的妈妈，她也还是送上了最珍贵的祝福。
看着段绮文离开，江咸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她应该也已经转世了，只是现在会在哪儿，做着什么事情呢？
虽然很好奇，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过多地去了解这种东西。
补课结束后，檀霄邀请江咸去地府一趟。
刚进入办公区，赵小卷就跑了过来。
“好久不见啊！”
听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和自己打招呼，江咸微微一笑。
“最近怎么样？”
赵小卷也咧嘴笑了起来：“我现在中文可6了！你可以翻开词典随意考我！对了，前两天还帮一个亡魂写了篇论文。”
江咸有些惊讶：“亡魂还要写论文？”
赵小卷有些无奈：“他是在赶论文的时候猝死的，特别不甘心，孟婆汤都不愿意喝，我为了了结他的心愿嘛……”
江咸点了点头：“不错，有没有升职加薪啊？”
赵小卷闻言，卷毛都塌了下去：“还没。”
江咸看了檀霄一眼，后者咳了一声，道：“马上加。”
两人走后，身后传来赵小卷兴奋的欢呼声。
檀霄领着江咸来到一个格子间，这里的工位空着，电脑也没有开启。
“只有我才有权限。”
江咸立马就知道了，对方应该是想带自己看一些比较机密的东西。
果然，檀霄打开电脑后点开了一个名为“转世记录”的文件夹，并在搜索框里打下了“文晔”两字。
江咸手指一紧，握住了鼠标，防止他点下搜索。
檀霄看了看他：“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妈妈转世后的样子吗？”
江咸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还是不想，他只知道自己此时有些紧张，好像不太适合在这种情况下看答案。
檀霄看了看他，随后道：“那我先来看。”
他轻轻把江咸的手拨开，点下了放大镜搜索，而江咸则把脸扭到了一边。
大概过了一分钟，檀霄才开了口。
“还不错。”
江咸一怔，随后回过头来，眼睛瞥到了那个带有图片资料的界面。
那是一张他从没见过的照片，和墓碑上的不一样，应该是在地府登记时被拍下的。
她脸色虽然虚弱，但是面对镜头时还是带着微笑，看起来苍白又美丽。
照片>
江咸捏紧了手指凑近去看。
【由于生前功过值较高，可自愿选择投胎地点和身份，可供选择的身份为……】
【本人自愿选择出生地：符城，身份：大学教授夫妻的独生女，事业有成，一生不婚不育。】
看到最后一条时，江咸的心情竟然莫名舒坦起来。
应该是上一世江文德伤她太深，让她对爱情再也没有什么向往了，不过这样也好，她终于可以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生了。
“要去看看吗？”檀霄征求江咸的意见。
犹豫了一会儿，江咸还是点了头，不过他对檀霄说，自己只要偷偷看一眼就好。
正值下午放学时间，两人坐在符城大学门对面的车里，看着里面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人群。
当一个身穿淡黄色短裙，梳着高马尾的女生出现在视线中时，江咸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吸引过去了。
“是她吗？”
檀霄点头：“是。”
江咸看着她蹦蹦跳跳出门，最终笑着跑到一辆车前，和从里面出来的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撒娇。
男人看起来温文尔雅，脸上带笑，似乎很是宠爱这个女儿。
最终，他看到对方坐进了副驾驶，又看着车离去。
“她很漂亮。”江咸望着远去的汽车，下意识道。
“嗯，是很漂亮。”
檀霄把手搭在了江咸的手上，又轻轻握住。
江咸的眼眶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潮湿，那辆汽车也逐渐模糊。
还好，她的选择是对的。
檀霄：“你劝段绮文和小桔子见面，自己就不想和她说说话吗？”
江咸忙摇了摇头。
自己只需要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就行了。
这个女孩儿承载着妈妈前世愿景，只是，对于这个女孩儿来说，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转世。
江咸觉得没必要去打扰她。
“我们也走吧。”
回去的路上，就连空气都莫名清新了几分。
然而在路过江宁集团原来的公司地址时，江咸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人，于是对檀霄道：“我还想去地府一趟。”
地府的投胎很大，光是等待区都分为了好几等。
有的是“贵宾区”，有的则更像是贫民窟。
挤在脏乱破旧等待区的鬼魂也不敢有什么怨言，毕竟他们生前做了什么事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没把他们关进大牢经受油锅火海的煎熬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只是投胎等待时间却不会按照“贵宾”或是“贫民”来区分，完全看巧合，如果自己选的身份刚好有位置就可以过去投胎，没有位置则需要继续等着。
大多数人为了下一世的幸福多久都愿意等，运气好的等上个把月就能投胎，运气差的甚至会等上个两三年。
而江文德明显属于运气不那么好的。
他和一群鬼魂挤在一起，眼神空洞，似乎对来世并没有什么期待。
这里的人大多如此，他们可供选择的就那么几样，多是非人的一些生物，好一点的是野生动物，差一点的则在饲养场，活不了几个月就得再次面临死亡。
江咸走过去，在江文德身边面前停了下来。
他的样子没变，人却憔悴了不少。
一开始江文德还没反应过来，等旁边的人戳了戳他时，他才呆愣地擡起头。
待看清眼前的人后，他眼睛逐渐睁大，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小咸？是你吗？！”
他激动地站起身，双手用力握住了江咸的肩膀。江咸则把身子后撤，躲开了他的接触。
旁边的人都很惊讶，这个来找江文德的他们不认识，可这人身后站着的有人却认了出来。
“鬼王，是鬼王！”
“鬼王大人！”
听到这个称呼后，那些原本还在愣神的人也都吃惊万分。
鬼王怎么会来这里？是有人又犯了什么错才把他给惊动了？
他们此时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原本就来之不易的投胎机会，不会因此被影响吧？
江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激动的江文德。
如今他魂体状态和之前病危之际差不多，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人多口杂，檀霄还是让两人换了个更加僻静的场合。
江文德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小咸，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你，你不会也……”
他没敢往下说。
自己生前被赵香卉母子设计，一点东西都没有留给江咸，临死前还祈祷江咸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闯出一番事业来，可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然也来到了这阴曹地府。
江文德眼眶湿润，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他想要靠近江咸，可再次被拒绝了。
“你是怎么死的？”
江咸冷冷道：“我活得好好的。”
“来到这个地方的，哪有还活着的？！”江文德明显不相信。
江咸原本不想和他说太多，可一想到马上就要和眼前的人永别，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选了什么？”
江文德一怔，意识到江咸是在问自己转世投胎的选择后，眼神露出了些后悔和低落。
抛弃妻子间接导致她死亡，这种罪行只是比杀人罪稍稍轻一些，不过他也已经失去了再次转世为人的资格。
江文德似乎并不想回答，一旁的檀霄却道：“我找人查了，是家禽。”
檀霄没有说得很具体，江咸恰好也并不想知道他到底是投胎成了鸡鸭还是鹅，只要不再是人就行。
“有件事要告诉你，妈妈投胎成了人，现在过得很幸福。”
江文德浑身都有些颤抖，他的眼泪再次流下来，道：“是我对不起你和你的妈妈，是我的错……”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意识到赵香卉的心思竟然这么恶毒，不仅想要让自己的儿子作为家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还这么迫不及待，要把自己给害死！
他最后其实想立下遗嘱，把产业交给江咸的，可是自己就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似的，硬是说出了让江鹤轩来当继承人这种话。
虽然死不瞑目，可他也无力回天了。
他看向江咸身旁被其他人称为鬼王的人。
“你……就是阎王爷？”
檀霄看在江咸的面子上，不是很情愿地嗯了一声。
在这些人心里，似乎统治地府的就只有阎王自己。
不过也无所谓，他并不是很在乎这种口头上的称谓。
然而江咸却纠正道：“鬼王，不是阎王。”
江文德对檀霄也客气了几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过，小咸怎么和你在一起，他是犯了什么错吗？”
他知道自己这种地位的鬼魂就连阴差都懒得管，更别提鬼王了。
檀霄的回答依旧冷淡：“没有。”
江文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和鬼王的关系似乎不一般，但看两人都不想说，也就没有继续问。
毕竟自己是已经死了且快要去投胎的人，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江咸见了他最后一面，把想说的话告诉了他，也算是把他活着时没来得及出的气都出了。
然而就在他转身要走时，江文德却叫住了他。
“小咸……你，你现在还恨我吗？”
江咸看着眼前这人卑微的样子，根本不能把他和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江文德联系起来。
人死了，反而让他多出了一丝为人父的感觉。
“不恨了。”
江文德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然而当他想去抓住江咸的手时，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因为我对你压根就没感情。”
江咸的语气很平淡，却让江文德心如刀绞。
“小，小咸，”他颤抖着扬起手又落下，有些无措，“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的妈妈，可是，可是这么多年我对你什么样，你应该也清楚……我是真的想要好好培养你成为公司继承人的，可是最后没想到被赵香卉他们……”
江咸冷笑一声。
他的确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认识得却还不够彻底。
到现在，他还以为自己是被赵香卉所骗才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是，他是对自己好，严格要求自己，带自己出去见那些商界名人，自己也在他的那些合作伙伴中充当了门面。
他享受着自己给他带来的夸赞，在众人的追捧中确定了自己这个未来继承人的位置。
可江咸知道，如果被夸赞的是江鹤轩，他也会毫不犹豫把对方定为继承人。
江文德就是这样，自私得要命。
高中时他见了陈华一面，给了他一些好处，并让他在学校照顾自己。
那之后，他便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已经做得无微不至了。
然而当得知陈华可能是江鹤轩篡改他志愿的帮凶时，他却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也能在明知道赵香卉和江鹤轩看自己不顺眼，处处针对自己时，告诉自己哥哥要多让着些弟弟，毕竟以后家产都是自己的。
以前江咸每次听到这种话都会在心里嗤笑。
他明明早就清楚了赵香卉的野心，却仍旧装作不知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他们背地里给自己使绊子。
只要不影响他的利益，他是不会在乎的。
江咸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临走时，他对江文德道了句永别。
上楼途中，檀霄察觉到了江咸的情绪有些不太对，于是提议去超市买些菜，给他做好吃的。
江咸也只是淡淡点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檀霄又思考了一阵儿，问：“元旦要到了，要不要出去旅游？”
“这个季节，旅游不太合适吧？”江咸在天冷的时候只想窝在家里睡觉。
檀霄掏出手机，给他看了自己的购物记录。
——冬季保暖帐篷，加厚防雨，全家可用。
原来他早就考虑好了，今天才装模作样地问自己！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旅游了？”
檀霄：“上次没太尽兴。”
江咸意识到他说的是去玉净山那次。
他兴冲冲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结果那次旅程匆匆就结束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檀霄所谓的尽兴并不是游山玩水。
那些他计划好要在帐篷里做的事，这次全都要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