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2)
第六十章
跟着一道过来的是柳乂的副官,王若。
他嬉笑着脸,向陆卿婵行礼,说道:“姑娘,人我带来了,您想怎么处置?”
王若本家亦是太原王氏,但远比王雪识那一房要更为显贵。
与柳氏这样历代掌河东军政大权的世家不同,太原王氏是更偏爱做文臣的,也不知王若是怎么回事,竟跟在了柳乂的身边。
王若并不是长在河东,陆卿婵原先没有见过他。
尽管他常常笑着,她仍觉得有些陌生、疏离。
柳乂身边跟着的人很多,可即便是在河东时,陆卿婵知晓的也并不多。
在他对她只有妹妹般的情谊时,柳乂就不喜她与旁人接触太多。
她被藏得严严实实,因此即便不刻意将消息压着,也鲜有人知晓他们之间曾经的亲近关系。
陆卿婵没有看向王若,而是先看向了安启。
安启的眉眼依然有些轻佻,即便被刀刃对着,也仍然是那般不驯,就像是桀骜的烈马。
“既是已经做了俘虏,就没有再处置的道理。”陆卿婵慢声说道。
她将垂落的发丝捋到耳侧,轻轻地咳了两声。
王若却很坚决,他拦住了陆卿婵,笑眼弯起:“姑娘,不成,使君已经交代下官了,势必要令您定夺。”
因她是暂时在柳乂的宅邸休养,为避免麻烦,便没有暴露太多信息。
这边的人对陆卿婵的身份知之甚少,只知道她跟柳乂的长嫂卢氏是故旧。
柳乂是为照拂她,方才将她接进了宅邸里,故而都唤她“姑娘”。
众人都知陆卿婵身体不好,加之柳乂下过命令,也没有人敢来打扰她。
这还是第一回有人闯到她这间院落里。
陆卿婵不知道柳乂是怎么想的,难道是想将人在她面前杀了,借此来缓和她的心绪吗?
她微微皱起眉头:“我说了,既然安将军已经被俘,那就没有再处置的道理。”
如今叛军四起,一般俘获到重要的将领,是决计不会轻易杀死的。
一是因为他们身份不凡,往往知晓大量的信息,二则是因为俘虏是可以拿来交换的,本身有着重要价值。
河阳军如今还未剿清,只是暂时退散,安启这条命是无论如何都要留住的。
王若仍然端着笑容,他朗声说道:“姑娘息怒,姑娘息怒。”
“下官也是想令姑娘心情舒畅些罢了。”王若随意地说道,“既然姑娘不想处置,那便算了。”
他大手一挥,又令人将安启带走。
王若的笑意未达眼底,微微有些疏冷。
陆卿婵对人的情绪很敏感,能觉察他的疏离和淡漠,以及对她的细微反感。
“劳烦姑娘在使君跟前,为下官美言几句。”王若有些散漫地笑着说道,“在下办事不利,又扰了姑娘清净,实在是下官的过错。”
他的眼始终都是弯着的,那是天生的笑眼,只是却没多少情绪。
王若跟柳乂有些像,但柳乂的高高在上是天然的,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
王若就有些明显。
不过她并不在乎。
陆卿婵耐着性子说道:“无妨。”
到底是寄人篱下,她明白这些人对她的排斥,也不想跟他们牵扯过多。
王若离开后,天边又落下了扑簌簌的小雪。
陆卿婵在庭院里看了片刻的雪,便回去了内间。
洛阳比河东、京兆都要温暖,连落雪都要飘忽许多。
柳乂这些天不在府邸里,陆卿婵也没有到过别处,至多会走到院落里。
医官和侍女都很仔细,侍女为她做了双厚厚的手套,偶尔会陪她到外间玩雪。
“使君特地吩咐过,”侍女笑着说道,“让您不要太拘着,常常到外间解解闷。”
陆卿婵踮起脚,她脱下手套,去摘枝头的雪。
冰凉的雪落在她的掌心,遮掩住手上的血污,也盖住那浓重的铁锈气。
小时候,陆卿婵常常喜欢将花枝的雪都收起来,等到来年煮茶喝。
冬日他们还经常去永祚寺,琉璃瓦上积满厚雪,就像是停了一群鸽子。
她第一次将这个比喻告诉柳乂的时候,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赞许道:“阿婵聪慧。”
那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陆卿婵收回思绪,侍女却犹豫着问道:“姑娘,您是在担忧使君吗?”
“奴听人说,这两日使君就要回来了。”她斟酌着说道,“不过您若是想见使君的话,奴也可以给王副官传信,让他做安排。”
陆卿婵眼眸微擡,她没想到现今府邸里的主事人竟然是王若。
“不必了。”她轻声说道,“使君有要务在身。”
侍女却掩唇轻笑道:“要务是要务,但您也是最重要的人。”
在军营时,这侍女就照看过陆卿婵一阵。
与府邸里的人相比,她与陆卿婵更熟悉一些,但好像知道的也没有太多。
柳乂就是这样,他不喜欢将事情摊开说,特别是与陆卿婵有关的事。
要么就自己经手,要么就藏得连近侍都不知道。
陆卿婵能明显地感觉到,侍女误解了他们的关系,她也忽然明白过来王若对她的排斥与反感。
红颜祸水。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想笑。
温柔乡,英雄冢,王若死心塌地地跟在柳乂身边,深知他不近女色。
在王若眼里,她不是红颜祸水还能是什么?
陆卿婵轻声解释道:“我原先是有丈夫的,如今战乱,使君不过是顺手助我,并无他意。”
她没却想到,话音刚落,院落的门便被人从外间推开。
柳乂似是纵马疾驰而归,肩头落了一层皑皑的雪,他擡头看向她,目光温和。
长身玉立,俊美清雅。
只是那眼神全然不像是在看寄居在府里的客人,倒像是在看牵挂已久的妻子。
侍女悄悄地退了下去,柳乂身边的随扈也没有跟上来。
他缓步走到陆卿婵的身边,轻声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两人并肩,缓步走回内间。
柳乂的神情温柔,谦和无害,就像是位邻家兄长。
“已经基本好转了。”陆卿婵轻声说道。
肺腑里的滞塞痛意越来越缓,经久的热症也平和下来。
现今除却早起时会偶尔低热外,已经没什么别的问题。
医官的医术极精湛,她觉得若是再诊治下去,她都快要变成健壮的人了。
陆卿婵慢声说着,柳乂没有插话,安静地听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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