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2/2)
好像对赵崇用情至深,被他冷落以后委屈得很。
王氏按了按王姨娘的手,蔼声说道:“这你不必怕,姑母有法子的。”
她微微俯身,在王姨娘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王姨娘的心都提了起来,她怎么没想到这法子呢?真是好,真是太好了!
三年前她跟赵崇几乎素昧平生,都能将他的心轻易地攥住,现今有姑母相助,她又怀了赵崇的孩子,她是更不必怕了!
事情就这样敲定,王姨娘连着几天都挂着笑脸。
更让她喜出望外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成德节度使段明朔,竟又悄悄给她递了信!
知道段明朔到洛阳后,王姨娘便无一日不关心他的动向。
在京兆的时候,他就说过一定会带她走。
但他身为一方节使,又是朝中要员,做事毕竟不能太过随心,被陆卿婵横插一脚后,更受掣肘。
眼下在洛阳,段明朔又兼领河阳节度使,总不会有人能管得住他了吧?
听说前几日他还当街杀人,却一点音讯都没传出来,只有琐碎的传闻说是有些流氓地痞被人除恶。
能做出这种英武事的人,除了段明朔还能有谁?
王姨娘心里越想,越是激动万分。
直到要陪赵崇去看灯会的那日,她还是雀跃的、亢奋的。
能夺回赵崇的心是再好不过的,但就是夺不回也没关系,只要段明朔还对她有分毫的在乎,她就不必畏惧任何人。
姑母算得了什么?陆卿婵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有朝一日她能当上段明朔的夫人,这天下的人都应当为她俯身才对。
王姨娘边欢欣地想着,边提着衣裙上了马车。
赵崇撑着手肘看向窗外,见上来的人是她,渐渐地皱起了眉头:“怎么是你?母亲呢?”
王姨娘软声说道:“郎君,母亲说还有些事要做,让我们先过去,她会乘另一辆车驾。”
她的声音很甜,柔柔的,像是有小钩子似的。
尤其是做出一副柔弱姿态的时候,颇有些蛊惑人心。
赵崇却不肯依,两人闹了半天,最后是王氏亲自过来说:“阿崇你们先走,娘马上就过去。”
他满心不悦,却仍是遵从了母亲的安排。
王姨娘侧坐着身子,像是害怕会惹他不快,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始啜泣起来。
赵崇烦闷不堪,但见她含泪的模样,心里的某处如被利箭穿过一样,又变得有些软。
“别哭了。”他将帕子扔给王姨娘。
但扔得有些偏,落在了地上,王姨娘扶着肚子,小心地去拾帕子。
到底是有了身孕,曾经那般恣睢的表妹,现今眸里也有了母性,连捡个帕子都如此小心翼翼。
赵崇低声说道:“你坐好,我来吧。”
车驾并不宽敞,赵崇刚刚俯身,王姨娘便因颠簸撞在了他的身上。
温香软玉跌入怀中,即便是圣人也无法按捺住发自本能的血脉偾张,更何况两人还曾同床共枕三年多。
王姨娘却害怕地要挣脱他:“郎君,我不是有意的……”
赵崇低咳一声,将她放开。
她执着帕子,慢慢地擦净眼泪,衣衫掠动的窸窣声在狭小的车驾里格外清晰。
赵崇听得心烦意乱,想将帘子拉得更开,但想到已是深冬,猎猎的冷风会冲撞到怀孕的王姨娘,到底是垂下了手。
马车行进得不快,可直到两人下车的时候,王氏的影子还没见。
让王姨娘干站在这吹冷风也不行。
赵崇便说道:“先转转吧。”
“啊?”王姨娘讶然地擡眸,故作天真地看向他,“真的可以吗?表哥……不,侯爷。”
她那声“表哥”唤得很轻,柔美的面容上也带着歉疚,像是懊悔自己叫错了称呼。
曾经被他宠得无法无天的姑娘,现今好像又变回了那个父亲落罪、孤弱伶仃的少女。
赵崇神情微动,他别过脸去,没有再说话。
洛阳的花灯绚丽,比之河东要更为内秀,却也更多上几分含蓄的风味。
深冬的寒夜里,能见到这样耀眼夺目的花灯,比瞧见什么都让人舒心。
赵崇看得专注,连身旁的王姨娘都快要忘记。
王姨娘却很是满意,赵崇果然跟王氏说的一样,很沉迷花灯,她默默地盘算着,王氏安排好的歹徒什么时候过来。
常言道英雄救美,赵崇却是个整日盼着人来救赎的假英雄。
没成想她盘算了半天,没有等到歹徒,却等来了陆卿婵。
陆卿婵似是在马车上瞧见了什么,忽然叫停了车驾,缓步走了下来。
王姨娘一瞧见是她,心中便警铃大作。
这是她们精心安排好的大戏,不能让陆卿婵过来搅局。
王姨娘缓声说道:“郎君,我好像瞧见母亲了。”
她不等赵崇回应,便迈着莲花步快速地走向陆卿婵。
陆卿婵正在俯身看一只小灯,分明头顶就是璀璨绚丽的莲花灯,她却对一只小小的游鱼灯动了心思。
货郎坐在莲花灯下,乐呵呵地跟她说道:“您可真有眼光,这小鱼灯最讨小孩子喜欢。”
“您不妨买一个回去,保准家里的顽皮孩子都不再吵闹。”他执起小鱼灯,拿给陆卿婵看,“您瞧瞧,这做工,比不比得上晋阳城上元节的花灯。”
陆卿婵轻声说道:“我是买给自己的。”
她递了钱过去,将那小巧精致的游鱼灯拎在手里,唇边带着些许笑意。
“夫人!”王姨娘快步走了过来,“您怎么在这里?”
夜风吹起陆卿婵耳边的碎发,她擡起头看向王姨娘,颇为困惑地说道:“我还没问姨娘怎么在此处呢?”
她刚刚处理完一桩麻烦事,又买到了少见的小鱼灯,心情正好,连带对王姨娘都有些和颜悦色。
陆卿婵面容清婉,眸似点漆,带上笑意的时候灵动又漂亮。
王姨娘不由地愣了一瞬,可就在下一刻,两人蒙面打扮的男子便凑了过来。
陆卿婵没有先去留意他们的面容,而是先瞧见了他们手中露刃的短匕。
王姨娘还以为这是王氏请来的人,不禁有些恼怒,什么时候过来不好,这时候过来干什么?
而是让他们去绑架的是赵崇,又不是她!
陆卿婵却扣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步步后退。
但那两人一看就是练家子,轻易地便将陆卿婵和王姨娘逼到了无人的晦暗处。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道:“夫人,我们无意伤害你们。”
另一人则掏出一副画像,用略带方言的口吻说道:“你们是谁这个女人?”
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又几乎将刀刃架在两人的脖子上。
饶是天真如王姨娘,此时也看出了不对,这不是王氏请来的人,这是真的歹徒!
那画像很模糊,在晦暗里更是不甚清晰。
她跟陆卿婵又生得有几分相像,连王姨娘自己也瞧不出这是不是自己。
陆卿婵却沉声问道:“是谁让你们过来的?”
她的侍卫就在不远处,但刀离脖颈太近,这些人又颇似亡命徒,未摸清楚情况前,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还能有谁?”那个带着方言的人又说道,“小夫人招惹了谁,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这个“小夫人”一出来,王姨娘便明白来龙去脉了。
定然是段明朔想来寻她,但又碍于赵家和陆卿婵,方才出此下策!
王姨娘正欲开口上前,却见迟来的王氏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她低声唤道:“卿婵,卿婵,你怎么在这里?”
暗巷幽深,也不知王氏听见了几句。
但王氏二话不说,就先拽过王姨娘,她向那歹徒连声说道:“大哥们,我这儿媳荒唐,若是有什么对不住的,你们来我们侯府再商讨就是。”
那两个蒙面打扮的人向来寻的本就不是陆卿婵,旋即挥了挥手,将王氏和王姨娘一把推开:“下回走路小心些!”
两人连滚带爬地跑远。
陆卿婵手里仍拎着小鱼灯,一张沉静的面容微微泛着薄汗,她的掌心也是冷汗。
她的心像是悬在半空,一边不断地往下坠,一边又高高地跃升。
如果不是刀刃就贴在脖颈旁,她是忍不住往后退的步伐的。
“你就是府里的小夫人吧。”那不带口音的人低声说道,“莫怪你婆婆无情,与人做妾就是这般。”
“我不是。”陆卿婵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是公主少师陆卿婵,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那两人还在看着画像比对她的面容,语气越发轻佻:“你若真是那位侯府夫人,打扮总不至于这般朴素吧,连个金钗玉簪都不带。”
“编谎也有个限度。”他们慢慢地刀刃收回,“不过您放心,小夫人貌美,若是能讨得我们使君欢心,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使君?
陆卿婵瞳孔紧缩,但一下瞬她就被掩住了口鼻。
浓烈的香气涌入肺腑,她还没有颤动,便晕眩了过去。
小鱼灯掉在地上,发出微弱如游丝般的光芒。
片刻后,那细弱的光芒也消失了。
等到陆卿婵从无尽的黑暗中苏醒过来时,她的头便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恍惚之中,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轻佻地说道:“醒了?陆少师?”
是段明朔。
他缓声说道:“真巧啊,总能遇到少师。”
段明朔带着恶意说道:“你说你彻夜未归,落在你那无能丈夫眼里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