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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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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经博士韩让出身卑微,做官也做得清贫,直到现今也未做过高官,但却能够以死为谏。

这份赤诚比之太傅李岷对幼帝暗里的护佑和关照,还要更加为人瞩目。

候在慈宁宫的外间时,陆卿婵不断地思索着,到底是什么令韩让如此不顾一切。

伊始时她没有想过这把火,也会烧到自己身上。

但当太后在半刻钟后才唤她进去时,陆卿婵便开始觉得不对。

太后的怒意很好地掩盖在了华美瑰丽的容颜下,她已经年逾四十,但在精心梳妆过后,瞧着与长公主就像一对姊妹。

此刻她还未卸下妆容,有那么一瞬间,陆卿婵还以为她看见了长公主。

“卿婵,你先前认得韩让吗?”太后声音轻柔地问道。

陆卿婵有些不明所以,但她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险。

太后在猜忌、怀疑她。

“并不相识,只是偶尔听公主提起过。”陆卿婵垂着头,睫羽也低低地压着。

“哦,原是如此。”太后的容色缓和少许,“我还当你们有过旧识呢。”

她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闲话,视线无声地落在陆卿婵的身上,似是在仔细地观察她的反应。

自从听闻韩让自尽后,陆卿婵的心口却一直像被大石压着,泛起阵阵钝钝的闷痛,以至于她都分不清到底是肺里难受还是心房难受。

她坐在软椅里,身躯却绷得直直的,就像是坐在针毡之上。

太后说着说着,忽然不再那么冷静持重,她红着眼眶说道:“卿婵,静亭待你不薄!你怎么也敢背叛她?”

她的声音擡得很高,落在寂静的慈宁宫里,如若惊雷。

但陆卿婵的耳边却轰鸣了一阵,她看向太后的唇,极力地想要从太后的口型里推测出她说的是什么。

太后说了好几遍,陆卿婵方才明白。

她怎么会背叛长公主呢?

陆卿婵觉得这话荒谬,她背叛谁都不可能背叛长公主。

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太后便又咬着牙说道:“出去,卿婵,先别让我看见你……”

这个不久前还觉得她忠心耿耿的人,现今没有任何预警地宣判了她的背叛。

陆卿婵的唇紧抿着,在嬷嬷架住她的手臂之前主动站起了身。

太后的怒意再也不加遮掩,她恶狠狠地看向陆卿婵,像是在看着一个罪不可赦的人。

拂袖时太后失手打碎了杯盏,瓷器落地的声音清脆。

精致的杯盏碎若齑粉,在灯火的映照下,像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陆卿婵没由来地想起三年前她与柳乂争吵时,那盏被柳乂失手打碎的莲花灯。

她至今还记得,用手指拢起、攥住琉璃碎盏的感触,粘稠的鲜血在指缝间流淌,顺着手臂往下滑落。

痛意之外,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陆卿婵又忍不住地想起张商,事实上她只在四五岁时见过他。

因她是陆玉的嫡长女,张商还亲切地将她抱在怀里过,和蔼地称赞道:“你这姑娘,眉骨生得漂亮,是个能撑起大梁的人。”

这话当不得真,陆玉却高兴了好久。

两年来无论长公主威逼利诱,陆卿婵都始终不肯展现分毫才学,为的就是远离宫闱争斗,不再走上父亲的老路。

可最后她还是走了上来。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力量在推着陆卿婵,叫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那方寸之间。

他想要折断她的羽翼,想要毁掉她的志向,就只想将她囚禁在掌心里。

陆卿婵紧握住胸前的玉佩,忽然有些不太愿多想。

从慈宁宫离开后,陆卿婵没有被带回含章殿,而是被关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宫室里。

宫室里阴冷晦暗,颇有几分骇人。

就在殿门快要掩上时,一位嬷嬷忽然走了进来。

陆卿婵回身擡起眸子才发现是张嬷嬷,长公主最信重的宫人。

“总算找到你了!”张嬷嬷压低声音说道,“别怕,卿婵,千万别怕。”

张嬷嬷虚虚地揽住陆卿婵,用手背抚了抚她的脸庞。

陆卿婵看了眼殿外的人,稍稍低下头,避开了张嬷嬷的抚摸。

张嬷嬷的神情微动,缓步上前,随她一起进入到了宫室里。

“委屈你了,卿婵。”张嬷嬷用气声说道,“都是意外,你且先忍忍,娘娘现今正在气头上,等她冷静过来会明白的。”

陆卿婵的身形瘦弱,连张嬷嬷都能轻易地将她揽住。

“有心人想要陷害你,故意买通了人。”张嬷嬷低声说道,“赵侍郎那边也是亦然。”

她捧起陆卿婵的脸庞,轻柔地抚了抚。

那点湿润是柔软的,像是皑皑的雪,忽然化在指尖上。

“李荣想推脱祸事,故意说韩让与赵侍郎有旧识。”张嬷嬷声音很轻地问道,“卿婵,那些信笺都是伪造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嬷嬷……”陆卿婵仰起头,呢喃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就好像抄家那日似的。

只是一夕之间,所有的事都变了。

陆卿婵很想说她听不懂,她不知道太后和张嬷嬷在说什么。

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嬷嬷忽然有些悲伤地说道:“牝鸡司晨,卿婵,你说不出来这种话,对不对?”

“卿婵,公主待你有多好,你不会不知道吧?”她的言辞委婉,透着的深意却极为尖锐,“为了将你带到含章殿,为了让你坐上公主少师,你知道公主费了多少功夫吗?”

张嬷嬷不会像柳乂、赵崇那般直接说陆卿婵薄情。

她用更回旋的方式,将那柄利刃刺进了陆卿婵的心口。

陆卿婵的身躯是颤抖的,声音亦是颤抖的:“我不知道嬷嬷在说什么。”

“好,好。”张嬷嬷像是有些受伤,“卿婵,那你先冷静冷静些吧。”

她离开以后,宫室最后的光亮也消失了。

黑暗像是一座巨大的囚笼,张开狰狞的口,露出尖锐的獠牙,要将陆卿婵吞噬。

她靠坐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单薄的软毯。

肺腑里是凝滞的,脑海里亦是空荡荡的,连那双点漆般的眸子里,都没有变化。

陆卿婵思索了许久,还是没想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她只是静默地握住胸前的游鱼玉佩。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枚玉佩便取代了她的心房,成为了她判断自己是否还活着的证据。

直到后半夜时,陆卿婵终于被带去了别处。

随行的侍从好心地说道:“您的脸色有些发白,需要下官先请医官过来看看吗?”

“多谢,不必了。”陆卿婵轻声说道。

侍从将她送进一座新的宫殿,闻到淡淡的铁锈气时,陆卿婵才明白这是何处。

春凳上趴着的人颇为狼狈,身上盖着白布,脸色亦是灰败到没有一丝血色。

她凝神看了片刻,才认出这是赵崇。

“我与韩让,没有任何干系……”他嘶哑着声说道,“是李荣有意诬我,也是他早就跟韩让勾结在一处……”

陆卿婵没能听更多,便被带去了里殿。

侍从将她送进去后,就将门也掩上了,徒留下一道细细的缝隙,任谁也看不清晰,但就是会令人感到不安。

殿里光影斑驳,一身玄衣的柳乂站在桌案前,轻轻地擦拭着长剑的锋刃。

那柄剑常常被他佩在腰间,陆卿婵却是第一次见这长剑出鞘。

剑光胜雪,冷而锐利。

她隐约能闻嗅到,剑刃上的寒意。

“过来。”柳乂低声说道。

他没有回头看陆卿婵,也丝毫不担心她会逃开。

是了,柳乂对她从来都是势在必得的。

陆卿婵的手就抵在门边,她有些悲凉地想到,她还真是无处可逃。

她还是那只孤舟,漂泊在宽广的水面上,连一处能停泊的岛屿都寻不到。

陆卿婵的步履很轻很缓,像是踩在棉花上,没有一丝声响。

柳乂擡眸看向她,轻声问道:“阿婵,你害怕吗?”

陆卿婵是应该害怕的,但此刻有更奇异的情绪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暇去感到恐惧。

她听见她在问:“柳乂,是你做的吗?”

但陆卿婵很快就掩住了耳朵,她是害怕听到那个答案的。

时至今日,她仍对柳乂有太多的妄想,总还是忍不住地幻想他仍有少年时温柔克制的那一面。

他早就抛弃了所谓底线与道德。

陆卿婵克制不住地向要往后退,然而下一瞬柳乂径直扣住她的腰身,将她抱在了桌案上。

他的腿抵开她的柔膝,也磨灭了她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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