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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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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长兄,我并无碍。”温廷舜辞话轻描淡写,略微活动了一番左胳膊,修直剔透的手指揩掉了薄唇处的血,稠血沿着冷白的指腹滑向了指尖,坠落在了地面上,他站起了身,眉眸淡静如水,神色如鼓楼里的青铜沉钟,清越,浑厚,悠远,他虽身负了不轻的伤,但姿影丝毫不显狼狈,衣袂烈烈,反而衬得他清隽温沉。

庞礼臣见此情状,有些怒不可遏:“温廷舜你什么意思?一个大男人这般禁不起折腾,有本事你便出招还手!”

温廷安眉心微锁:“别再打了,他已经受伤了,我带他回去疗养。”

温廷舜话辞温沉:“庞兄若是同我切磋,直来便是,若是在五个回合之内,我能接住庞兄十招,庞兄便将青鱼让与我如何?”

偏巧地是,两人竟是同时开了口

温廷安:“……”

庞礼臣恰在怒火攻心的阶段,脑子一热,碍于面子,忙说:“十招就十招,若在十招之内你还能像现在这般,心平气和同小爷我说话,不哭爹喊娘,这条青鱼,小爷让与你便是!”

魏耷蹙起了眉心,本欲阻止庞礼臣答应这一赌约,总感觉其间有诈,但又思忖不出温廷舜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温廷舜能轻而易举地避过凌空飞刀,但避不开庞礼臣的重拳,魏耷有些看不透这个人,莫非他避开了飞刀,难道只是侥幸之举,但并不能排除扮猪吃老虎之可能。

苏子衿没魏耷想得这般曲折,他看着温廷舜已然身负重伤,又要接受庞礼臣十招,这般下去,万一出了人命可该如何是好?纵然温廷舜性命无虞,至少也丢了半条命,毕竟庞礼臣招招都是狠戾无比,毫无转圜的余地可言。

这厢,庞礼臣受着了温廷舜的言语鼓动,眼神定格在了他身上,重新酝酿起了势招,俨似沉鸷的鹰隼,温廷安也随之警惕,欲要阻止二人再生变数,温廷舜适时回头,见着她要启唇说什么,他便朝着她摇摇头,轻轻敛着眸,清冽薄凉的眼神汇聚在她身上,眼神有了些安抚的弧度。

温廷安神经略微绷紧,欲言又止,原有的话辞慢慢咽了回去,薰暖的风里送来了少年身上的桐花香气,弥散于空气之中的血腥气息淡却了不少,取而代之地是独属于他的气息,天然拥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温廷安神态舒缓了些许,仅用眼神时刻留意少年的行止。

在场诸人各怀鬼胎,蛰伏于三进厢院的廊檐下的吕祖迁等人,将方才这一幕纳入了眼中,崔元昭忧思更甚:“同为九斋一员,怎么能做寻衅倾轧之事,不成,我要去阻止他们。”

“别去。”吕祖迁按捺住她,肃声道,“待两组人马两败俱伤之后,我们再出去,那时候才是夺得青鱼的绝佳时机。”

崔元昭不可置信地盯着吕祖迁,吕祖迁在这般的目光审视之下,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只听崔元昭道:“温廷舜与庞礼臣都是与你相知之人,你们之间亦算是有些交情了,目下他们互相寻衅,伤害对方,你身为同窗,连阻止都不会阻止一下么?”

“他们是我同窗如何?”吕祖迁冷笑一声,寒声反驳道,“现在是比试,我们的唯一目的是夺得青鱼回去交差,若是对他们仁慈,那么,他们会将获头筹的机会让与我们么?我告诉你,他们并不会。”

那些教授学目的夫子博士,永远只会关注头筹魁首,只有那些人才会受到瞩目,吕祖迁在升舍试已经败给了温廷安,他为之不耻,

吕祖迁一错不错凝视着崔元昭:“你们女儿家,就是太过于妇人之仁。”

崔元昭瞠着雾眸,全然未预想着吕祖迁会说出这等话,气得一瞬间红了眼眶,颤着声道:“亏你是一介读书人,平素满口君子之道,却不能知行合一,读书真真读到狗肚子里了,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你一个组!”言讫,旋身拎住了裙裾,擡步朝着前院寺门跑远了。

吕祖迁并无挽劝之举,面无表情地继续蛰伏,查探香橼树下的情状。杨淳是个口拙嘴笨的,见吕祖迁与崔元昭起了龃龉,本想和稀泥打个圆场,没得及劝,崔元昭就气走了,吕祖迁竟是也不挽留,这教杨淳一个脑袋两个大。

日头形同打飞脚一般,朝着西隅走去,此番暮色更沉,温廷安伫立于香橼树下,细碎婆娑的光影在她面容上缓慢地游移,温廷舜要承受庞礼臣发出的十招,风声里传来第二重幽幽邈邈的撞钟之声,空气萦绕着淡淡的香橼气息,同时也撞入了一股潮湿稠腻的雨露气息,穹色开始落起了霏雨,庞礼臣抡起了拳,攻势如疾雨疏风一般,照定温廷舜身上侵袭而去。

温廷舜仍旧但守不攻,不过,比起上一回合挨了重拳,此一回合,他身影堪比鬼影迷踪,守势柔如流水,教庞礼臣的招数几乎都是扑了个空,他觳觫一滞,后知后觉到自己到底是轻了敌,温廷舜在前一回合负伤,是蓄意为之,是示弱引虚之策,便是要让他有意轻敌,尔后,循循善诱引导他应下十招之赌约!

庞礼臣从未料过温廷舜的轻功,会如此卓绝,至少武功底子绝对不逊色于他。庞礼臣牙关紧咬,有意卖了个虚招,引温廷舜上钩。

温廷安看出了端倪,心中忐忑,但温廷舜显然没有中计,他的身影如风声一般掠过了庞礼臣,近乎雁过无痕,伴随着簌簌的飞叶之声,庞礼臣正要发虚招,脖颈之上却是一凉,目光下撤,他的脖颈之上悬有一枚香橼树上的坠叶,叶脉既细且薄,看起来柔弱无骨,但叶齿极为锋锐,只消温廷舜力度得当,他便能一叶封了庞礼臣的喉,此招在他而言,近乎轻而易举。

人籁俱寂,众人的视线极为复杂,悉数擡头凝向了他,温廷舜毓秀的眉眸淡到了极致,眼眸几无波澜,仅有狭长的眼尾,添了一抹凉薄的弧度,那秾纤的鸦睫之下,眼眸慵懒地半垂着,衬得他像是极具压迫感的兽,气质冷僻。

除了魏耷与庞礼臣,其余人几乎没看清温廷舜是如何制敌先机的,方才庞礼臣要发出最后一招的时候,他们只看到庞礼臣出招出至一半,接着,蓦然止住招数,如遭人点了定身xue一般,尔后,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庞礼臣是完全被温廷舜压制住了,至于温廷舜是何时出现在庞礼臣身后,众人俱未看清情状,两股颤颤,蓦觉可怖。

吕祖迁看得毛骨悚然,倏然觉得自己去夺那一尾青鱼,有些不自量力。

“你败了。”温廷舜慢条斯理地松开香橼叶,后撤数步,那极为震慑人心的气场一消散,庞礼臣适才发觉自己冷汗潸潸,后背之处的衣衫已教虚汗渗透,耳畔处亦是一阵无可自抑的轰鸣。

温廷舜微微侧过了脸,看向了树荫之下的长兄,寡淡的眉眸隐隐露出了一抹生动之色,他微微站直身子,朝着她缓步走了过去,“长兄,我赢了。”

口吻近乎邀功,俨似欲要得到钦赏一般,藏着连他也不自知的悸动。

似乎受到了引召,沛雨纷纷扬扬淋落在了鹰窠之中,鹰扬尾翼一扫,那攒在窠里的青鱼,便是从树杈之上坠落了下去,堪堪落在了温廷安的革履之前。

温廷安信手掬起了那一尾青鱼,关心地却是他的伤情,“你可要紧?”

暮雨飘摇,浸湿了一片晚暾的夕光,衬得她容色生动且澹泊,眉黛与唇脂像极了文人墨画的诗写,在他眼中,成了这隶属于这天地之间唯一的亮色,她询问伤情的时候,漂亮明净的眼眸里,有了一抹浅茸茸的弧度,像极了他畴昔豢养过的一只雪狐,明面上柔韧,在不经意间,会呈现出教人心旌摇摇的柔软部分。

温廷舜眼睫轻颤,摇了摇头:“无碍。”

温廷安道:“听朱老九说,鱼腹之中藏有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温廷舜薄唇微抿:“那不妨切开看上一看。”

不仅是二人好奇,魏耷、苏子衿他们也极为好奇,众目睽睽之下,温廷舜摸出袖中匕首,往鱼腹之中利落地切开了一条细细的豁口,里头的东西便是一览无余,众人抻着视线看去,只见里头藏有三块丝绢质地的襟帕,帕子上用苏绣,依次绣着雪梅、春兰、青竹三种物象,绣纹样态可掬,端的是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女儿家的用物。

“这……”温廷安面色微窘,神识有些迟疑,这不是青楼女子初涉人事时,惯用的招郎元帕么?

朱老九怎的会把这种名堂藏在鱼腹之中?还视作犒赏馈赠予他们?用意何在?

魏耷看罢,朗声讥嘲道:“这个朱老九,当真是骨子里没个正形,你们可知晓,他是流芳阁的流水常客,有不少老相好,那鸨母时常会引进一些新人进来,每逢此刻,朱老九会怂恿鸢舍里尚是童子鸡的生员去□□,这招郎元帕便是□□的信物之一,只要用此帕去寻流芳阁,□□便不必结财。”

朱老九还想得格外贴心,一组有三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吩咐鸨母拢共准备了三条元帕。

魏耷之所言,丝毫不含蓄,教温廷安有些面红耳赤,太阳xue突突胀跳,这掌间的丝帕便如烫手的山芋一般,她庶几掬不住,忍不住想要假手他人,遂望定温廷舜,迟疑地开了口:“那个什么……二弟,你要拿一条元帕么?”

温廷舜神情微微僵冷,温廷安这是在含蓄问他是不是童子鸡了,他并不接,反问道:“长兄要拿么?”

“我自然是要——”温廷安下意识回答,可话至半途,倏然暗道不妙,她先前跟温廷舜说过,她有龙阳之好,且心悦于沈云升,倘若按照原来的人设收了这块元帕,那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温廷安如此想着嘴巴打了个瓢,话锋一转,找补道:“为兄定然是不会拿了,心中早有属意,这元帕自是不适宜用。”

听着她这般话,温廷舜与庞礼臣二人容色俱是掠过一抹微妙的异色。

庞礼臣心神不定,他心中有些按捺的触动,走至温廷安近前,说了声:“温廷安,我……”

温廷安却是以为庞礼臣要元帕,遂是慷慨大方地递着了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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