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2/2)
赵雉带他去操练场,看到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儿郎,吴元整个人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回到了曾经在军营里的那段日子。
哪怕他们过得并不好,遭受过不少委屈,仍旧难掩心中的激奋。
赵雉双手抱胸,也很满意现在的劳动成果。
似想起了什么,他问起鲁则的情况。
那人可是他曾经的武将师傅,才进军营时挨了鲁则不少打,可以说这一身的武艺都是在鲁则棍棒下洗礼出来的。
吴元并不清楚,说道:“我离开营里时他还在,后来就不清楚了。”
赵雉很是遗憾。
这些年人们各奔东西,世道又乱,自顾不暇。
现在奉三郎在临都的,赵雉差人去把他寻回来。
不一会儿梁萤和李疑过来,赵雉同他介绍,吴元行拱手礼。
在一群老爷们儿中忽然见到一位生得秀雅的女郎,吴元颇觉诧异。他生性腼腆,不好意思看她,眼神回避。
起初梁萤对他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他的绰号有点意思,叫受气包。
还有他坐的轮椅跟现代的两轮不一样,是四个轮,前面两个大的,后面两个小的。
梁萤看得稀奇。
之后吴元在驿馆落脚。
这两天赵雉带他到郡内转悠,领略当地的风俗人情。
他们提及江原,吴元称赞那边的治内。
赵雉却很是不屑,说道:“纵使江原治内再好,那边的老百姓也没我们这边富庶。”
当即同他说起郡内的各项政策推行,听得吴元大为惊诧。
许是一直处在混乱与被剥削中,导致他根本就不信有这样的世道。
赵雉颇有几分嘚瑟,说道:“这原本就是空中楼阁,以民为本的世道原本就与朝廷背道而驰,可它就是生存了下来,这中间自然也费了不少心思去博弈。”
吴元看着他,感慨道:“秀秀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赵雉失笑,“哪里不一样了?”
吴元认真道:“多了几分悲悯。”
赵雉沉默。
吴元:“我记得你以前在军营里是最莽的那个,挨的打也最多,公认的不知天高地厚。”
赵雉双手抱胸,“饭也吃得最多。”
吴元笑了笑,“那时候鲁大头把你打得最凶,却是最器重你的,不曾想,最后却落草为寇,他若是知道了,想来会痛心疾首。”
赵雉无奈道:“现在花钱买官,不就归顺朝廷了吗?”
吴元也挺无奈,“这世道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顿了顿,“上天也是开了眼的,在我们那批新兵蛋子里属你天赋最高,虽然受挫,到底还是重新起来了。”
赵雉扭头看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吴元坦然道:“我已经废了,以后会归乡,陪家中父母。”
赵雉:“你可以到这边来,永庆可以安置你。”
吴元摇头,“我的性子秀秀应是知道的,若受你们照料,反而活得不自在。”
赵雉没有吭声,知道他的自尊心极强,是个宁折不弯的人。
没过两日奉三郎回来,看到他的情形心中颇不是滋味。
三人坐到一起吃酒叙旧。
奉三郎自然是竭力劝他留在永庆。
吴元并没兴致,受不了自己被这群人处处照料。
不过过来见到旧友们重新寻得新生活,还是感到挺开心。
最终在这里呆了十日,他还是遵循内心要归乡。
奉三郎颇有些担忧他的身体状况,吴元倒是坦然,说道:“待我真到日子过不下去的那日,我再来投奔你们。”
赵雉双手抱胸,“现在还能折腾?”
吴元点头,晃了晃自己的双手,“做些木工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他执意要回去,两人也未强求,只道他若想来永庆,随时都可以过来。
临行前奉三郎给他备了不少财物,皆被吴元拒绝了。
他走时给二人留了两只木盒做念想。
赵雉把他送走后,拿着那只木盒心中五味杂陈,里头装的皆是缩小版作战军用器械,有抛车、云梯、攻城车、井阑等物。
那些东西小巧精致,躺在简陋的木盒里,承载着他们这帮人的过往。
回到太守府后,赵雉的心情有些沉郁。
他坐到窗前的椅子上,拿起木盒里的抛车细细端详。
吴元这个人是有点小脾气的,宁折不弯。
在营里他们给他取绰号受气包,皆因他过刚易折的性子,就是宁愿受气较劲都不愿低头,想来那双腿便是这样被折的。
曾经年轻的儿郎,被世道磋磨成这般模样,委实叫人扼腕。
可是他骨子里的刚,仍旧不曾被磨灭分毫。
哪怕日子过得艰难,也不会受人施舍,就算没有双腿,也是个要顶天立地的人。
整个下午赵雉都关在屋里,一直在看桌上的那些木工艺品。
它们是榫卯结构,可以拆卸。
他像孩子似的不断把它们拆卸再组装,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个动作。
傍晚梁萤过来喊他吃饭,赵雉没什么胃口。
她进屋看他坐在窗前,不知在捣腾什么。
好奇走上前,见到桌案上的小玩意儿,梁萤顿时来了兴致,拿起井阑问:“这个是什么呀?”
赵雉回道:“井阑。”
梁萤平时不曾接触过军用器械,问他井阑是干什么用的。
赵雉耐心解释一番,把桌上的所有小模型跟她说了说。
梁萤觉得好玩儿。
这不,饭后她把那些小东西给惦记上了。
一些被赵雉拆散,她自己组装。
赵雉坐在一旁单手托腮看她笨拙组装抛车。
梁萤靠着脑海里的记忆对它进行整合,结果组装完还剩下一个小零件没地儿装。
她的手动能力并不强。
赵雉把抛车给她拆散了重新组装,无比娴熟。
梁萤起了玩心,找来一块布蒙上他的眼睛,把模型拆散,让他蒙着眼组装。
这自然是难不倒他的。
不曾想途中梁萤使坏,偷偷把攻城车的部件替换成云梯。
以至于赵雉组装了好半天都觉得不对劲,他一把扯开蒙在脸上的布巾,朝她伸手。
梁萤摊手。
赵雉盯着她看了会儿,说道:“藏到身上哪里去了?”
梁萤咧嘴笑。
赵雉想去搜身,梁萤道:“你敢摸我,我就叫了。”
赵雉冷哼,猝不及防起身把她拦腰抱起倒立,藏在怀里的小部件顿时滚落出来。
梁萤骂骂咧咧被他放了下来。
赵雉把它组装上,擡了擡下巴,“这点小伎俩。”
梁萤撇嘴。
玩闹过后,赵雉把那些模型放进木盒里,梁萤问:“这是吴元送你的吗?”
赵雉点头。
梁萤歪着脑袋道:“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赵雉愣了愣,回道:“没有。”
梁萤才不信,他在窗前坐了许久,想来心中是不痛快的,说道:“上午吴元走后,你就一直坐在这里,可见他让你不痛快了。”
赵雉沉默。
梁萤:“这抛车做得极好。”
赵雉:“他祖上是手艺人,自己也学了些。”
梁萤更是好奇,“那四个轮子的轮椅也是他自己做的?”
赵雉点头。
梁萤:“那他手艺是挺不错。”又道,“这样的人放走了岂不可惜?”
赵雉默了默,说道:“吴元的性子极其刚硬,他双腿废了,不愿受人施舍,是留不住的。”又道,“若他想留,无需我们开口,自会留下来,若他想走,谁也留不住。”
梁萤才不信这话,“那是你们没本事留人。”
赵雉:“瞎说。”
梁萤跟他打赌道:“我若去把他哄回来了,你又当如何?”
赵雉盯着她没有答话,他知道她那张嘴最会忽悠,试探问:“你如何哄他?”
梁萤暗搓搓道:“我若把他给你哄回来了,你让我摸一摸,如何?”
赵雉:“???”
摸一摸是什么鬼?
梁萤盯着他的腰腹看。
赵雉顿时警惕起来,别扭道:“摸、一、摸?”
梁萤理直气壮道:“你一大老爷们儿,摸两下又不吃亏。”
赵雉简直无法直视。
梁萤厚颜无耻道:“我去给你哄回来,你让我摸两把。”
赵雉:“……”
她真的很下流。
只是,他又怎知桌上那些能拆卸的军用模型给了梁萤启发,觉得可以把吴元哄回来整点新玩意儿。
这不,第二天两人快马加鞭出城去追赶归乡的吴元,最后在丘山谷那边把他的马车拦住了。
见到他们,吴元颇觉诧异。
赵雉也没跟他说废话,差人把他弄下来。
遣退闲杂人等,梁萤暗搓搓走上前,从袖袋里取出一张图纸亮给他看,鸡贼道:“吴元,你会做火箭吗?”
吴元:“???”
火箭是什么鬼?!
那女人亮给他的图纸看得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因为图纸画得特别抽象。
一根箭头,尾端有根须须?
吴元默默地瞅着那根须须,觉得他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这不,连赵雉都无比嫌弃,索性丢了一支捆着火药筒的箭矢给他,说道:“她想让你做这个。”
梁萤却摆手,“不是这个。”又道,“箭矢需要人力射击出去,我想要它自己就能飞出去。”
赵雉:“???”
吴元:“???”
为了能更清晰地表达,梁萤把箭矢上的竹筒取下,放到一个相对远点地方,让赵雉点燃绵线引炸。
赵雉依言照做。
当绵线引燃,那根小小的竹筒忽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火花四起,泥土飞溅,一股白烟冒出,委实把吴元吓了一跳。
梁萤再次取出一支装了小竹筒的箭矢,同他说道:“你能让它飞起来吗?点燃引线‘咻’的一声飞出去,‘砰’的一声爆炸?”
吴元:“……”
她好像在说一种他听不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