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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破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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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各式菊花竞相开放,京中盛行赏菊宴,皇家有处东篱苑,每年八九月时,皇后会携众后妃,邀请各家贵妇小姐至东篱苑赏菊,未成婚的世族公子也可到场。

肖顷正在风口浪尖上,赵嘉礼刚解了禁足没多久,肖皇后再怎么强撑,也难掩面色的难看,厚重的脂粉下,松弛的皮肤清晰可见。

但她作为一国之母,端王的生母,这种人人都在等着他们肖家出丑的时候,她越不能露出半点疲色慌乱,楚王的婚礼与眼下这场赏菊宴,都是她能一展后宫之主的威仪与拉拢人心的时机。

庆国公府已经到了婚配年龄的公子小姐都出去了,除了像宫宴这种推脱不掉的宴会白风致会出席之外,其他的她一概不参加。

别家的嫡母无论出于什么缘由,都会为庶子女谋划,但梁家的这位不一样,因此妾室所生的孩子都能养在她们自己身边,但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未来不能倚仗嫡母,只能靠自己。

大家都出去了,府内便空荡荡的,梁齐因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打开面前的食盒,当看到里面是一碗绿豆汤时,原本因为白风致给他送吃食而扬起的笑容猝然僵住。

他心里已经不是五味杂陈可以形容。

白风致见他神情有些奇怪,不解道:“不喜欢?我不知道你的喜好,随便弄了点。”

“没有、我……”梁齐因张了张嘴,捧着碗壁的手都在抖,一些已经忘记的痛感竟然恍惚地又涌现了出来。

“您今日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给我送绿豆汤?”

白风致挽了挽耳边的发,“不想计较了。”

“什么?”

“我说,我不想计较了,把自己困在牢笼里。”白风致神情淡淡,声音平静,“我想离开梁家。”

梁齐因捏紧了汤匙,“您和那位周先生……”

“是他让我有了生的念头。我想活下去,但我不想活在梁家。”白风致并不打算瞒着他,“这里让我恶心。”

见他不动勺子,白风致掀起眼皮,“怎么不喝,怕我会毒死你吗?”

梁齐因连连摇头,“没有我……”

“也不怪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一直想杀了你,我也知道你恨我,可笑的是我现在只能求助你。”

“我没有。”

白风致自顾自地道:“你说梁家会放任国公夫人同花匠私奔吗?这样的丑闻,只怕连你都会受到牵连吧。”

“到时候梁白二家可都沦为了笑柄,你这世子也当不成了。”白风致莞尔一笑,盯着梁齐因垂眸不语的脸,“我还真这么想过。”

梁齐因轻声道:“那为什么没有付诸行动?”

“因为这条路会两败俱伤,但我想和周译好好活着。”

“只有你能帮我。”

白风致仰头看他,她如今已经年近四十,但看着像是才二十几岁,眉眼俱是风情,又因为常年青灯古佛常伴,气质上多了几分恬淡的幽怨。

梁齐因道:“可我姓梁,我会告发您。”

白风致笑了笑,“你不会。”

“我会。”

“你不会。你不可能会,因为你心里觉得对不起我,你怕我。”

梁齐因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喝,快凉了。”

“娘。”

白风致一愣,换作从前她会大声呵斥梁齐因,甚至少不了一顿打,但此刻一句话都没说。

“离开梁家您会开心吗?”

“会。”

梁齐因苦笑了一声,而后才拾起汤匙,他一边喝一边忍着落泪的冲动,绿豆汤是甜的,他喝在嘴里却嫌苦,苦得他舌尖发涩,张嘴的声音也是哑的,“走吧,我送您出去。”

府内大部分人都出去了,梁弼也不在,想要悄无声息地送一个人离开简直不要太容易,街上人群拥挤,比肩接踵。与之相应甚为冷清的则是护城河旁的小路,尽头等着一辆简朴的马车。

周译从车前下来,第一眼看见白风致先是笑,而后才看见跟在后头,看不清神色的梁齐因。

到底是拐了人家的母亲走,周译怕他是来抓人的,下意识拦在白风致身前。

梁齐因扯着嘴角,想笑笑不出来,从腰间掏出玉牌,递给白风致道:“你们要是钱不够用,就拿着这个牌子去恒通钱庄,掌柜的见了便知道怎么做。我安排了人护送你们出城,我明日就说,说国公夫人突然病逝,我会打点好,您不用担心。”

白风致摇头,“我不要。”

梁齐因收回手,明白她是不想要任何跟从前有关的东西,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玉牌。

“那,您打算离开都城后去哪儿?”

白风致也不答,而是转身拉着周译的胳膊,催促道:“走吧。”

“娘——”

梁齐因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又堪堪停住,还是明知故问道:“您以后会回来吗?”

白风致这次却停下,望向他的方向摇了摇头,“我这辈子,最恶心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般。”梁齐因低下头,忽然没来由地笑了一下,声音极轻,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道:“娘,你知道当年我是怎么中毒的吗?”

白风致愣住,她从来没有管过这个儿子,连他因何变成这样的细节她都不知道。甚至在他病重之后,白风致在佛前祈求过让他再也不要醒过来。

“当年,月牙去嵩鹿山找我,说是您来看我,还给我煮了绿豆汤。”

白风致脸色一变。

“她说,您愿意接受我了,我很开心,那碗绿豆汤我一滴都没剩。”梁齐因垂着眼眸,眼底泛着光泽,“我真的以为,那碗绿豆汤会是我们母子情分的开始。”

“但我没想到里面会藏着毒。我一直以为我活不了了,我知道您不想我活下来,对不起,但我有心愿未完,我不能死,我……”梁齐因喉间哽住,声音发着颤,“我年少的时候我不懂,我只是想亲近我母亲,我不知道我会让您痛苦,我真的,我不知道……”

白风致咬了咬下唇,哽咽道:“倘若你不姓梁……”

可是没有办法,梁齐因这个人本身就是个罪孽,哪怕她再怎么劝自己,也无法对这个承载了她痛苦回忆的儿子产生任何一点怜惜之情,作为被□□后怀上的血脉,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被生下来。

“我不是故意要姓梁的。”梁齐因眼前模糊,什么都看不清,鼻音也极厚重,哭喊道:“我也不想,我也不想啊——”

“你不要再说了。”白风致往后退,“我说了我不想再计较,今天你帮我离开梁家,从前的事情便一笔勾销,你是谁,你姓什么,你身上流的是谁的血我都不在乎了。”

“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梁齐因神情愕然,愣在原地。

“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白风致哽了一下,“那你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也不要喊我娘,我没有儿子,从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你听明白了吗?我不想再看见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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