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2/2)
“顾姑娘。”不知谁转过头去笑吟吟道:“今日怕是鹿肉不香,没吃好,改日去我们府上吧。”
“是,我们府上有现成的烹好的茶,不用你亲自上手了。”
夫人们纷纷发出善意的邀请。
而姑娘们虽然没开口,却也都漠然地从高宇珩身边走过去,一声不吭。
高宇珩的心里恼火又羞辱,偏偏还得捧着笑脸送这些人出去,一时气得胸口直通。而因为大伙都与顾轻幼说话,所以她被落在了最后头。
高璃月姐弟两紧随着她。
没把小高府放在眼里的高宇珩见众人都已上了各自的马车,
唯有顾轻幼才走到自己的眼前,便冷哼一声道:“今日顾姑娘真是好得意。”
“得意?”顾轻幼略显不解,但很快笑道;“是高公子你更得意啊,大家今天不都在听你说话吗?”
“我……”高宇珩气得一口血闷在胸口,随即哼了一声道:“在我面前,你不必装得这幅天真模样,我又不信你。”
“高公子真有意思。明明是你给我下得请帖,却又因为我的到来气成这样。”顾轻幼不理解地摇摇头,抿嘴笑道:“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又是何必呢?”
……
晓夏和素玉也忍不住笑了。
寻不到任何可趁之机的高宇珩带着满肚子火气回了正厅,本想去找祖母诉苦,不想却被自家妹妹拉住。
“怎么了?”高宇珩气闷道。
高宇珩的三妹吐了吐舌头,把刚才发生在祖母房中的事讲了一遍。原来,那王陈氏在走之前还去了一趟祖母房里。
就在片刻之前。
“怎么,年岁越大,还越糊涂了?”王陈氏进门便道。高老夫人擡眸见是她,木头似的面容有了些许笑意,淡淡道:“也就你聪明,能瞧出来我是要那顾姑娘丢人。”
“也就我聪明?”王陈氏伸手拍了拍身后的丫鬟道:“你家那傻孙儿跟你一样糊涂,一番又一番地跟人家过不去,连我这刚收的十二岁的丫鬟都瞧出来了,你们高府这梅花诗会就是为了出口恶气才办的。”
“珩儿不会如此蠢笨吧。”高老夫人不太信。
王陈氏漠然一笑,把方才从作诗到烹茶的事一一学了,眼见着高老夫人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这才有些满意道:“不是我说你,你要跟你家老爷出气也是应该的,多少年了,你就是这个脾气。可你做事也要周全一些,你也不打听打听,那太傅大人是什么人物,你越得罪他,他越心狠手辣。人家才不会在意什么颜面什么名声。”
高老夫人拈着手中的紫檀手串,棕褐色的眼眸深陷在燕窝里,微微咬牙道:“珩儿这孩子真是的,一计不成收手便罢了,怎么还弄出烹茶的蠢主意。”
听见这话,王陈氏抚掌一笑道:“你还不算太糊涂。是啊,今日你们高府实在是丢人了。本来就是嘛,辞官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原本还有些颜面。偏偏你们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弄得大伙都看不过眼。”
“你别指望我们高府的笑话。”高老夫人重新板了脸肃然道。
“我不看你笑话,又看谁笑话去?看人家小丫头的笑话吗?我告诉你,人家可没丢人。虽然不会作诗,却大大方方的。烹茶就更不用说了,那小茶包确实精致小巧。”
“什么茶包不茶包的,难登大雅之堂!一个乡下贱婢,我拿她出口恶气又怎么了。”高老夫人叭的一声将手串撂在黄梨木炕桌上,随即却又无奈地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再说了,不拿她出气,我又能怎么办!那李太傅实在太过分了,逼得我家老爷辞了官。我,我高府往后的门庭靠谁来支撑呢?”
王陈氏闻言不由得笑了:“成王败寇,你说这种话有什么用?若是你家老爷当初扳倒了李太傅,难道今日你还会心疼李太傅吗?以你的性格,没准还会拉着那顾姑娘到身边当丫鬟伺候你呢。再说了,你家老爷若不是为了搏那一人之下的富贵,又怎么敢贸然得罪李太傅呢?说白了,还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高老夫人气得拿手指着王陈氏,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喘过几口气后,她又平静了下来,将手指蜷成一团,紧紧捂着心口道:“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你能跟我说一说了。”
“可不是么。”王陈氏见她还算明白事,话又多了一些。“所以眼下你可不能再犯糊涂了。一则是那李太傅不好惹,别说动那顾姑娘了,动他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不成的。二则,如今高府本就不同往日,大家全都是照着你们从前积累下的人情才肯卖你些面子。若你再这般糟蹋,往后可就真一日不如一日了。你啊,年岁这么大了,赶紧好好调教几个儿孙要紧。”
“那是自然的,我家珩儿自然往后是要出人头地的,起码要比你家安儿强才好。”高老夫人忽然起了不顺心的劲儿,嘴里又开始没好话。“再说了,李绵澈都逼得老爷辞了官,若是他再对我高家下手,他成什么人了?哼,就算他不顾及颜面名声,难道也不顾及皇帝的感受吗?我高家深受皇恩,我这诰命之位,还是先皇亲自封的!”
“那是先皇。”王陈氏心中忖道,现在这小皇帝可是事事都听李太傅的。看着高氏因为愤恨而扭曲的嘴脸,她暗自摇了摇头,有些人就是自以为是,劝也劝不得。怪不得好好的孙子养成了这样。
高氏没有觉察王陈氏的不耐,依然在嘀咕道:“这口恶气今日不出,明日也要出。今日这个小丫头让我孙儿丢了人,我更不会放过她了。”
“你要出气,人家没准也要出气的。自求多福吧还是。”王陈氏闻言彻底没了耐心,暗暗念叨了一句,便起身离开了。
被王陈氏教训了半天的高氏窝了一肚子的火气,终究还是没忍住,把高宇珩叫去痛骂了一番。
“那就是个山里来的小姑娘,一不读书二不识字,你连她都斗不过,将来还指望进什么朝堂?你瞧瞧今日之事让你办的,非但没让那小姑娘丢人,反倒让咱们高府失了脸面。糊涂,混账,没用的东西!”
“祖母,孙儿也没想到那女子如此奸猾。”
“既然知道奸猾,为何还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分明是你技不如人,这么多年的书尽是白读了,连个小姑娘都辩不过。不中用!”
高宇珩早已面红耳赤,目光颓唐落在地上,心里又愧又急,一时竟忍不住辩道:“孙儿一心读圣贤书,这些年都是光明磊落之人。今日要与妇人姑娘们缠斗,行此蝇营狗茍之举,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你说谁蝇营狗茍?”高氏气得一拍桌案,手心顿时红涨无比。
“孙儿不是这个意思。”高宇珩自知失言,赶紧跪地磕头认错。可高氏却还是被气着了,胸脯上上下下起伏不停,连脖子上的筋脉也隐隐抖动起来。
“你光明磊落,我这当祖母的却是蝇营狗茍?呵,呵呵,真有趣,我这般筹谋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高家,为了你和你弟弟的前程!结果呢,你自己做事不成,反倒要把责任推卸到我这花甲老妇的身上,这就是你从小学到的规矩?这就是高府的嫡长孙该说的话吗!”
……
没人知道,一场梅花诗会差点让高府闹翻了天。而今日这事,最终以高氏被气倒,高宇珩跪了两日祠堂告终。
而此刻高璃月姐弟二人也已经回了小高府。二人一边走一边正议论着今日之事。
“姐,你觉得我今日作的诗如何?”高怀泽站在高璃月身前,健硕的体格几乎赶上自家姐姐的两倍有余。
“你就知道作诗。”高璃月轻声嗔怪着,顺手接过他脱下来的锦袍搭在雕花龙门架上。扭过头来却发现原来母亲给弟弟又换了一张新书案。那书案上除了笔墨纸砚外,还摆着精致的太湖石和插着孔雀扇的石榴瓶。另有一串珠络从空中垂下来,内里放着一对新鲜香橼。
“母亲又给你添置新玩意了。”高璃月随口说了一句,很快又移开目光,继续方才的话题道:“今日那高宇珩公子也太过分了,怎么能如此针对轻幼呢?”
“你说顾姑娘?就是那个说不会作诗,又拿出了一堆茶包,哄得夫人们都很喜欢的那个高姑娘吗?”
“你一向对姑娘家的事不怎么上心的,今日倒记得这般清楚啊?”高璃月有些意外地瞥了高怀泽一眼,旋即有些酸溜溜道:“我倒是没想到,她真有让人念念不忘的本事。”
“谈不上念念不忘,只不过觉得她挺有趣的,与旁的女子都不一样。”
“我就没趣了?”高璃月随手扒拉了一下那香橼络儿,任它在空中晃了晃。
高怀泽吃吃笑了笑,也不知劝慰几句,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急忙问道:“你说高公子是故意针对顾姑娘的?哦,怪不得,怪不得他先是让顾姑娘作诗,后来见她不会,又提出了什么烹茶的主意,原来是想让她下不来台。”
“你们公子家,就是反应慢些。”高璃月转个身坐在玫瑰椅上,抚了抚那浑穆古朴的太湖石,任由冰凉的触感在手指间跃动,又继续道:“其
实顾轻幼脾气真是挺好的,要是我被这般难为了,肯定早就恼火了。偏偏她还能笑着跟高公子作别,多少也算有些本事。”
“那高宇珩的才学也不过尔尔。姐姐你也听见那诗了,可远不如我作的。”高怀泽不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