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2)
第62章
“公子,夫人小姐们都在不住口地夸您呢。”小厮凑到高宇珩身边道。高宇珩儒雅一笑,眼中颇有自矜之色道:“这几年的诗会皆是如此,还没见惯么。”
“今日还来了一位小高公子,传说才华本事足以与公子您齐名,却不知是真是假……”
高宇珩摆摆手道:“自然都是讹传,常州是穷乡僻壤,何尝出过什么大儒?不过是祖母念在他也姓高的份上,要我搭一把手罢了。哎,到底是祖父辞官一事动摇了我高家根基,要不然祖母怎么会把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放在眼里。”
那小厮闻言谄媚一笑,附和道:“这位高公子怕是位书呆子呢,进了门就开始吟诗,连茶都没喝几口。”
“笨鸟自然要先飞。”高宇珩不以为意道。
轮到高怀泽的时候,众人都已开始添茶水或是吃点心。毕竟,该夸的都已经夸得七七八八,只剩这一个常州来的,父亲官职又低微,实在是不足为道。
“这是高家的什么亲戚吗?模样生得倒是不错,只是瞧着木讷了些,头都不怎么擡。”亭子当中一位美妇先道。
“不是,听说是誉州骑都尉高家的嫡子,近来风头才起,有人说能配得上誉州四公子的名头呢。”
“怕不是吹嘘吧。如今这三位小君子虽然年岁小,但名头却都是一回一回的诗会箭会赚来的。这……还是常州来的……”那美妇人翻着白眼不信。
众人的议论声音不大,但眼神中的怀疑却是藏不住的。而身边的高璃月连连催促,惹得顾轻幼不免往高怀泽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与高宇珩的书生气不同,与高璃月的病弱也不同,高怀泽竟然生得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连脸庞亦是麦色的,配上入鬓的剑眉,更显整个人刚楞有力。而此刻,他已然开口,开始吟诵自己刚刚落笔写就的诗句。
“天然腻玉细生香,斜倚东风??淡妆。可是春寒犹料峭,晓窗犹试绿罗裳。”(注:本诗引自宋朝王之道的《绿萼梅》)
顾轻幼眉心一动。
在场的人轻轻撂下了手中的茶盏,陷入了沉默。
“这诗还真是不错。”小厮暗自忖道。果然他擡眸看向自家公子时,已见他的眉心微有愠色,显然是对自己的风头被盖过去有些不满。不过很快,高宇珩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鹤目嗪笑道:“好诗,此诗该是本轮头头名。”
的确是好。方才听过高宇珩的诗,在场的公子们虽然觉得好,但却也并未死心,仍存了几分争头名的心思,但此刻听过这首诗,他们心里除了赞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几位夫人同样面露讶异,彼此交头接耳间,看向高怀泽的目光亦是比方才郑重了些。
“这样一比,前头那位高公子倒显得有些逊色了。”不知谁笑言了一句,恰好被风声捎着,递到了高宇珩的耳中。
他脸色变了几变,袖口中的拳头暗自握紧,眉心的川字纹亦是显露出来几分。早知道今日有能人,自己该准备得更精心一些才是。
不过,他擡眸瞧见正咬着牛
乳山楂点心的顾轻幼,眉心顿时一松。有更丢人的事在,谁还会记得今日的头名是谁呢?
想到这里,他两片轻薄的嘴唇上下一搭,笑道:“方才公子们的诗作首首上佳,想必小姐们的诗作亦不逊色,我等便在此洗耳恭听了。”
这样的场合,自然人人不肯服输。高宇珩坐在旁边品起茶水,亭子这边自有高府两位姑娘左右逢源。可惜,高宇珩等了一轮又一轮,根本听不见顾轻幼开口。
虽不至于如坐针毡,但高宇珩的确有些心浮气躁,目光也忍不住连连看向对面的亭子。可惜,顾轻幼自始至终都是侧耳倾听旁人诗句的模样,更时不时击节赞叹,似乎只是一位与世无争的欣赏者,全然没有旁的小姐那般争先恐后的架势。
真是这般与众不同吗?高宇珩有些不信,可她眉宇间的轻快的确是做不了假的。
他这般出神间,旁边一位银扣青衫的俊俏公子凑过来笑道:“原来高兄也在看这位顾姑娘。”
“不是。”高宇珩立马就要解释,但那位俊公子很快拿着折扇压住了高宇珩的手腕,低声嘿嘿笑道:“听说前两日渭北候求娶的也是这一位,细看容貌,的确耐看。但最要紧的是她眉间的三分清韵。啧啧,望之一眼,便让人平白心生爽朗自在。这样的姑娘,的确从没见过。”
“王贤弟说笑了,不过是只剩这位顾姑娘尚未读出诗作,我在拭目以待罢了。”高宇珩迅速而冷淡地收回了目光,轻轻咳了咳。
王清安见状摇头而笑,手中的折扇轻展,将目光又放回了席间。
“诸位小姐的诗作如寒木春华,各有佳处,实在让我等佩服。唔,眼下只有太傅府的顾姑娘尚未开口了?听闻顾姑娘出身常州,见地不俗,又常得太傅大人指点,想必定有佳句。”高宇珩的鹤目扬睁,虽有几道细纹,但目光却定而有神。
他这样一说,众人的目光立刻都聚焦在了顾轻幼的身上。对于这位能在太傅府安生度日的姑娘,大伙原本就是好奇的。再加上之前渭北候着意求娶,更让大家觉得此女有过人之处。
“我给你的诗呢?你改过没有?”高璃月低声道。“这样的场合来的都是名贵清流,若你今日丢了颜面,往后只怕连我也……”
晓夏站在顾轻幼的身后,此刻不免也有些着急,轻轻拉着素玉道:“这位高公子好似盼着咱们姑娘出洋相呢。”
素玉擡眸瞧了一眼,也隐隐觉得有些明显。此刻高宇珩的目光几乎是不怀好意的,只是众人都盯着顾轻幼,无人有功夫看他罢了。
在众人或是纳闷或是看热闹的目光里,顾轻幼既不紧张亦不傲慢,行云流水般起了身,柔和笑道:“高府下帖子给我的时候,我就已向来人说过,我并不会作诗。”
听她贸然提起这件事,高宇珩显然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很快笑道:“不错,当初顾姑娘的确如此说过。可放眼咱们大誉,又有哪位贵人家的姑娘不会作诗呢?顾姑娘何必如此自谦,即便真做的不好又如何,只要合辙押韵便可称之为诗。”
瞧着顾轻幼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高宇珩的一双鹤目中忽然带了几分诡异的兴奋道:“莫不是顾姑娘自知抄袭不光彩,所以不好意思将抄来的诗念出来?”
“抄袭?”众人嗡得一声议论开。“高公子什么意思?为何会说这位顾姑娘抄袭呢?”“是啊,这梅花诗会办了四五回,从未听说有抄袭之事啊。”“咱们誉州公子姑娘自然不会学那些下作手段,可常州来的嘛……哼……”“若真是抄袭,那这位顾姑娘也的确是不像样子。”
众人议论纷纷间,高璃月已然感受到脸如红云在烧,但顾轻幼依然大方站在那,丝毫不为所动。
“高兄,这抄袭一事事关名声,你万万不能信口开河。”王清安将手中竹骨折扇一收,厉声道。
高怀泽觑了自家姐姐一眼,心虚地咳了咳。
“顾姑娘你说呢?”高宇珩叹了一口气,摇着头问。
顾轻幼淡然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高宇珩莫名有些心虚,但很快却又痛心疾首道:“既然顾姑娘不肯自己说,那就只好请出证据来了。”说罢,他摆摆手示意丫鬟上前翻找。
王清安眉心一紧,可见众人此刻都聚精会神盯着,也自知不好再开口,便只能重新打开折扇慢慢摇晃起来。
不出所料,果然方才高璃月递过去的小笺还卡在碟子下头。高宇珩努力将唇畔泛起的笑意压下去,冷着声音念完了小笺上的两首诗,之后擡眸道:“如此看来,顾姑娘眼前的两张纸上,写的就应该是誊写后的这两首诗了。来人,掀开顾姑娘的镇纸,看看那两首诗是否与我方才所读的两首相同。”
“不必了。”开口的是顾轻幼,声如细雨柔婉。
“顾姑娘要主动承认?”高宇珩不屑地一笑。
顾轻幼微微垂眸,双手轻轻拿起镇纸放在一旁,又将那两页宣纸翻过来,淡淡道:“我说过,我不会写诗。所以这张纸上什么都没有,又何来抄袭呢?”
在旁始终插不上话的高璃月此刻终于找到机会,轻声道:“高公子手中的那张小笺上其实是我的,递给顾姑娘,只是想让她帮我参谋一二罢了。”
“怎么可能。”高宇珩脸色铁青道。
“怎么不可能?”王清安殷殷一笑道:“高兄,你我写诗的时候不也经常找人帮忙商榷字眼吗?高姑娘不知顾姑娘不懂写诗,求助一番也是正常的,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王清安的话点醒了高宇珩,他顿时意识到这件事的证据不足以让众人对顾轻幼产生怀疑,于是立刻压下心中不甘,换了笑颜道;“是我多心了,差点损了顾姑娘的声名,实在是罪过。只是这梅花诗会是我高府所办,事关我高府的荣誉,我自然不得不多留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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